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带我去找你

第29章


  柳絮反射性地随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绣得不错,点了点头,花蕊拿回绷子,兀自满意地点点头,她这使针线的功夫,总算有点长进了。
  柳絮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要说什么,连忙叫道:“娘娘,奴婢要说正事呢!”
  花蕊轻叹口气,放下绷子:“你说。”
  “娘娘,晋王殿下三天两头往咱这儿走,您总这么避着他也不是个办法啊!”
  “那你说我怎么办?”
  柳絮不干了,嘴嘟了起来:“奴婢要是知道就不在这里发牢骚了。”
  “好了,别担心。”花蕊瞧见这丫头护主心切,心下一暖,执起柳絮的手轻拍,“我也知道避而不见不是办法,可是……罢了,能躲多久是多久吧。”
  柳絮丫头瘪嘴,似是对这说法不满,嘴里还在嘟嚷:“也不知道陛下怎么的,这么久都没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你失宠了呢。”
  花蕊闻言失笑,却满是苦涩。
  失宠?或许是吧。没有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与自己的兄弟有什么瓜葛牵扯,他也不会例外。虽然她并没什么,甚至从一开始就在努力把自己抽身于外,可是……这世道,又何时能容女人做主了?
  那日宴毕,陛下不曾给她一个正眼,她知道他多心了,可是她也未曾想过主动去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呢?他们兄弟打天下平天下守天下,她只是一个区区妇道人家,前夫已逝,她能苟且偷生至今尚是老天开眼,她又何德何能能受他们兄弟青睐而令其兄弟翻脸呢。
  更何况,那晋王赵光义,只怕……心思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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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陛下,今日晋王殿下又去了花蕊夫人那里。”
  正在批阅奏折的赵匡胤手里笔锋一顿,留下一个墨点,那人继续说道:“不过花蕊夫人仍是拒了晋王殿下的求见。”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来去一阵风,咻咻不见了,只留下赵匡胤一人独自沉思。
  良久,赵匡胤起身:“来人。”
  贴身太监弓着腰走进殿里:“陛下。”
  太监等着皇帝吩咐,却半晌未听得见声音,不由疑惑地微抬起头看着皇帝,却见自家陛下一脸犹疑。
  “罢了,不必摆驾了,朕自己去。”
  太监不解,皇帝已越过他径直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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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娘娘,不好啦!”柳絮急匆匆跑回里屋,气儿还急喘着,冲花蕊喊道。
  “什么不好了?缓口气再说。”
  “缓、缓不了啦!陛下来啦!”
  “什么?”花蕊一愣,却在这时听到外面通传的声音,她提起裙子往外跑去,刚出里屋,便撞上迎面而来的男人。
  “小心。”赵匡胤扶住了险些绊倒的花蕊,将她扶稳,勾起她的下巴:“这么着急,是因为听见朕来了,着急见朕,还是怕被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一句话,让花蕊身子僵在了原地,一瞬间,心头如锥般刺痛,鼻头酸涩,眼眶滚烫,她垂眸自嘲一笑,然后倔强地退开一步,低头裣衽:“臣妾拜见陛下。”
  她以为,她能看淡一切;她以为,只要置身事外,便会尽可能地远离一切是非;她以为,他们这般关系,多多少少,情分会占得多些。她以为她什么都没想,却发现原来根本就是自己想了太多。
  终究,他也只是普通男人,而她也只是普通女人。
  所以多日未见郎君,她闻讯只觉欣喜,奔来相见。
  所以当他口出伤语,她闻而心痛难当,鼻酸泪落。
  “怎么不回答朕的问题?”偏有人紧追不放。
  花蕊眼中泪溢,却笑得嫣然:“陛下问了什么?叫臣妾如何回答?臣妾成日守着这一方天地,却不问天,不问地,只愿心中郎君安康,国家繁荣,如此,臣妾便是下半生青灯古佛,孑然一身,臣妾也觉欣然。”
  盈盈美目中盛着泪水,更显波光涟涟,花蕊的话让赵匡胤心中涌起一股股热流,那眼角折射出的波光又让他心痛,他藏在龙袍袖口的双手紧握成拳,思索着他到底来见花蕊是为了什么,却听得花蕊继续说道。
  “陛下道是臣妾怕被陛下看了不该看的,试问陛下,臣妾有何物是属于臣妾的呢?这宫苑,”花蕊看向窗外,又抬起手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袍,“这衣衫,”复又环视屋里,“这宫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仆人,甚至连臣妾的妆奁,哪样不是陛下赐予的?臣妾,又有什么呢?一无所有的花蕊,又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赵匡胤袖口下的拳头终于松开,一把将花蕊揽进怀里,声音微颤,语带哽咽:“花蕊……”
  花蕊的泪滴落在他肩头,她看着虚空中的远方,在他耳边呢喃:“陛下,花蕊是罪人,这一生,一无所有……”
  赵匡胤说他想吃她做的菜了,她于是换上布衣,亲自进到厨房里,亲手为他洗手做上佳肴羹汤。
  这是一个女人的幸福。
  饭菜布好,他让她坐到旁边一起吃饭,他看她洗尽铅华为他盛饭夹菜。
  这是一个男人的满足。
  他们度过了一个祥和缱绻缠绵的夜晚。
  却无人知晓,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个。
  
  ☆、第三十七章 花落人断肠(十四)
  花蕊越是拒绝,赵光义越挫越勇,每日定会前来要求一见,无论花蕊如何拒绝相见,他总是锲而不舍。
  赵匡胤每日定会收到传信说晋王殿下又去求见花蕊夫人。同胞所出,他对这个弟弟了如指掌,自然知晓他的心思,可是,这天下有一半是赵光义替他这个哥哥打下的,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将脸面撕破。
  如今,他只能欣慰于花蕊的明理。
  一种平衡在微妙维持的同时,谁都惧怕某一瞬间这种平衡被打破。
  一旦打破,便意味着某种结局的到来——而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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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蕊心知肚明,赵光义不过是在演一出戏,以他的功夫,若真要见她,想要进她宫里,简直易如反掌,而他反反复复锲而不舍每日递帖子求见,却始终没有像他刚从战场回来那般行那梁上君子不当之事,约莫,只是做给他那个皇帝兄长看的吧。
  晋王赵光义,这人年纪轻轻,却心机深沉。只是何故,将她拉入其中。
  她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可谁能给她一个清静?
  花蕊这几日心浮气躁,那种打心底浮上来的不安充斥着她,她将自己关在灵堂里,成日成日地抄经念佛,也止不住心里头那股子浮躁与不安。
  终于,这一日,她的心落了下来。
  “不知晋王殿下驾到,臣妾有失远迎。”
  双膝仍旧跪坐在地,花蕊听得背后的动静,一片衣角出现在视线侧前方。
  晋王赵光义!他终于,来了。
  花蕊未起身行礼,赵光义也不介意,抄起手走到画像近前。
  “被本王识破,还敢将画继续挂在墙上,花蕊你可真是大胆啊!就不怕本王告诉皇兄,治你个欺君罔上,大不敬之罪?”
  “花蕊对陛下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又何来欺君罔上之说?殿下莫要空口胡言的好。”
  花蕊眉目低垂,淡淡答道。
  赵光义突然蹲下身子,蹲在花蕊身前,屈指勾起花蕊细白的下巴尖,强迫她与他面对着面:“如果说……本王担保你不会出事,你会怎么感激本王?”
  “殿下请自重。”花蕊垂眸,偏头想要躲开他的手,却被他大力掐住。
  “回答我。”赵光义低哑的声音里充满危险的警示。
  “且不论花蕊是否犯了欺君罔上之罪,殿下非陛下,如何能做得了担保?”花蕊抬眸,直直看进他眼里。
  赵光义放开掐着她下巴的手,退了开来,站起身,抄着手,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果然是个聪明女人。”
  花蕊垂眸,低头,掩住心中震惊:“殿下谬赞了。”
  赵光义复又弯下腰,动作暧昧地轻抚她的头发,花蕊躲犹不及,跌坐在地上,赵光义见状也不以为意,径自说道:“既然你明白,那就该信我。今日我便在你亡夫面前许你一句,跟了我,他日我定会让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赵光义说完潇洒离去,花蕊却面色苍白浑身瘫软跌坐在地。
  这些人,何苦硬要将她牵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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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赵光义怒气冲冲直奔赵匡胤面前。
  “光义,何事这么急?”
  “皇兄,臣弟有重要事情要向皇兄禀报!”说话的赵光义神情严肃,向四周眼观鼻鼻观心弓腰站着的宫人看了一圈,赵匡胤会意,将宫人们示退,然后问赵光义道:“什么事?你说。”
  赵光义突然一副沉痛的表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一瞬间,赵匡胤心中猛然泛起不寻常的感觉,胸口突突跳得厉害。
  莫非……他是要说与花蕊的事?
  思及此,赵匡胤神情晦涩莫名,不语声,静默等待赵光义的下文。
  “皇兄!请下旨废去花蕊夫人的贵妃之位,并将她打入冷宫!”
  赵光义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轰隆一声如一道闪电劈在赵匡胤心头,他定了定神,沉声问道:“花蕊何罪之有?竟要朕治她如此重罪?”
  “皇兄!”赵光义一脸悲戚,抬起头仰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兄长,拉着他的手,急切地道:“皇兄!臣弟这是为皇兄好啊!那张仙之像,皇兄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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