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以魂渡-魔倾

第58章


如厕时需要小红扶她去,洗完澡需要小绿帮她拿衣服。一次她刚穿上亵衣,脚下积水让她一滑便摔了四脚朝天,正好被邺零以歌看见,便是一番戏谑。
  邺零以歌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出现,静然觉得他来子詹殿也是来看她笑话,笑她笨拙的傻样,还老是戏弄她。
  “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为什么非要与我睡一张床?”
  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二天傍晚。不知道他站在哪里,什么表情,舒静然站那也不知自己朝着哪个方向,一激动一走路还容易东倒西歪,于是有些恼羞成怒。
  “子詹殿本就是本座的寝殿,你让本座睡哪儿?”
  “那我回朱雀殿!”
  “朱雀殿有人住了。”
  “我……住偏殿。”
  “偏殿拆了。”他好整以暇地换了睡袍,看她气急败坏地跳脚。
  “你……滚蛋――!”静然指着他尖叫。
  邺零以歌笑了一阵,揶揄道:“小瞎子脾气真不小。”
  舒静然深吸口气,冷冷质问:“你觉得欺负一个瞎子很有趣吗?”让她觉得一点尊严都没有。至于清白什么的……就别提了。
  “我哪有欺负人。”
  不行了,舒静然觉得自己要被气哭了。她硬邦邦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邺零以歌默了默,走过去伸手扯掉了她眼睛上的布带,俯身与她平视,“能看到吗?”
  她缓缓睁眼,视线有些模糊,但逐渐能看见黑暗中邺零以歌的脸。舒静然愣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你居然骗我!你说要一个月才能恢复!”
  “是需要一月。你恢复了不少,但白日的光会灼伤眼睛,你仍需蒙着,以后夜晚可以取下。”
  静然摆了副“姑且信你一回”的神情,白了邺零以歌一眼,然后去点殿内书桌前的蜡烛。
  “听了就忘么?”他提着舒静然的后领将她拎回床边,“不能见光。”
  “好吧。”既然如此,以后她便昼伏夜出。“能见月光吗?”不听他答话,静然便心情愉悦地出门去了,回头见他躺下睡了。
  七月份的莫春山依旧冷。她在外面转了一圈,欣赏了一番薄雪夜色,终于感到冷,于是抱着身子坐在庭阶上。
  失去知觉前邺零以歌的表情把她吓坏了,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后来知道原来是嫏嬛差点死了,她才遭此劫难。如今傀儡咒术得解,零魄也在她身上,静然有些放松心情了。
  青铜山谷那一战实在惊险,最诡异的是那些山头的巨石阵。战场上死去的魂灵,似乎被巨石阵吸引,大量盘旋在阵中。
  确实是刻意布置的阵法,可当时他怎么知道日后山谷中会打仗?或许真如他所说,睿王与镜水国勾结,而她因此也被送去军营以要挟墨棋……这些都有何用啊?邺零以歌想借她引魂的力量?但他自身便有这能力啊。
  舒静然很快便觉得烦了,于是起身回殿内。
  该死的邺零以歌果然骗她,偏殿好好地杵着呢,哪有拆!
  她摸黑走进偏殿,却发现小红小绿睡着。好吧,她需要她们,她们住得近也确实方便。她往殿内走去,感到举步维艰,内心是流泪的。
  夜这么黑,不能点灯,这和蒙着眼睛有何区别。
  邺零以歌神色淡淡地瞧着舒静然。此时他长发披散,姿态风流,只是眼中没有了戏谑和揶揄。“觉得冷便过来睡觉。”
  舒静然连打几个喷嚏,怏怏地脱了外袍,穿着亵衣钻进自己的被子里。
  刚躺好,他蓦然伸手扳过她的头,四目相对。
  “我记得在青铜山谷时,你以为是我故意将你送去军营。”
  “难道不……”
  “不是!”那些混账东西,胆子越发大了。邺零以歌解释道:“我确实有我的计划,但你不在计划内。”
  所以不要再心怀芥蒂。
  “那一战筹划了很久,连诚安不可能因为你便放弃兵权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所以他不会愚蠢地认为交出她便能威胁到宁王。
  “你说连诚安会死,为何你希望睿王当皇帝,跟你有关系么?”静然微微偏头避开他的发丝。
  话题莫名转换,令他有些无语,便只是简单道:“暴君更合我意。”
  “青铜山谷有什么秘密?”
  “与你无关的事,不要瞎操心。”邺零以歌替她掖了下被角。
  静然不好再得寸进尺。目光掠过他的鼻梁和嘴唇,她立刻深深钻进被窝,只露出一丛头发。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邺零以歌忽然出声,嗓音很轻很淡,几不可闻。
  “我知你一直对我心怀怨恨,那是我从前犹疑软弱,是我混账。”他倾身靠近她的那半边床,手掌放在她露出的头顶上,轻轻摩挲。“对不起。”
  夜重归沉寂。舒静然紧闭着眼蒙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假装熟睡了,假装没听见。
  真是稀奇,他居然会有这样的觉悟。他一定是故意等她睡着了才说这些话。他绝不会当面表达。
  别管他。舒静然暗暗叮嘱自己,别搭理他,她自己玩自己的。
  半宿未眠,翌日中午静然才醒。邺零以歌被她抱着难以脱身,便一直等她。
  或许他在月涯宫的作用只是一个能够移动的暖炉。
  小红隔着纱幔在寝殿外问:“大人,午膳让膳房准备还是您下厨?”
  “我来吧。”
  邺零以歌笑盈盈地拿开她石化般僵硬的手臂,穿上外衣便去了。
  舒静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一直对新换的厨子赞不绝口,得知是男厨后甚至在小红小绿面前说:“简直太棒了,好男人就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哎,他妻子该多幸福啊。”
  天知道她说这话时邺零以歌在不在场。他总是一声不吭看人笑话。
  这顿饭吃得愁肠百结。一如既往的好吃,尤其是那奶汁鱼片,最重要的是,他能把素菜炒出肉的味道。但静然实在不能相信邺零以歌会做饭这件事。比母猪会上树还要难以置信。
  他向来一副高位者的模样,意态高冷,偶尔戏弄人,居然、怎么会……做饭?!
  “好吃么?”他坐在一旁懒洋洋地问。
  “好、好吃。”
  整张脸都快埋进碗里了,果然是好吃。邺零以歌轻轻拨去她鼻尖沾上的米粒,笑盈盈道:“只要你觉得好吃,我便日日给你做。”
  
  ☆、始知倾城(下)
  黑暗中的时光极其漫长。舒静然百无聊赖地坐在大椅中,嗅着窗外新雪的凉意。
  若能听个故事或听几首曲子,便不会那么无聊。邺零以歌弹得一手好琴,琴声冷逸,余音绕梁,而且曲子都非常好听。
  若非夜晚能看见,她几乎以为这些天陪在她身边的是另一个人。
  邺零以歌笑她懒,自从眼盲后连头发也不打扮,整日披头散发。她理直气壮解释,散着头发保暖,而且方便躺下睡觉。但他竟在早上给她挽发,且一连好几日。舒静然很不习惯,却也在不习惯中渐渐习惯了。
  “主人还会制陶、铸剑、唱戏、种花,总之什么都会。主人可厉害了!”
  小风铃如数家珍,分外骄傲。那语气让静然不由想到了在遥远的现代,有一群举着牌子的公园大妈逢人就吹:我儿子那啥大学毕业,年薪几十万,而且有房有车吧啦吧啦……
  舒静然叹了口气,说:“例如,他不会生小孩。”
  “……”
  小风铃打定主意不跟她说话,最终还是忍不住。主人让它陪舒静然,它自然要尽职尽责。
  “你瞎了吗?没关系,就算瞎了,主人也不会嫌弃你的。可惜少了一个能看见我的人,就不好玩了。”
  舒静然想了想,对着半空问:“小风铃,你究竟是什么?”
  “我啊,我是生魂凝聚的魅。”它颇为自豪道,“主人舍不得我死,就将我做成了魅。魅是靠主人意念凝聚的,所以由主人决定谁能看见。”
  “可是你为何会变呢?我记得刚见你时,你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只有主人喜欢的人才能看见我呀!越在意,小风铃就越清晰越可爱。”
  它摆出一副可爱的神情对她笑,可惜静然看不见,她只是低头沉默。
  小风铃若有所思,“以前那可怕的老前辈说,能看见我的人,都是该死的,因为主人会因那个人而倒霉。”
  舒静然高深莫测地扯了扯嘴角。认识他以后,倒霉的一直是我,他不一直都很好嘛。
  “但主人很厉害,不怕前辈的预言,所以主人会对你很好的!”
  这样孩子气的话,简单天真,却似乎有种额外的说服力。童言可以无忌,童言也能感人。舒静然正摸索着用术法将手中的雪烛花凝聚到冰块中,闻言怔了片刻,才笑语:“你如此吹嘘、解释,你主人知道吗?”
  “这些都是事实嘛。”小风铃一脸羞涩,随后想到她看不见,便收起了表情。
  窗外远山,山雾溶溶,芊桪纷飞。偶尔有几片花瓣飞入窗内,落在她发间衣衫上。舒静然坐在窗台上与窗外的小风铃玩游戏。静然根据小风铃的声音判断它的位置,用小石头扔它。
  石头可以穿过它的身体,可小风铃仍觉得她实在太坏了,如此残忍地对待它。亏它还好心地跟她讲山下的战事。
  遥远处蓦然有笛声响起,听旋律,竟是她过去常哼的一首歌,年轮。
  也不知是谁在吹。静然竖起耳朵听得认真,心情莫名激动。
  “你怎么了?”
  “小风铃,你快去看看是谁在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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