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热爱你

第45章


       “那个小的今天还不行么?”一个男人从一辆“奥迪”上走下来,一边用手机通着话,张朝晖一下子就确认出那个小的指的是冷紫。
    他不由得支棱起了耳朵。
       “没关系。我可以我等会儿。我都排了这么长时间的班儿,多等这会儿算什么。”
    男人低笑,“上次没尽兴,这次我带了秘密武器过来,可要让她们俩好好尝尝。”
       张朝晖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象着了火。
    他竭尽全力强制着身体坐在那里,拼命压抑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有权利管这种闲事么?
    他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让胸中的岩浆在勉强垒起的石壁中喷涌。
       远远地,他终于看见了冷紫。
    冷紫走得很慢很慢。
    在昏黄的路灯下,她简直就象一幅剪影。
       他站起来。
    身边的那个男人却更快地迎了上去。
       回来了?
    他听见男人的低语:累了么?
       冷紫没有说话,丢开男人试图挽住她的手。
       下次给我打个电话,我接你。
       冷紫机械地踏上洗浴中心的台阶。
    男人再试图去挽她的手。
       放开她。
    张朝晖说。
       他知道自己很傻。
    他知道冷紫不过是他已经决定断交的女朋友。
    他知道客观上他是在干一件为妓女吃醋的蠢事。
    他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可笑和荒唐。
    他什么都知道。
    但是这一切知道却不能让他控制住自己。
    他觉得那个男人的手就象是一只腥臭的利爪,一下子就扣住了他致命的脉门。
       你必定有自己的主。
    他忽然想起了萧牧师的话。
    他暮然明白:萧牧师的话是正确的。
    他真的有自己的主。
       他的主,便是爱情。
       男人下意识地放开冷紫:你是干什么的?
       张朝晖没有说话。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把这个男人撕碎。
       我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
    男人惊惶地说。
    他急速地发动起车子,走了。
    他以为张朝晖是个便衣。
       张朝晖不由分说地拽着冷紫,上了一辆出租车。
    冷紫没有一丝反抗。
       今后,你要是再来这里,张朝晖说,我就杀了你。
       冷紫用手捂住脸,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滚滚而下。
    在张朝晖凶狠的话语中,她清晰地听见了柔醉的抚摸。
       你去了哪里?
       原木居。
       还有哪里?
       游乐场。
       ……   金柳河。
       ……   教堂。
       ……   那一晚,冷紫和张朝晖在金柳河边坐了很久。
       金柳河水在黑夜里泛着白光,从他们面前缓缓地流过。
         第二十七章(1)     星苑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前面的花园里,种着几棵很大的菩提树。
    树叶葱茏,鸟音婉转。
    开花的时候,它的花一朵朵地隐在花托之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
    结果的时候,它黑紫色的果实就静静地垂挂在树叶间,象一个个睡着了的孩子。
    树下很随意地放着几个长木椅,常常有病人在这些树下散步,聊天,或者是闲坐。
       冷红坐在树下,看着密集的树叶和透过树叶闪现出来的晶亮湛蓝的天空。
    不时有病人从   她身边恍恍悠悠地走过。
    也许是无能为力,也许是无所事事,这些病人的步态都很舒缓。
    那种真正的从容让人觉得大街上急促的节奏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仿佛生命从来就没有必要掌握得那么紧张。
    冷红忽然觉得舒服极了。
    要是早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她也许就会常来这里坐坐。
    可是,来这里干什么呢?
    她又不是病人。
    她转念又想。
       她站起来。
    她已经看到张朝晖从急诊中心走出来,走向这边。
    张朝晖也看见了她,却象没有反应似的从一条斜径穿了过去。
    冷红在住院部门口拦住了他。
       心虚了?
    她说。
       我没什么可心虚的。
       那干嘛躲着我。
       谈不上躲。
    我只是不能确定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不找你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可以看病。
    张朝晖说,他看着冷红的脸: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冷紫已经向你汇报过病情了?
    冷红冷笑:处方呢?
       张朝晖没有回答,向门里走去。
    冷红一把抓住她他的胳膊: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她是她自己的,我怎么还给你?
       她是跟你走的。
       有病人向张朝晖打招呼,张朝晖微笑着回礼:她要是跟自己的决定走的。
       她的决定从来没有正确过。
    冷红把眉拧到了一起,她讨厌这样参禅似的斗嘴皮子:如果你还算是个磊落的男人,如果你对自己还有一点儿信心,就干干脆脆地告诉我她到底在哪儿。
       张朝晖低头看了一眼表:她现在在洗浴中心。
    如果你不出来,肯定会碰到她。
       冷红狐疑地看着张朝晖。
       她说她要再见你一面,另外还有一些东西要收拾。
    张朝晖说。
       冷红马不停蹄地赶回洗浴中心。
    冷紫果然在。
    她已经把衣服都收拾好了,正在给书打“#”
    字捆儿。
       钥匙放在你枕头底下了。
    冷紫说。
    冷红蹲下来,摩挲着她小小的衣箱。
       去和他一起住?
       不。
    冷紫说。
       我先住两天旅店,再另外租房子。
       他为什么不让你住在他那里?
    冷红说:只睡了一夜就不要你了?
       我们一整夜都只是在说话。
    冷紫没有抬头,但她的语气鲜明地流露着对她这种口吻的厌恶:我为什么要住在他那里?
    我们还没有结婚。
    你以为他的医院已经开放到了无视未婚同居的地步了么?
       他会和你结婚么?
       冷紫微微地笑了:那是将来的事。
       那你现在打算去做什么?
       他说他医院的食堂里需要临时工。
       小紫,冷红说,你以为他真的会接受你的一切么?
       我为什么要他接受我的一切?
    他只要接受他想接受的那一部分就够了。
    冷紫说:其余的,他可以仅做了解。
       了解?
    你以为这是听国际新闻么?
    知道了就行了?
    或者,你以为这是在做截肢手术,哪一部分坏死了就拿锯子锯掉?
    冷红说:他要是真爱你,就必须得接受你的一切。
       冷紫的手开始颤抖,她不得不停下来。
    这几年的我,我自己都不愿意接受,凭什么要求他去接受?
    她说: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重要的已经不是怎样去接受过去,而是怎样去面对未来。
       过去和未来没关系么?
    过去影响不了未来么?
       当然有关系。
    冷紫说:因为这种过去,我们才会更加珍惜未来。
       冷红疼惜地看着冷紫执拗的神情。
    小紫,做什么事情都要学会留一条后路。
    她徒劳地努力着:如果他只是一时冲动呢?
    如果他……   我相信他,冷紫直直地盯着冷红,打断了她的话:胜过相信你。
       冷红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爆裂开来。
       姐姐,你也保重。
    冷紫说:我劝你也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再做了。
       你还记得你开打字社的事情么?
    冷红说:我要是听了你的,只怕现在咱们都被卖过一万次了。
       是的,我们没有被卖。
    因为我们自己主动卖了。
    冷紫说:我已经傻了很多次,不想再傻了。
       可是你恰恰正在傻。
    冷红说:和过去一样的傻。
       不一样。
       是不一样。
    冷红说:因为你以为这次有了真正伟大的爱情。
       冷紫背好了包,没有再说话。
    她觉得说什么都没用。
       下星期就是我们的生日了。
    冷红突然抓住了冷紫的包带:多住几天,陪我再过一个生日吧。
       冷紫沉默着。
       你也正好可以趁这几天的工夫去租房子。
       冷紫依然没有说话。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冷红说:这也可能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冷紫放下了包。
    她觉得自己无法拒绝。
       总有一些熟悉的句子。
    如:   情人恋爱了,对象不是她。
       男友结婚了,新娘不是她。
       叶潇的句子是这样的:   和人做爱了,床上不是他。
       腹中有孕了,父亲不是他。
       不是他。
    不是他。
    这是个冷静的否定句,却饱含着一种强烈的残酷的情感意味,仿佛有一只斜睨的眼睛一直在顽固地注视着这个句子的主语:为什么不是他?
    为什么不是他?
    你是干什么吃的?
    你怎么这么没用?
       带着一丝戏谑,更多的是嘲弄。
    似乎是一种确认,更多的却是强调。
    好象是近于认命,更多的却是不甘。
       她当然渴望他。
    但是,真的不是。
    最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那是一个同所有周末一样无聊的周末,叶潇照例泡在一间酒吧里,那间酒吧名叫“忘记”
    ,她有一次乘车路过,看见这个名字,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
    后来,她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毕业以来,她工作之余的一个重要调剂就是泡酒吧。
    “泡”
    字真好啊。
    走进这里就象是走进了时空的断裂处,只要你愿意,就可以抛弃任何烦恼,尽管进入一个没心没肺的境界。
    她认识了各种各样的酒:马爹利、白兰地、伏特加、俄得克、威士忌、苏菲、朗姆、干红、薄荷。
    她尤其喜欢一些鸡尾酒的名字:蓝色夏威夷、龙舌兰的日出、玛格利特、莫期科倔汉、古巴和平、资深花花公子……酒真是好东西啊。
    它真的不仅仅是一种液体。
    最起码对现在的叶潇来说,酒真的可以让她忘记,哪怕是暂时的。
    有一首歌叫《忘情水》,指的不就是酒么?
       无法得到,就得忘记。
    她知道。
       她喜欢喝一种叫“绿魔”
    的调和酒,这种酒斟在杯里,如一团墨绿色的软玉,晶莹剔透。
    而饮到口中,则如噙了一簇慢慢燃起的烛火。
    等到进了体内,那丝丝缕缕的痛烈仿佛就沁染了所有的血管,在每一个细胞里都狂舞着,让人有一种飞翔的欲想。
    每逢这时候,叶潇都觉得自己定期储存的那块淤血被缓缓地散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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