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天堂

第57节
    和人民币没有多大关系的是徐林。
    在一个温暖有风的晚上，陈数收到了徐林的电话——他要结婚了，女方是英格兰的，有贵族血统。
    “原来是大不列颠的子民，日不落啊！”赵志成调侃。
    赵志成不知道，在陈数心里，他对“洋妞”有一种恐惧感，他讨厌假假的“哦耶”。
    “她叫TINA，确切地说是英格兰的。”徐林解释，“早点过来，我带你们去她的家乡走走。”
    婚礼前两天，赵志成和陈数陪着徐林一起开车到TINA的家乡曼彻斯特。他们的房子比陈数料想的还要豪华，一座鲜明悦目，红白二色的殖民时代式的古堡，面临着海湾。草坪从海滩起步，直奔大门，足足有四分之一英甲，一路跨过日文、砖径和火红的花园——最后跑到房子跟前，仿佛借助于奔跑的势头，爽性变成绿油油的常春藤，沿着墙往上爬。
    房子正面有一溜法国式的落地长窗，此刻在夕照中金光闪闪，迎着午后的暖风敞开着。
    陈数和赵志成认识了什么叫贵族。“英格兰这个名字源自“盎格鲁人”（Angles），其原名“Engla-lond”意为“盎格鲁人之地”，他们继凯尔特人之后来到这个地方，属日耳曼民族。”徐林解释，“虽然是末落了，还是贵族。”
    此贵族姓乔治，据说有皇族血统，祖上有位爷爷娶过英国皇族的一公主，还出过数不清的公侯伯子男。
    古堡里有很多房间，房间里到处摆着文物，据说墙上的油灯都是有历史的。
    陈数一行三人在这座古堡里住了两天，连续两个晚上，陈数都梦了了剪刀手爱德华。虽然他进古堡的时候，想到的是吸血鬼。
    白天，他们感受了一番《唐顿庄园》式的贵族式的奢华生活，优雅的生活姿态，以及种种繁杂的礼仪。第一次亲眼看见了用铃铛招呼仆人的方式——虽然家里不过只有三个仆人。
    那两天，陈数和赵志成知道了餐后甜点不是“dessert”，而下午茶也不是“HighTea”！
    “正宗的英式下午茶点，通常是三层塔：第一层放置咸味的各式三明治，二三层则摆着甜点，一般而言，第二层多放有草莓塔，这是英式下午茶点的必备，第三层一般为蛋糕及水果塔。比较正式的用餐顺序，是从最下面这层先开始。”徐林介绍说，主人先请客人取用茶点，用餐叉或手直接拿，都是可以的。
    “行啊，你小子。走不同路线嘛！”赵志成无比愤慨地发现，原来除了金钱，这世界还有一种叫“贵族”的奇特的东西。
    “说实在的，他们没你有钱！”徐林揶喻地靠近赵志成，“至少没本事把别墅拆了重盖！他们很节省每一分不该花的钱。”
    陈数没有注意古董和贵族，他在喝了1965年的葡萄酒时莫名想到了《廊桥遗梦》；用银餐具吃了鹅肝和牛排，听了几首他叫不出名字的钢琴曲后，又想到了《海上钢琴师》；陈数忽然心中隐隐约约地有点自卑，他突然恍然大悟地觉得，原来欧洲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才会诞生出莫扎特、贝多芬和雨果的……
    TINA的爷爷奶奶都还健在，用餐的时候，加上赵志成徐林，一张长桌上，整整齐刘地坐了十二个人。
    陈数注意到，徐林出来的时候，身边一起出门的全是男士。大家走到桌边并不急于坐下，他们笑盈盈地回头看着门。他们在等他们的夫人们。
    女士们穿着漂亮的纱质长裙，像一只只漂亮的夜莺一下，踩着笑声来到绿色的草坪上。
    男士们极其同步地移动身边的椅子，直到他们的夫人们坐下，自己才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包括80岁的爷爷。
    “为我们的孙女。”爷爷先举杯。
    “也为我们的爷爷奶奶。”TINA说。
    “他们金婚，和我们一起再办一次婚礼。”徐林轻轻解释。
    “我们比他们有钱，但他们比我过得比我们舒服。”赵志成对陈数说。
    “你小子，行啊。”赵志成又用手臂撞撞徐林。
    “回头教教我。你一开餐馆的中国小子，怎么把TINA哄到手的。”
    TINA听得懂中文，她举着手中的红葡萄酒杯，向赵志成和陈数示意敬酒：“其实，是我追的他。”
    赵志成和陈数惊讶地张大了嘴吧，徐林满脸通红……
    原来，徐林和TINA都户外爱好者。有一次从尼泊尔登珠峰时，徐林和TINA是第二补给队的。在登到4160米的地方驻扎的那个晚上，突发小型雪崩。TINA的帐蓬被压，徐林硬是用双手把她给挖了出来，并把他背到了相对安全地带。
    在从中转站往下撤的时候，英国姑娘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中国小伙子的细心与责任心。
    TINA脚受伤，队伍一行六人。只有徐林自告奋勇地要求来照顾TINA，“背不动，用睡袋拉，拉不动就滑。”徐林嘿嘿地笑，“我早就看上她了，雪崩是来帮忙的。”他轻轻地说。
    三个死党相视一笑，一起举起手中的酒杯。
    TINA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看到他们举酒杯，也都一起举起了酒杯。老乔治随手搂着夫人的肩膀，80多的夫人头发花白，她的头半靠在老乔治的肩上微笑着；老乔治下意识地用左手牵过夫人的手，当夫人看向他时，老乔治在夫人的嘴边轻轻地亲了一下……
    陈数一下就被震住了。
    夕阳的余晖中，TINA奶奶的脸庞微微发红，表情羞涩而甜蜜，就象是个热恋中的少女。
    他们的亲吻那么自然又美好。两个人的眼神里，全是装不下的要溢出来的幸福。
    赵志成也看到了，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角的肌肉微微地跳了一下。
    晚餐结束后，赵志成和徐林走在葡萄园的小路上，两个人默默前行，一直没说过话。
    那时，左欣正怀着陈数的孩子，奔波在医院和家的路上。
    那时，刘畅正坐在飞机上飞回美国。
    那时，方晓晓正在美发店打理自己的头发。
    那时，王海正在抄写经文。
    只是不知道陈数这个千万富人和赵志成这个亿万富翁，在看见了那一家欢聚的齐乐融融，和老乔治夫妇的那个吻黄昏之吻，心中各自想起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