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天堂

58 第五十八节


第58节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雨,杭州的雨,总是下得很任性。
    电话是小月打来的,这个十几年来只闻奇名未见其人的人居然给陈数打电话了,这让陈数一阵莫名的紧张。刚开始谈恋爱那段,陈数顶替了任何一个时候的小月。
    “陈数吗?”电话寻端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我是小月。”
    “你大概很奇怪我会给你打电话。”的确很奇怪,陈数对小月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和左欣相爱这么多年,现在细想起来,她的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小月直接了当:“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左欣为什么会成为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会一直追着你的脚步跑。我也想不通你们两个好好地,正待进入最甜密期的时候,怎么会分开?”
    陈数只是闭口不言,听她说下去。
    “今天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左欣生了,之前有过先兆流产现状,现在人民医院。”
    陈数呆立当场,小月的语气饱含谴责,“去不去是你的事。但是陈数,做人不能太自私!”
    陈数完全被这个消息镇住了,几个月前,左欣不是说去深圳了吗?她不是打定主意要离开自己了?他打过电话慰问来着,可是没想到结局是那样地不愉快。
    孩子……应该是他的吧?
    陈数拿起车钥匙,打开家门,跑了出去。
    一路上居然没有红灯,陈数很快就到了医院,并且找到了左欣的病房。但陈数站在门前,手有千斤重,怎么也举不起来去敲那个门。
    他不知道是走是进。这七八个月来,他不是没想过回家看看。他去过几次,她不在。
    而且,左欣是那么骄傲,骄傲得让他有点恨。
    这么多年来,她总喜欢把自己的道德标准建立得那么高那么高。
    连他在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仍然保持着那份骄傲。
    他甚至觉得,他陈数算什么?苦了、累了,她理解吗?可能在她心里,一直觉得他的努力追求是一种自作孽,觉得他是个已经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她就像是个不需要物质的公主,抬着她那高傲的下巴,轻蔑地俯视着他的每一分努力。
    “宁可高傲得发霉,也不委曲求全。人生那么短暂,我不会让不在乎我的人来影响心情。人心如此矜贵,我也不用不懂珍惜的人来亵渎我的感情。不要为不愿在你身上花费时间的人,而浪费你的时间;更不要错误地认为你放不下的人,同样也放不下你。让自己安静,安静……”
    当陈数看见左欣写在日记本肩扉页上的这句话后,陈数彻底地了解到,他们就像两条不会交差的直线,平行着,一直往前往前……
    可是,陈数总觉得,有些东西,总是在冥冥中牵引着他往左欣的方向去。
    以前他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应该就是孩子。
    站在门口,有那么一刹那,陈数觉得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是去左欣家?是左欣流产的时候?
    陈数站在门口,不敢靠近,又舍不得离开。
    透过未关上的门缝,陈数看到左欣躺在病床上。他思忖片刻,推门进去,轻轻地站在床边。
    产后的左欣有些憔悴,额头上大滴大滴地渗着汗。陈数在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轻轻地给左欣擦去汗。她比原来更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整个人好像都陷在了那张不到一米的病床上。
    陈数把右手不自觉地压在她的手上,就在今天,他还在恨她,恨她永远不变的骄傲;恨她把自己看得很高很高,把别人很得很低很低;恨她的淡定与坚持,他和她分开住是她提出来的。这么些日子以来,她没有显示出一点的痛苦与不舍,更别说有一点的挽留与依恋。
    他也是人,也需要理解和同情,需要肯定。
    只有在陈数抱着她的时候,左欣才会体现出小女人的害羞的一面。
    陈数喜欢左欣的害羞与软弱,这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但是,每当陈数觉得自己不被需要而情绪低落时,她又会像一块放大镜,将陈数一时的情绪进行放大、延伸,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恶,讨厌,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假货。
    更可恶的是,陈数被需要的感觉和机会,左欣给得越来越少。
    结婚后,左欣很少听他说他公司的事;她忙着健身、调养,说为优生优育做好准备。她从不问他要一分钱花,说自己不需要奢侈品的装扮,并对物质女孩很是鄙视。
    陈数在病床前坐了几分钟。小月说左欣是生产了?那么孩子呢?陈数站起身,准备找人问一下。
    突然,他的衣袖却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
    “陈数。”他听到她的声音,低低的小小的,“陈数……”
    左欣仍旧闭着眼睛,是在说梦话吗?
    她的声音又小又轻,手瘦得厉害,但却顽固地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陈数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疼:她还是那样,还是那幅要为爱死守的专一模样!似乎只有她的爱是深刻而专一的,别人的就是滥得发霉的那一个。
    陈数知道,左欣爱他,但她的爱,太持久、太坚定,持久得让他觉得恐怖。
    而且,她对他的爱,真的有她自己想的那么深吗?
    他不是不爱,只是觉得生活在继续,人在往前走,他想过过不一样的日子,只是想经历一遍有钱人要经历的生活,这和左欣的所谓的坚真的爱,有冲突吗?可是,她为什么一定要弄得一幅爱与物质誓不两立的样子呢?他的心在改变,但他对她的感情没有变。
    想到这些的时候,陈数的心微微地疼了一下,他是那么地熟悉和了解她。
    左欣的唇色略微苍白。
    梦中,左欣穿着席白裙,带着清脆带笑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跑来。
    “陈数,你流氓!”梦里,陈数牵着她的手,陈数说,他永远都不会放开手。
    可是,就在不久前,他还和别的女人在温存了。梦,瞬间惊醒。
    左欣看到陈数就站在床边,自己还拉着他的手。
    她猛然放开。
    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来看望她?难道他知道了?那他的体贴又算什么?
    “你是为了孩子吧?”左欣冷冷的,没错,他肯定就是为了孩子来的。“你走吧,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每一种伪装的表情,都深深刻上每一张破败的脸。
    走过了你才会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是带着面具的演员,至于台下有没有观众,是不是已经空无一人,人散曲终了?你大概都没有发现。
    2014年,陈数34岁,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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