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翎倾世颜

53 不如长安意


若是追溯到几日前,遥望富丽堂皇的仙宫,九天之上,睥睨天下,云烟袅袅,仿若掀开一层层细柔的白纱,拂面的冷意,不过仙者早已习以为常。
    商翎的神骨才失而复得,身体痊愈了大半,就被天君召到九天商榷。
    殿内没有其他人,连一个仙侍都不在,美轮美奂的大殿油然而生一股孤寂涩然。
    “天君找我所为何事。”既已入了神籍,便恢复了神身与尊荣,不必如从前以一位仙君之名行礼,他浅淡地看了坐在龙椅上的天君。
    天君不习惯商翎的无礼,怒目沉声道,“商翎神君!有仙君上奏检-举你包藏祸心,私纵逃犯妃倾,可有此事!”
    商翎抬眼,“何人污蔑本仙?还望天君明察秋毫。”
    天君愤然,此番独自叫他一人前来,原本想拉拢他,奈何这商翎比想象中倔着。
    天君闷声闷气道,“你可知本君的小儿子被妃倾咬伤,中了魔气,耗费了凤皇的大量灵力,此外,魔族那边最近似乎有了大动静,你有何看法?”
    商翎愣怔半晌,半信半疑,他冷静下来,不卑不亢道,“魔族根本不能踏上三天之外,天君怕是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天君大笑,“你的意思是本君庸人自扰咯!哼!本君这叫居安思危!看来神族孔雀神兽保守得很,不懂这道理。”天君乘胜追击,“怪不得商闫是郁郁而终,而你商翎,好劳恶逸,弄得神骨被夺的狼狈下场。”
    商翎只感觉芒刺在背,他冷冽地瞪看天君,天君话锋收敛,“不过所幸你的神骨终于物归原主。”
    气氛缓和成僵硬,商翎甩袖欲行告退。
    天君摩挲着龙椅的扶手,“商翎,本君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活捉妃倾!若是反抗……杀无赦!”他拢手,“时间丰裕,若还是让她给跑了,剔神骨永世不得超生!”
    这时,北桧急急进殿现身求情,“天君!为了一只逃匿的罪狐,而责以如此残忍惩罚,似乎不妥啊。”
    天君哼了一声,“爱卿此言是认准了商翎是不会完成任务?”
    “这……臣并非此意。”
    “并非此意?并非此意便退下,即刻捉拿妃倾!”
    威严怒声徘徊在殿内,北桧拉着商翎走出殿外,逐渐走远后,商翎一言不发,北桧唉了声,“若非老夫得到消息,说天君暗召你,老夫火急赶来,生怕你耐性不够,冲动意事。”
    “看来,本仙与凤皇,必要有一场恶战。”商翎冷冷道,“神族内明令禁止同族恶斗相残,凤皇视我如眼中钉,暗地里与天君联手搞小动作,哼,他还没那个资格剔我神骨。”
    北桧好言相劝,“我们暂时按兵不动。”他继续道,“老夫知道你不忍心杀了妃姿最后一脉,玄雪之狐族被屠,妃倾确然无辜,可其他仙者不明真相而附声吠影,我们只好见机行事了。”
    商翎与北桧并肩而行,云下凡间盛景无数,眼花缭乱心头愁,商翎思忖着什么,“那些人暂且不论,反而是妃倾,妃倾视我为敌,我又不能无时无刻,光明磊落地保护她,就算能如此,也并非长久之计。”
    北桧附和地点点头,沉吟,“既来之则安之。”
    …………
    秋雨过去。
    “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
    妃倾为商翎穿好衣袍,自己也随意梳妆打扮一番,空有一丝“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惆怅。
    妃倾弯腰下,啄了一口他的唇瓣,心思沉重,双指按在他的额头上,凝光聚灵,周围的景象仿佛被镀上一层夕光,夕光与烛火交融,屋内一下子黑了,亦真亦幻的光芒出现在身侧,转眼间,他们一起出现在魔域。
    魔君上前伸手,跪坐着的妃倾站起身,目光像秋夜中的泠泠冷月,她侧着头,缄默着。
    魔君收回手,慵懒的拍手声在面前响起,他笑道,“做得好!本尊没有看错你。”魔君控制住商翎,手心突然出现一颗紫色流光的小珠,喂给商翎,商翎蓦然抬眼清醒,双眸蕴成深邃的紫色。
    “当初本尊为你耗费修为救回妃纤,如今你给本尊这个回报,本尊真是倍感惊喜!”说完,魔君仰首大笑。
    妃倾收了收看商翎的情绪,谦谦恭敬道,“还是魔君指令得好。”
    妃倾对魔君的计划只是略知一二,还是从连妗口中听来的,魔君近百年来,一直在修炼一种禁术,用来占据神族的躯体,他首先在妃倾身上施下马樱咒,妃倾身上自有魔气将此咒掩护得厚实,妃倾寻间隙将此咒神不知鬼不觉地转递到商翎身上,秘术的传收前式就完成了,然后,将商翎的身体搬回魔域,利用魔域中怨阴之气开始施法,商翎体内的元神会被魔君控制,三魂七魄便会被催眠。
    当秘术完成之后,商翎便会成为一个为魔族所用的工具。
    心是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心智却被魔君控制了。
    连妗曾说,“他会是我们最后的合作伙伴,也可能是我们魔族最好的工具。”
    妃倾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的面容,紫瞳怒目,耳根到颈脖处若隐若现犹如绚烂冽紫的火焰印记,未褪红肿的双唇紧抿着,煞气勃-勃。
    身上的神力一重一重地掀开来,妃倾强-迫自己别过头不去看他,魔君还在施法,妃倾道了告辞回到倾府。
    浑身攒动着不安与恐惧,妃倾踉踉跄跄地在回廊行走,扶着柱子,双脚一软,跌倒在地,落地的大朵木棉压在身下,清香在愁绪的鼻尖变得苦涩作呕,像个无足的游鱼被搁浅在岸,依靠双手爬行,她双手撑地,埋头苦笑着,“原来倾府也有一棵木棉树,我从未知道。”
    巨大的响声引来屋里的人,一道男声大喊,“什么人!”
    急促繁杂的脚步声在回廊响起,那抹红影在秋风萧瑟下已成光秃秃的树下蹒跚挣扎。
    “是妃倾!”
    有两人将妃倾扶进了屋内,妃倾神色呆滞无神,口中喃喃无序着,“口不对心……真的很难受。”
    原来郑镜与郑喜醒过来后,发现商翎和妃倾已经不见了,为了让妃倾兑现承诺,他们姐弟赶到倾府,带病起身的妃纤为他们开门,经过他们不眠不休的照顾下,妃纤的病情总算渐入佳境,大病初愈的她却忧愁着商翎的失踪,纵使她什么也没说,但郑镜敏-感而有些强烈的预感。
    “姐姐…”妃纤轻声叫着,握住妃倾发冷的手。
    在院里四角凉亭上,放置了一张朱檀桃木的贵妃榻,秋景由胜转衰,剩余满目疮痍,妃倾一直捂着胸口,侧头遥望木棉树,“难受…难受…”
    就在妃倾睡了一觉之后,那双紫瞳摇摇晃晃出现在梦里,梦境坍塌,她睁眼,泪纵横。
    连妗说,三魂七魄被催眠后,亦是当商翎醒过来后,他会毫无疑惑,毫无犹豫地相信妃倾就躺在他身边,在催眠后衍生一个梦境将商翎困住,真实性情灵魂的他会在那里独自欢乐,独自悲伤,无病无痛。
    她有种悔,心不甘情不愿的悔恨,越来越深,演变成怨憎。
    “妃倾,你醒了,来,喝碗醒神汤吧。”
    郑喜将汤勺送进妃倾口中,半睁眼的妃倾恹恹地饮下,并没询问郑喜为何在此,大家心照不宣,话便变得少了。
    妃纤揉着衣角,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郑镜看在眼里。
    “姐姐…姐姐…商…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妃倾看了眼连自己差点认不出来的妃纤,她摇摇头,“我没事了。”
    汤药喂完后,郑喜和郑镜面面相觑,郑喜回头盯着妃倾好长一段时间道,“呃……妃倾,当时你和商…翎都在场,你可知我们为何会无缘无故晕倒?”
    妃倾敷衍道,“天机不可泄露。”
    郑喜撅起嘴巴,“又是这句话,当初我问商翎为何他会知道我的事时,他也是这么说!神神秘秘,吊人胃口!哼。”
    妃倾将目光侧下,笑着沉默。
    郑镜一直在观察妃纤的情绪,妃纤看起来似乎小心翼翼的,莫非是担心商翎的安危?抑或是担忧妃倾发现了她的心思,妃纤的心事不肯不愿对他说,他只能妄想揣测。
    妃倾知道郑喜醉翁之意不在酒,开门见山道,“你是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安排你与苏楼寻见面吧。”她起身,苏楼寻若是不见她,便打晕了完事。
    “山人自有妙计,你暂且去十里亭等候,不过你记住了,苏楼寻没有露面,你就不能现身,因为我不敢保证引来的是追兵还是杀手。”
    听起来很危险,而且妃倾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郑镜有些退缩,“姐姐,要不…”
    郑喜坚定地摇摇头,“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他一面!”
    妃倾擦了擦额头,将愁绪放在一旁,先解决郑喜的事再去想其他吧。
    妃纤还想打探商翎的消息,却不知如何开口,她支支吾吾道,“姐姐,纤儿曾答应过商翎哥哥,今日要给他做桂花糕,纤儿今日正好检了些桂花花瓣回来,却不知他几时会回倾府……”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姐姐说过要纤儿做一个讲诚信之人…”
    妃倾想了想,“他好像跟我讲过,他近日会很忙,就不能吃你做的桂花糕了,等过一段时间会回来看你的。”
    妃纤轻轻地嗯了声,桂花糕只是一个幌子,可妃倾却告诉她,商翎不能吃她做的桂花糕,昭然若揭地,妃倾诓骗他,可能妃倾也不知道,不想她失落,故而诓骗她,可能商翎出了什么事,妃倾闭口不言,便是关乎魔界之事了!
    商翎在时,妃倾销声匿迹,妃倾现身时,商翎却失踪不见。
    怎会不可疑?
    妃纤咬唇低头,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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