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善良的漂亮男人

如今回想起来，或许是因为那时的我厌倦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厌倦了一成不变的人和情感，迫切地想要逃离原来的一切。
  
  ☆、一个夜晚接连发生的事情
  门外夜色已深，我端坐在钢琴前，指尖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流连。简单的一曲弹毕，意犹未尽，我一边地回味萦绕在脑海里的旋律，一边低头看了眼手表，霎时大惊，天哪，这么晚了啊。
  匆忙收拾完东西，我一把抓上背包，快步离开琴房，不一会儿就出了校门，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人行道。
  晚上9点，我独自走在伊斯坦布尔的街头。
  十月初的土耳其，时令上虽然已经步入秋天，白天却依然延续着夏日的炎热，日光明媚，温度持续在27-28度以上，人们仍然穿着夏装。电影鉴赏课坐我右手边的女生，上周末去棉花堡玩了一趟，说是偷懒没擦防晒，回来发现身上晒得一塌糊涂。
  到了晚上，温度骤降。此刻走在街头，晚风迎面吹来，吹得脸上、手上的皮肤都是冰凉的，早知应该带件薄开衫出门。
  想起昨天收到玛莎的邮件，玛莎在邮件里说，她和奥克萨娜热烈欢迎我去安卡拉，好让她们尽尽地主之谊。
  我只能在心里哀叹，我的朋友们，我迫切渴望见到你们。可是，没有钱啊！
  眼下我正经过一个居民区，人行道旁是一片幽幽暗暗的矮树林。不知是否路灯坏了，笔直的马路两边都没有开灯照明，也鲜少见到路人经过，只有远处的路口闪过几个人影。不由得想起小说里常用的成语——月黑风高。
  我一手扯着包，一手抓着手机，莫名地有些紧张，抓着手机的左手不住地轻拍胸口。想到今天穿了牛仔裤和T恤，没穿裙子，还好，还好。不停地自我安慰不会有事，脚下的步伐却是不自觉地加快了，我只有一个念头——低头走路。
  走到一处，隐约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黑影向我靠近。略微抬眼，有个人在人行道上骑自行车，慢慢悠悠地向我骑近，然后从我身边骑过。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正低着头，惊觉有一股力量死死地裹住我放在胸前的手。
  我停住脚步、惊讶地抬起头，以为是哪个热情的熟人，却是似乎看见一个邪魅的笑。其实我什么也看不见，黑漆漆一片。
  我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如窒息一般。
  若干秒以后，我才缓过神来。那股令人窒息的力量早已松开了我的手背。那个模糊不清的黑影早已从我身旁飘离远去。我心慌不已，感觉脑子乱得快要炸糊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人是谁？
  是我认识的人吗？
  为什么那么用力地抓我的手？
  我低头看了看停在胸前的左手，随即想到，难道是…袭.胸？
  我深吸一口气，赶紧转身追上去。“喂，喂，喂。。。”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喊不出其他词来。
  身上的包很重，我一跑动，包就上下颠簸。没跑几步，就看到那个人骑车拐了个弯。等我跑到拐弯处，那个人已经消失在黑夜里了。
  当初负责交换项目的老师千叮万嘱在外注意安全，来土耳其之前，我便早已耳闻伊斯坦布尔的男性特别“热情”。刚到的时候，因为受到一连串挫折打击，我倒是小心谨慎了一阵子，只是跟着土耳其同学夜间出行几次。待了两个多月，我渐渐抱起了侥幸心理，不久就把老师的叮嘱抛到脑后。
  来土耳其才到第三个月，我便开始整天整天得为钱发愁。什么叫“钱到用时方恨少”，什么叫“捉襟见肘”，我早已把这几个词句翻来覆去地咀嚼透了。向父母求助，让他们多给点生活费？那是万万不能的，如此便只好省吃俭用，杜绝一切不必要开支。比如今晚步行回去，只是因为我想省下坐公交车的钱。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打乱了思路，心情凌乱得很，不敢再做停留，只是继续快步走路。脑袋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突然有些后怕了。
  就算我追到那个人了，我又能怎么样？
  大喊大叫吸引路人，还是打电话报警，拦住他不让他离开？
  万一我把对方逼急了，对方翻脸行凶，反而徒增危险。继而又连连庆幸，幸好我这一路把左手搭在胸前，总算是袭.胸未遂，没让坏人得逞。
  距离我住宿的小区还有两三个街区的时候，我看到路边有一辆车的车牌，号码很特别。好奇地多看了一眼，黑暗中瞥见车内两具身体纠.缠的姿态。心下一惊，然后低头继续赶路。
  这时，有个人不知从哪儿冒出，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走近我，呜呜哇哇说了几句，我示意他我听不懂。然后，他用不太流利的英语说，“Are you a China doll？”
  China doll？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中国女娃娃？中国小女孩？据说外国人总是猜不准中国女孩的年龄。我一个21周岁半的女孩，在他们眼里该不是只有十几岁吧。
  “Yeah, thanks.”
  “Do you wanda friendship？” 
  好奇怪的问题。
  “Yes”
  然后，他提议我们可以成为朋友，还问我什么专业，多大了。他的英语口音很重、语法错误很多，我听得很辛苦，才能分辨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住在附近。想起介绍住宿的老师说过，我们学校的留学生很多在这儿附近租房，我住的住宿楼里也见过几个亚裔面孔出没。这么想来，这个人也是个留学生。
  我一边问他什么专业，一边开始往前走。他说他的专业是Bio-Engineering，我猜想大概是生物工程之类的。他还说他在这里留学。
  他看到我走得略快，似乎有些着急，不断地要求我停下聊天。当我们走到一个没有路灯、四面漆黑的十字路口处，他提议我跟他去附近草丛里坐下聊天。
  “I’m sorry. It’s too late. I gotta go. My roommate’s still waiting for me.”
  “So you don’t wanda friendship？You are broke my heart.”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着说着，我也变得语无伦次了。几个回合下来，我们还在纠结“Do you wanda friendship?”
  “Yes, of course.”我哭笑不得。
  我心想，不能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跟他继续纠缠。于是这次轮到我提议，我们先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然后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我们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到了我说的十字路口处，因为这里有路灯，我感觉安全了不少，而且这里离我住的宿舍只有一个街区的距离了。
  我们站在十字路口，交涉了很久。他一直问我是不是不要友谊了，我一直强调太晚了室友在等我。我真想转身走了算了。可我稍微转身一点点，他就靠近我一点。
  尽管只有一个街区的距离，我仍是不确信自己是否能够跑过他。我开始故意大声说话，句子里夹带几个中文的求救词语。我想起不远处那辆白色的轿车，车里的人会不会听到我的求救呢？
  我再一次道别。这次不等他回答，我转身就跑。
  边跑边回头看，身后惊见一脸狰狞，啊的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我死命地往前跑。
  他不舍地追着。
  风在耳旁急徐。
  身后响起了车的发动声，呼呼声疾驰而过。我奔跑的脚步一刻不敢停，更不敢回头，直到我进了宿舍楼大门，把门重重摔上。
  我瘫在地上大哭，然而夜深人静终究不敢哭出声音。
  抽抽搭搭地哭了很久，我才想起要起身，慢慢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我倒在床上，穿了一天的衣衫未褪。整个人紧张，晕眩，无力，似乎全身筋骨都散尽了一般。合着眼猜，大脑迷迷糊糊，心想可能是因为过度紧张导致饿了，于是挣扎着起来煮了碗鸡蛋汤面。看着剩下不多的食物，心里头更加发愁了。
  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能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必须立刻、马上改变缺钱的现状。
  第二天是星期一，我先去学校请了一整天的假，接着开始不遗余力地找工作，投简历、打电话、面试。从小到大，我就没试过找工作，在土耳其语言不通，专业背景更是指望不上。简单的工作呢，洗碗，动作太慢，做中式菜，不会。一天下来，屡屡碰壁。
  晚上，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房间的时候，真的很累很累了。
  我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被一阵电话响声惊醒，条件反射般立刻从床上翻身跳起，冲过去接电话。
  电话里一个声音问我明天能不能过去面谈工作。我强忍住兴奋，没有立刻答应，缓慢地说，“稍等一下，我需要看下明天的安排。。。嗯。。有时间”。对方说了时间和地点，我在纸上飞快的记录下，然后挂上电话，走到床边躺下，脑子如当机了一般，随即便昏睡过去。
  
  ☆、应聘女家教
  
  第二天下午，我按时前往约定的地点。不是太远，距离我住的地方大概走四、五十分钟的路程。我一只手抓着个鱼汉堡狠狠地啃了几口，另一只手迅速往嘴里送上红茶，边慢慢悠悠走着，边回忆那个家教广告，
  “诚招一名中国籍家庭女教师：主要工作是闲暇时照顾四岁小女孩，陪小女孩玩游戏，讲故事；要求对孩子耐心；年轻女性，讲标准普通话；最好有一些特长，例如跳绳、唱歌、弹钢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