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请赐我一世平凡

44 第 44 章


我安生的疗养了十几日,身上的伤总算好的差不多了,因为想要快点拥有能够杀掉程王的能力,这日我早早起身,穿戴妥当,准备去找容七让她开始教我。
    推开房门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半裸湿身的蹲在院角的井边洗漱,肩头还搭着手巾,大概是洗脸撩水的声音让他一时忽略了四周,可他很快就察觉到我的视线,手上的动作一滞,转头看过来,四目相接,他竟震惊的愣在当场。
    我顺着他震惊的目光一路向下将他打量个遍,此人身形偏瘦,皮肤白皙,直长的黑发柔顺的披在身后,模样颇为英俊,但眉眼间稍有些女气,看起来年纪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
    容七的男人。
    如果他身旁的井沿上没有晾着那张跟容七样子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的话我一定会这么想。
    我瞬间便明白了之前醒来问容七是不是他给我包扎和后来让他帮忙上药时他的表现为何会那样奇怪。
    容七易容变装的技术如此之高,我竟看不出任何破绽,要不是今天无意间撞破了他的秘密,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男人,可他是男是女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我用一分钟的时间消化了这个对杀掉程王毫无帮助的实事,淡定的转身回房,留下一直呆若木鸡好似灵魂出窍的容七。
    再出来时,容七已经穿好衣服,只是这次他没有易容,头发还是散在肩上,看到我出门,劈头盖脸一顿怒吼:
    “谁让你这么早起来的,出门之前为什么不知会一声!”
    声音低沉沙哑,这是他本来的声音吗?
    容七性别变了,模样变了,里面的恶劣个性,倒是一点没变,简直无理取闹。
    我凉凉道:“不想让人看见,就应该锁好门插好窗,在自己的屋子里偷偷摸摸的洗。”
    “这里是我家,我想在哪儿洗就在哪儿洗,你这什么女人,看到男人的身体都不知道害臊?”
    不过是露个上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不想跟他废话,直道:
    “什么时候教我?”
    他气意未消,想也不想的不耐道:“教你什么?”
    “武功。”
    “你的伤还没好。”容七还是皱着眉,没有正眼看我。
    “可以了,没好的只是皮外伤,我可以学。”
    “可不可以我说的才算,你的仇恨心太重,现在练功容易走火入魔。”他走回屋,东翻西找一通,然后出门远远的扔给我一本《般若心经》。
    “先倒背如流吧。”
    我接过经书却看也不看,“走火入魔什么的无所谓,只要能杀的了程王就行了。”
    听我这么说,容七更生气了,他大步的走过来,手指狠狠戳着我的肩头,“你啊,你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我教你武功助你报仇,从此以后你安心任我差遣。走火入魔什么的无所谓?你是无所谓,可我倒时候怎么靠你挣钱?”
    他狭长的凤眼危险一眯,“难不成你想过河拆桥?”
    “没有。”我一心想要报仇,根本没想那么多。
    “没有最好,迟南,你最好有点自觉,你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你是我的所有物,你就是要发疯也得我同意了才行。”
    “……”
    容七满意的看着我吃瘪无语的样子:“总之你什么时候不再整日只想着杀掉程王,我什么时候才能教你。”
    “这不可能。”我想都没想马上回答。
    “那你不用学了。”他额上的青筋又腾的冒出,不再理我,摔门而去,可没走多远又折了回来,伸着脑袋对我道:
    “喂,我几天以后才会回来,你要走也可以,反正我的眼线遍布京都,要找你易如反掌,不过你要是被程王抓了,我可不会救你。”
    言摆彻底走掉了。
    我没有走,因为根本无处可去,我并不想跟容七吵架,不过是想快点杀掉程王,快点为老爹迟北报仇……
    这几天我像换了一个人,只要一有空闲我便控制不住的一遍遍在大脑里幻想着用利剑穿透程王的心脏,用匕首割掉程王的舌头,再挑断他的脚筋手筋,放干他的血……
    我幻想着自己把那天他对迟北老爹所做的一切在他身上一样不差的重来一遍、百遍、千遍、万遍。
    可即便我这样幻想,内心恨意与痛苦却还是没有减轻分毫,我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于是更加卖力,在脑子里面更加逼真的勾画程王惨死时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我毫不怀疑自己会被长时间的刻骨恨意折磨的精神崩溃,会变成个彻头彻尾的女疯子。
    仿佛只有杀掉程王才能让我解脱,可我偏偏只能躲在容七家里像个废人一般。
    痛苦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我开始做恶梦,而且来来回回只有一个梦:
    老爹迟北惨死的梦。
    我开始尝试着抄诵心经,可杀掉程王的念头不但没有淡去丝毫,反而像春风吹过的野草,布满我的心腔。
    也许是我在抄诵神圣的经文时脑子里却尽是歹毒的画面触怒了三尺之上的神明,恶梦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这一晚的梦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仿佛时光倒流,自己又置身于那个可怕场景,听着程王阴邪狠毒的说出残忍的话,我阻止不能,于是再次跪在程王脚边哭求他,却换不来他的丝毫怜悯,我像疯了一样扑在迟北身上,死抱着他却挡不住伤害他的利刃,迟北的脚筋再一次被挑断,鲜血再一次流淌而出,最后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哭喊声:
    “不要,不要,不要伤害迟北,不要杀他,不要死!不要!”
    眼看着那把利刀又要伸入迟北的口中,明明什么也做不到我却还是挥舞着双手,撕心裂肺的用尽所有力气大喊一声:
    “不————”
    我被自己的喊叫声唤醒,瞬间弹坐起身,冷汗再一次浸透我的衣衫,脸上汗水混着泪水,眼睛还是模糊的,我将脸埋进双手,泪水依然不受控制的不停往外流淌。
    即使在梦里我还是救不了他们。
    好难过,好痛苦,痛苦的快要死掉了。
    谁来。
    谁来救救我。
    本该寂静的屋子里此时突然发出哐啷一声。
    “谁?”我转头厉声冷喝,望向出声的地方,墙角的脸盆在架子里左摇右晃,一旁的容七不得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停在我床边,面有尴尬,微低着头,轻咳一声:“是我。”
    被看到了最不想让人看到的一面,我周身的气压降到冰点,“你们家是可以随便进别人房间的吗?还是说你本来就有偷窥的嗜好,喜欢偷窥别人。”
    “偷窥?对着你吗?”他像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的鬼话,不可思议的怪叫一声,“你喊的太大声,我不放心才来看一看而已,还有啊,你昏迷时给你换药的是我在别处请来的大婶,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出去。”我冷冷的打断他道。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容七不满的哼了句,但他不是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人,还是乖乖出去了。
    我不敢再睡,换了身衣服坐在床边,直到天色转亮,阳光投进窗户,才起身出屋,却看见容七坐在院中的藤摇椅里,看到我时皱起好看的二道直眉。
    “怎么这么晚,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学到本事,杀的了仇人?”
    “……”
    不知为什么容七不再让我忘掉杀程王的心,开始认认真真的教我起来。
    我也终于找到宣泄情绪的出口,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学武上面。
    寒来暑往四季更替,转眼便过了两年。
    ——————
    时至初夏,午后的骄阳已有了毒辣的苗头,但茂密的树林间却好似另一番天地,延展开阔的翠绿枝叶像顶巨大的遮阳伞,遮住了大部分阳光,伞下是一片阴暗,不时的轻风吹来,枝叶簌簌作响,林中虫鸣鸟叫,回音屡屡。
    我将银剑拢于身后,身姿笔直的立在林间,闭起眼深吸一口气。
    四周的树木在我脑海中瞬间变成了高大的怪物,面目凶残的扭曲伸长了树枝向我袭来,我运足真气,如劲风般游走避开,身后留下一排残影,左袖中倏地滑出四枚梅花针,分毫不差的刺进紧追着我的树怪心脏,回身握着长剑的右手已削断布满密密匝匝毒刺的树枝,双脚撑地,我飞到高空中,反身向下,长剑从树怪头顶直直劈进,再落地时,林中已一片死寂。
    我缓缓睁开眼,满地的残枝落叶,一片狼藉,身后突然刮来一阵剑风,我侧身轻松躲过,容七“呿”了一声,剑尖打个旋,又直击我面门,我反手用剑刃挡下,一个错身与他缠斗起来。
    打了十几个回合竟不分胜负,他突然收手,撇开剑,抱着臂靠在树上不满道:
    “啧,不好玩,不玩了。”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划开脚步准备继续练功,容七却从后面拉住我的衣领,阻止道:
    “还练啊,你已经练了快四个时辰了,你不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我这个主人看着可肉痛的很,你现在已经足够强了,要杀程王易如反掌,你有功夫在这里折磨自己不如赶快去报仇,结了你的恩怨好专心给我赚钱。”
    “找我有事?”我收了剑,无奈转回身。
    他满意一笑,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张细薄又逼真的人|皮|面具,他将盒子递到我面前,“你看我这次的作品怎么样?”
    我来回扫了一眼,“挺好的。”
    肤白如雪,鹅蛋脸,挺直的鼻梁,烈焰红唇,艳丽妖娆的年轻女子面具。
    两年来我跟容七朝夕相处,对他的了解也由浅到深,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只个贪财鬼,但其实他赚来的钱全用来研究易容上了,而且不计其数。他可以不计高价买来最好的材料、工具,整日不出屋,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做出完美逼真且毫无破绽的面具。
    他是真的热爱易容,而且只要他出门在外绝对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我是知道他真面目为数不多人中的一个。
    “跟上次的比呢?”容七又问。
    上次是个面相凶恶的中年大婶,他硬逼着我戴着它在大街上晃了一圈,结果生生吓哭了路边嬉戏的女童。
    我皱着眉点点头,“都不错。”
    我明明在夸奖他,他却不乐意了,啪的关上盒子,“每次问你都是这两句话,明摆着敷衍我。”
    他阴晴不定的性格也早已被我摸透,我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递给他,“这两个月的工钱。”
    果然容七的眼睛瞬间在脸上画了二个月牙,接过银票,一张一张的仔细数着张数,笑嘻嘻道:
    “呵,不枉我这么长时间费心费力的教导栽培你。”
    “说吧,到底什么事?”我又问道,他不可能只因为面具的事情特地来找我。
    查好钱,他满意的和锦盒一同揣入怀中,正色道:
    “程王说想见你。”
    我顿了顿,“……他已识破我的身份了?”
    “没有。”容七抱起手臂,一脸不屑,“我的易容术天下无双,天衣无缝,怎是他这种凡夫俗子就能轻易看出来的?程王只知道荣王请了个得力助手,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挤垮了他的洒庄,现在搞的他名下的赌场也日日赔钱,他很好奇荣王背后的这个得力助手是谁,昨日亲自跟荣王提出要见一见你,这不,荣王让我来问你的意思。”
    二年里,程王跟他的弟弟们争权夺势忙的不可开交,明争暗斗中倒真是让他得了势,现在唯一能跟他抗衡的只有二皇子——荣王。
    这其间我其实有多次可以杀掉程王的机会,却一次也没有动手。
    因为我渐渐发现,光是杀了他并不能够浇熄我心中弥天的憎恨之火。
    他的命不配与老爹迟北的相提并论,所以只是将利剑刺穿他的心脏根本算不上是复仇。
    我不再想着怎么杀掉他,而是日夜思考着如何才能让他痛苦,超越肉体上肤浅的疼痛而达到精神上的折磨才行,我要他跟我一样椎心泣血,悲痛欲绝,让他日不能息,夜不能寐,让他从内心深处彻底后悔从我身边夺走了老爹和迟北。
    他越想要的东西,我越要他得不到,于是我通过容七牵线,主动投身做了荣王的帮手。我一边苦练武艺,一边隐姓埋名的给荣王打理他名下的商铺酒楼,专门针对程王的同类产业实施各种打压,迫害。
    如今程王终于坐不住了。
    容七说完瞄着我的脸,想看我是什么反应,我却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唉……”他夸张的叹了口气,“你变得这么理智,我好寂寞啊,二年前那个一心只想着杀掉程王的执拗姑娘哪儿去了?”
    我不以为意的道:“你也知道二年了,二年不管是谁总该有些成长吧,程王想什么时候见我?”
    “你要去?”他不赞同的瞥了我一眼,“程王暗地里可从未停止过找你,虽说你在外一直戴着我给你的面具,可这次要跟他正面交锋,难保不会情绪外露,被他看出端倪。”
    “放心吧。”我轻松一笑,“他什么也不会看出来。”
    他什么也不会看出来,因为我根本不打算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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