我是真的热爱你

第40章


    它的可怕在于它往往直指我们行为的实质。   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保安说。
       她姐姐叫冷红,你有没有印象?
       没听说过。
    保安摇摇头。
    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里的保安已经换过好几茬了,几乎已经没人知道她们姊妹的真姓名。
    更换保安和小姐是方捷两项经常性措施。
    频繁地更换保安就意味着安全——他们往往不明白这里的猫腻是什么,能更理直气壮地看门。
    而频繁地更换小姐就意味着财富——客人们需要源源不断的新鲜货色。
    当然,象冷红冷紫这样的特色品牌除外。
       张朝晖的心象冰浇一般凉下去。
    他转过身,又不甘心地回头:她们是一对孪生姊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么?
       保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伸手拉开门:请进。
    请到大堂问一下。
       当冷紫出现在大堂时,张朝晖差点儿没认出她。
    她的头发披散着,精神明显不振,眼睛周围弥漫着极轻极淡的黑晕,使她的眼睛越发的大而空旷。
    她穿着一件很随意的纯白棉质衬衣,比他大一在这里见她时瘦多了。
       他们相视片刻,几乎同时微笑着点点头。
       一起去外面走走好么?
    张朝晖说。
       冷紫无声地跟着他,走出了门。
    他们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那些书都收到了么?
    张朝晖终于问。
    冷紫点点头。
       喜欢么?
       冷紫又点点头。
       喉咙发炎了么?
    张朝晖道:我可以给你开个方子。
       冷紫一下子笑出声来。
    面容被笑容激出了红晕。
    张朝晖又看到了冷紫以前的模样。
       你一直住在这里么?
       唔。
       张朝晖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飞扬了起来。
    她的回答证实了他希望的那种猜测。
    她没结婚。
       做什么工作?
    服务员。
    每天工作几个小时?
    有时候早些,有时候晚些,没什么规律。
    工资多少?
    冷紫抿了抿嘴唇:三百。
       管吃管住么?
    张朝晖说:挺好的。
       冷紫笑笑。
       冷红现在怎么样?
       也在这儿。
    冷紫顿了顿:和我一样,当服务员。
       这样你们俩倒有个照顾。
       他们闲闲地聊着,走进了一家床上用品商店。
    冷紫帮着张朝晖挑了一套包括被子床罩方枕长枕在内的系列床上用品。
    这套东西都是纯棉制品,浅绿的底子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如春天的原野,色调很清新。
    买完之后。
    冷紫才想起这是一套双人床用品。
    你宿舍里是单人床吧?
    她问。
       没关系。
    张朝晖说:我正准备买一个双人床。
       冷紫的脚步滞了滞:你要结婚了么?
       张朝晖马上明白了她问从何来,忽然想和她开一个小小的玩笑:是的。
       新娘子是叶潇吧?
    冷紫的脸上挂着笑容。
       你怎么知道?
       早两年我就听说了。
    冷紫说着收掉了笑:你应该让她来挑这些东西。
       你说得对。
    张朝晖做出醒悟的样子。
    他看出冷紫的认真中含着一丝愠怒,心里漾起一种甜蜜:可是已经买了。
       退回去。
    冷紫说着就要转身。
    张朝晖一把拽住她,笑着解释了一番。
       你干吗要骗我?
    冷紫似乎还有些生气,但是嘴角含着笑。
       那年你也对我说过你要结婚的事。
    我今天一说咱们就扯平了。
    张朝晖道。
    他小心地看了冷紫一眼:你怎么没结婚?
       那你和叶潇是怎么回事?
    好多人都说你们谈了。
    冷紫没有回答,反问。
       严格地说,用谈这个词是不合适的。
    因为我们从没有真正谈过。
    张朝晖说:她是个好女孩,但是不适合我。
       是你的眼光太高了吧?
       这种事情又不是买东西,怎么能用眼光高低这个词?
    张朝晖看了冷紫一眼:我好象还是原来的我。
       冷紫的心砰砰地跳了两下。
       那谁适合你?
    那个白地蓝花长裙子?
    冷紫突然想起了那年夏天往张朝晖嘴里喂雪糕的女孩子。
       你在说什么?
       那一年,看过红榜之后,我想去找你,在大街上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她还往……   往我嘴里送雪糕,是不是?
    张朝晖笑起来:她是我伯伯家的孩子,我堂妹,沈阳人,是个人来疯,那几天她和我伯伯回老家探亲,一直缠着我,真让我受不了。
    不要说她是我堂妹,就是她和我没什么关系,这样的女孩子我也不敢亲近。
       是这样。
    冷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微淡。
       你怎么现在还记得她?
    是不是那时候就开始吃醋?
    张朝晖诡异地笑着。
    冷紫啐了他一口。
    忍不住有些羞涩地笑了。
    他们的这种状态已经近乎调情了,然而这又是多么自然的状态啊。
    她没有想到他们会进行地这么快。
    可是这快真的没让她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牵强。
       他们走进一家茶室。
    茶室的名字叫“原木居”
    ,地板、桌椅、茶盘、茶勺、茶碗全都是木制的。
    客人很少,低低地放着古乐。
    他们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来,服务小姐马上端来了一套玲珑可爱的器具,张朝晖一一向冷紫讲解着茶船、茶则、茶盏、公道杯、闻香杯……服务小姐笑道:“先生真是博学。”
    张朝晖说他大学时候的上铺是福建人,从小到大最讲究的就是吃茶,他听了这么几年,差不多也成半个福建人了。
    他又给冷紫讲了许多校园里的笑话,逗得冷紫一直在笑。
    笑着笑着,冷紫的泪水突然迸了出来。
    她连忙装做不经意的样子把它擦掉了。
    多么美好的时刻啊。
    她居然和张朝晖在这里相对而坐,侃侃而谈。
    这是你青梅竹马的恋人,学成归来依然想着你,念着你,找个理由约你逛街,用狡黠可爱的话语试探你的心思,以最宽容的恣态迁就着你……这是梦中才有的事情啊。
       可她是什么人啊。
    她是什么人啊。
       她忽然想迅速地逃离这里。
       讲讲你吧。
    张朝晖说,你这几年是不是挺不容易的?
       不。
    冷紫粗暴地说。
    她能讲什么?
       张朝晖看着冷紫,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不讲,还是在否定不容易。
    但他知道他肯定又触及了她那过度敏感的自尊。
    这几年她一定是不容易的。
    他想。
       不想说也不要紧。
    不过,有时候说一说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你想说了,也觉得我还可以信任,我很愿意听听。
    他说:到时候你也许会觉得,我可能比以前有一点儿进步。
       冷紫的泪水又一次涌出来。
    这温暖的话语就象一块洁净的纱布,一下子就贴在了她裸露的伤口上,引起一阵熨贴的痛楚。
    她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张朝晖抽出餐桌上的纸巾,递给她,又把地址、电话和手机号写给她:我有空就来看你,你有空也可以去找我玩。
    我就是再没用,也还能给你看看病。
       你就那么巴望我有病么?
    冷紫笑道。
       是啊。
    你要是住院就更好了。
    我保证比所有的医护都尽职,即使不在我们科。
    张朝晖说。
       冷紫沉默着。
    这幸福的玩笑啊,能有几个?
       你知道么?
    许久,她终于轻轻地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是正常的。
    我在学校里都变了,更何况你?
    这个,我有心理准备。
    张朝晖用手抚着柚黄色的桌面,似乎在寻觉着沧桑的痕迹:不过我一看见你就知道,我最珍视的那部分东西没有变。
       变了。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没有变。
    你自己并不知道。
       你知道我还是我知道我?
       很多时候,人最不了解的就是自己。
       冷紫把目光移向窗外。
    她不想再分辨下去了。
    她忽然想起曾经在一本书看到过,有人把世界上的人分成了三种,第一种人让事情发生。
    第二种人看着事情发生。
    第三种人想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对她而言,方捷趋向于第一种人,冷红趋向于第二种人,她自己则是第三种人。
    那么,张朝晖呢?
    也许还应该划分出第四种人,那就是: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让他把自己想象得好一些吧。
    也许,这并不过分。
    因为这种想象不会维持很长时间。
    在本质上,更象是一种海市蜃楼。
       这是一个灿烂的初秋,树叶缤纷,蓝天纯净,她和初恋男友坐在这里喝茶,宛如所有最正常、最美好的女子。
         第二十四章(1)     今日《星苑晨刊》二版头条发的是一个警察的先进事迹,其间又提到了那桩破获神速的重大抢劫案。
    报道说那个警察如何一天一夜没合眼和战友一起查线索想思路,如何为这起案子的成功破获做出了自己特有的贡献,如何不负一个人民警察的光荣称号。
    云云。
       冷红把报纸扔到了一边。
    现在,一听到关于这个案子的消息她就心口发堵,警察付出的能和她们相比么?
    他们付出的不过是职业性的工作习惯,而她们付出的却是在之前和之后都   没有任何国家机器来专门保护的生命风险。
    这难道还不足以让她们后怕么 ?
    她们实在是太冲动了。
    ——尤其是冷紫。
    什么时候能改改她这种冲动任性的幼稚脾气?
    她这种脾气以后肯定会吃大亏的。
    冷红预感。
       吃过中饭,冷紫回来了。
       又是张朝晖么?
    冷红问。
    能让冷紫陪这么长时间的,除了张朝晖没别人。
    她想。
       唔。
       我警告你,别陷进去。
       别说了。
    冷紫皱起眉头。
       还记得杨蓬吧?
       他能和张朝晖比么?
       在某些问题上,天下男人都一样。
       你以为你已经经遍天 下男人了么?
    冷紫用书盖住脸。
       冷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方捷方才说,四点钟左右会有一单生意。
       我不舒服。
    冷紫说。
       是和张朝晖在一起太舒服了吧?
    冷红讥诮地笑道,想为他守节么?
    是不是有点儿太晚了?
       不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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