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带我去找你

  那她到底是谁？
  还有刚才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又是谁？他认识这个女孩？
  对了，以前那个小男孩，那个哭叫着问主人在哪儿的小男孩，他们都是认识的？
  越强迫自己，越没有困意，她突然回想起自己曾有的奇异感觉。她总在不知不觉间用一些奇怪的词句，那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明明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却不像是经过自己的心。
  乱了，乱了，她是谁？他是谁？
  “宫里已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了，离开吧。”
  黑衣男人的一句话陡然钻入她心底，朦胧的睡意瞬间惊醒。
  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花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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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的围猎赵匡胤都会带着儿子亲王及后宫嫔妃于后苑猎场围猎，即便今年陛下已多日未曾踏足她的寝宫了，围猎之前，她也接到了诏书，要她随行围猎。
  依旧是一身素服，花蕊丝毫不惧其余女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依旧故我，却难掩绝世芳华，却有两人目光如炬，视线一直随她转动。
  一则眼神复杂，一则炽热不掩。
  花蕊对此皆不予理会。她奉旨而来，不曾想过讨好与谁。
  又是酒宴，花蕊坐在赵匡胤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晋王赵光义却巧合地就在她的正前方。
  皇帝赵匡胤举杯劝酒赵光义，道：“皇弟，今年围猎，你可得让朕一把才行啊！来，先干了这杯酒！”
  赵光义是举杯了，一双眼却直直灼灼看着眉目低垂的花蕊，嘴里对赵匡胤说道：“皇兄，不如为咱们兄弟这杯酒添个彩怎么样？”
  话与动作明目张胆地不敬，周围的人有人看得胆战心惊，有人不明所以，赵匡胤心中波涛难平，嘴上却不得不说道：“哦？添彩？是好事。皇帝说来听听，如何添彩？”
  赵光义放下杯子，拱手道：“众人皆知花蕊夫人艳冠天下，今日却淡妆素裹，未免令人叹息，本王有个法子，诸位大人且看那牡丹。”他手指一丛开得艳丽旺盛的牡丹，众臣工视线随着他的手指而动，“就请花蕊夫人将那牡丹折来一枝，且让我们看看，究竟，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俏。”他转头拱手向赵匡胤行礼，无视赵匡胤眼中的怒意燃烧，“皇兄，臣弟僭越了，但今日围猎，臣弟希望以此方式为大伙讨个好彩头，还望皇兄恩准。”
  话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允，岂不显得他没风度？赵匡胤深深呼吸，而后微笑，转头对花蕊道：“花蕊，既如此，你便去摘了那朵最大的吧，平素你也极喜牡丹，正好，为大家添个好彩头。”
  花蕊从始至终像个局外人坐着，闻得赵匡胤此言，心中掠过心痛，他还记得，她喜欢牡丹。
  站起身裣衽：“臣妾遵命。”
  不过片刻，花蕊果真折了那一朵最红最艳的牡丹来，众人大声叫好，赵匡胤也似颇为高兴，说：“这花便赐给你了，戴上吧，大好的日子，素得不像样了。”
  花蕊听话戴上牡丹，艳红的花瓣衬得她艳光四射，衬上素衣白裙，艳而不俗。
  赵光义斟满酒端起酒杯行至赵匡胤面前：“皇兄，这杯酒，皇弟敬您。”说罢仰头喝干，然后对赵匡胤说了句：“陛下方得天下，宜为社稷自重，远离酒色。”
  赵匡胤胸中有团火想要发作，却看见自己的弟弟，站在面前，两眼泛起鲜红血丝，眉目沉痛，不禁按捺下来，一口干净眼前杯酒。
  花蕊的位置不近不远刚好听到他这番话。她低头，也给自己斟了杯酒，端起慢慢啜饮，遮了自己嘴角讽刺酸楚的笑。
  宴后围猎，一帮子习惯舞刀弄枪的武将们摩拳擦掌想要在猎场大展一番拳脚，女眷们则在阴凉的地方休憩。
  花蕊素不与她们往来，独自一人行走散步林外花丛间，赵光义骑术箭术高超，不急出发，却是在等一人。
  花蕊突然被拉进一丛矮木林，正要尖叫，却被人捂了嘴。
  “是本王。”
  是晋王赵光义。
  她拨开他的手，与他拉开距离，冷冷问道：“殿下不去狩猎，在这里堵着花蕊，是为何故？”
  “本王只问你一件事。那日本王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赵光义面色沉肃，眉目认真，花蕊却心中大惊。
  见她不语，赵光义也不追问，兀自说道：“不记得也无妨，今天你给我记得，若我荣登宝鼎，我必让你母仪天下。”
  看来他是真的要动手了！
  花蕊面色惨白，沉默不语，瞬息间脑子里思绪千回百转。赵光义也不急，他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他相信她是明白的，只看她何时想通了。
  遽变却在一瞬间。
  他耐心地等着花蕊的反应，下一瞬间，花蕊猛地起身奔向林外，林外一声马啸，赵光义陡然停住了追逐的脚步，躲到树后，正好见到脸色惨白的花蕊扑入赵匡胤怀中。
  她在对赵匡胤说着什么，以他的角度，听不甚清，他只看见赵匡胤怜惜地轻拍花蕊的背，然后将她扶上马，送她去休息。
  赵匡胤把打到的战利品分给臣工，众臣工一浪接一浪地对赵匡胤说着奉承话，这个时候，赵光义走了出来，手上空空，有人眼尖瞧见了，便说了挑衅的话，赵光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周围，发现花蕊就在不远处，脸色仍旧苍白着，她正与他对视，一眨不眨。
  赵光义顺着人挑衅的话说：“待本王出手，你们便知何为高手了。”言毕，他举起手里的弓，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搭上弓，拉满弦，对准野兽。
  没有人预料得到下一瞬间即将发生的事。
  当赵匡胤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光义本是对准野兽的弓箭已深深插入花蕊左胸。
  鲜血染红了花蕊素白的衣裳，红得好像她头上艳红的牡丹。
  她被赵匡胤搂在怀里，感受着他浑身的颤栗、嘶哑的吼叫，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温暖。
  到底，他是在乎她的吧。
  赵光义扔掉手里的弓，步履缓慢地来到她面前，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赵匡胤不去看他，这个亲弟弟，杀了他心爱的女人，此时，他无法面对他。
  怀里女人的血越流越多，体温在渐渐失去，见惯了沙场生死的他明白，这是她的生命在逐渐逝去。
  可是她在笑，她看着他在笑。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她如此美丽纯粹的笑了？
  天呐！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如此折磨他们？
  一滴滚烫落在花蕊冰凉的脸上，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从伤口蔓延开的疼已经疼入骨髓，她除了冷，感觉不到别的。
  她努力伸手抚上他的脸，虚弱地说：“陛下，今生无缘，来世再见，好不好？”
  赵匡胤恸哭，落下一行行男儿伤心泪，不住点头说好。
  花蕊拼着最后的意识，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绝美，却又凄凉，她如此看着赵光义，那抹笑刺眼至极，他忍不住撇开了眼，随即耳旁传来他的大哥嘶声力竭的吼叫。
  “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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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絮被士兵挡着，她哭着喊着，声音早已嘶哑，她只想见自家娘娘最后一面而已，可是这些人不让她靠近娘娘的……尸体。
  悲愤充满了心里，她转而朝着赵光义冲过去，丝毫不顾忌身份了，朝着赵光义拳打脚踢：“你这个杀人犯！还我娘娘来！”
  赵光义轻而易举制住了她的细胳膊细腿，这时，赵匡胤抱起花蕊的尸体，那副失了体温的纤细身体如同飘零在世间的一缕轻烟，头上艳红的牡丹也因这生命的流逝失了颜色。
  赵匡胤淡淡忘了这边一眼，冷冷丢下一句话，便抱着花蕊的尸体而去。
  “让她随着花蕊一起去吧，也免得花蕊路上寂寞。”
  柳絮闻言，身体陡然僵硬。
  陛下这是……让她殉葬？
  四周的人都散了，柳絮还跪在泥地上。
  她狠狠叩了三个头，而后眉目决绝。
  娘娘，柳絮很快就来陪您了。
  
  ☆、第三十九章 花落人断肠（十六）
  华鸢第一次清楚感知到外面，是周围一片哭哭啼啼的声音，她还睁不开眼，看不见四周，又或许是她其实已经睁开眼了，只是四周太黑？
  她想张口问问这是在哪里了，她怎么了，却只来得及感觉到胸口异常的剧痛，便又晕厥过去。
  华鸢第二次醒来，头还昏沉着，便听得耳边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柳絮姐姐，你醒了！”
  她有一瞬间的晃神，直到下一秒一个人影扑了上来，又笑又哭喊道：“柳絮姐姐你终于醒了！我们还以为、还以为你也随着娘娘去了呢……”
  柳絮？她？
  这是怎么回事？
  她抬起虚弱的手，轻轻拨开扑在她身上的小丫头，尝试着开口：“我睡了多久？”
  小丫头直起身，抹掉眼泪，说：“姐姐睡了三日了，那日娘娘的、的……送了过来，姐姐太过伤心，便晕厥了，我还以为……还以为……”说着说着，小丫头又哭了起来。
  华鸢无力地一笑，心中有些欣慰的温暖，说：“不要胡思乱想了，我这不是醒了吗？”
  “是啊！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其他姐妹们。”小丫头破涕为笑，一溜烟冲了出去。
  华鸢得了这清净，吁了口气，躺在床上，将破碎的思绪一点点收好归拢。
  一梦三生。
  过了他人的一辈子，她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忽然，她想到时光，她失了自己记忆的这些年，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