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天堂

第26节
    陈数和左欣在自己婚姻生活的轨道上稳步前行了三年多，可是随着陈数出差次数越来越多，两个人要孩子的事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左欣算准的排卵期，陈数出差了；左欣来大姨妈或安全期的时候，陈数回来了。
    渐渐的，两个人的人生目标变得截然不同——陈数每天担心的是：那个单子能不能谈下来，明年的业务量需要提前有个预知。左欣担心的是：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
    为了确保能生个聪明健康的宝宝，左欣每周都会去一趟中医院，请名医开中药调理。
    可是这时候，他们婚姻前行的轨道上出现了障碍物。
    一次北就出差的经历让陈数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需求原来是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达成的。他在飞机上认识了一个企业的老总千金。这对一个刚刚创业不久，正在努力拼搏的人来说，是一个多么能够四两拨千斤的人啊。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期间，他满怀激情地向她描述了自己事业的远大前程。而她也在听完他的计划后，觉得有很多可以共同谋划的东西，并且开始惊叹他的细致和敏锐，在飞机上就向她发出邀请：“可以到她爸爸的企业见一面，下步合作计划再谈。”
    那个时候，陈数的心里出现了变化。他觉得，以前自己一度追求的“白手起家”的理论简直言浊不可理喻。明明有更简单便捷的方法可以实现，为什么一定要自讨苦吃？他认为，飞机上相遇的这个女人，不仅能真正了解自己在事业上的追求，还能帮助他快速地成功。
    回家后，陈数基本每个晚上都有长时间的电话要打。短的时候半个小时，长的时候一个多小时。
    刚开始，陈数都在左欣面前直接接听，然后接完会告诉左欣：是他在飞机上认识的一个企业里的总经理。
    “家族企业。”他说。他说在电话里说的都是他公司业务上的事，她询问他，他思考后回答她。
    再后来，电话铃声响起后，陈数接了就直接去房间打。
    再后来，他每次接完电话，陈数就会陷入沉思。左欣叫他，他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再努力对左欣微笑一下。
    左欣预感到对方是个女的，而且他们之间谈话的内容发生了变化。但她什么都不说，她能说什么呢？
    陈数从北京出差回来的第二天就出门去了，十二点才回家。
    “你知道我会担心你的。”左欣说，“你应该和我说一下大概的回来时间。”
    “我又不是孩子。”陈数说，“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每一次接完电话，陈数出去的时候。左欣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让他停住脚步，她试着用关心，用理解，可是关门的声音，总是那么决绝，在一次次的“呯”一声后，左欣心里总会涌上阵阵悲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对左欣的担心，陈数显然觉得多此一举。
    “我没接电话，就是我在谈事情，不方便。”陈数讨厌这种关心。他觉得是一种道德绑架。
    “钱很重要，但生活更重要。”左欣不知道怎么和陈数达成一致。
    他斩断话头：“没有钱，哪来的生活？生存都算不上。这里是杭州，不努力，难道你想住回50方的小房间里去？还是想回到城东那个只有毛巾大小窗户的出租房？”
    陈数皱着眉毛不再说话，别过脸看窗外……
    左欣似乎听见了自己体内血液凝固并在表皮结痂的声音，液体变成了固体，仿佛人一动，躯壳就会松散似的。
    这是她心爱的男人。这是她用青春痴痴等来的男人，这是她用了十几年的时光，一直深深爱着的男人。
    虽然，他可能已经不是那个少年。
    “好吧。”左欣说，“我理解。”
    “你理解不了。”陈数说。他从来都是那么地自信，除了恋爱时会有偶尔的胆怯。
    正是因为陈数的自信，左欣从来就没有害怕过。无论是当年的出租房、55平方，还是后来的150平方。
    可现在，左欣却没来由地害怕了。她怕自己的怀疑伤害了陈数，但又怕陈数变成她不认识的陈数。
    左欣却不安地低着头，声音发颤地告诉说：“请你用青春保证，你不会不顾我们的小家。”
    左欣说完忍不住流下眼泪，虽然左欣不愿意陈数继续晚归、出差，可是她知道，她没有能力留住他。他执着要往前往上冲的气势，她除了默默支持，还能做什么？
    陈数抬起头来看到左欣在哭泣，也哭了，他用手抹着左欣的眼泪说：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对不起，对不起……”
    左欣擦着眼睛说：“我知道你不容易……”
    那时候，左欣不知道陈数“对不起”里的意思。
    但陈数又能说什么呢？陈数看不得眼泪，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左欣，他们的思想观点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陈数知道左欣这眼泪是因他而来的，但陈数不想告诉左欣：他晚上经常约客户去ktv包房，经常会叫陪唱女唱high。还和飞机上的企业家之女越聊越有感觉，对方的肯定和提拔，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自信。
    “你有我爸爸当年的魄力。”她在飞机上的时候这样说。
    “你长得也很帅啊，人要衣装，佛靠金装。真没错！”她带他去买西装的时候说。
    “你真的很不错，农村出来的，以后，必定有大发展。”她把他引荐给企业家父亲的时候，这样说。
    左欣呢？她很好。可是，也不是能在事业上推他一把的人。她纯得有点简单，根本无法理解这社会上成功所需要的各种手段和方法。
    陈数搂着她安慰了一会儿，说：“今天我睡书房。”
    左欣点点头。
    天亮前，左欣在床上浅浅地睡了一会儿，醒来后泪眼不干，他听到书房内陈数的呼噜已经响震天。
    哭累的左欣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那张脸苍白憔悴，眼角有淡淡的皱纹，又眼红肿，熬夜后的皮肤黯淡无光。
    左欣自己都吓一跳，原来自己开始老了。那个月光下如水一样的女子，如今开始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