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似故人来

第17章


  小木帮他打了热水擦了脸,又煮了醒酒汤给他,看着他喝下,这才回到房里放心睡去。
  窗外灯火疏明,许长安起身关了窗,只余下无尽的黑暗将他吞没。街上的冷风早已吹散酒意,剩下清明的大脑和满屋的空寂。
  他的眉头不展,只是悄隐在黑暗中,没有人会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终于写出来了。
  ☆、第二十九节
  
  此后,俩人也不再耽搁,即日启程。出客栈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街上的路还不是很清楚。许长安驾着马车缓缓向前行进,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在安静的雾气中显得格外沉重。
  方念茶支开窗子,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车影,心中酸涩。
  又过了一月时日,俩人才终于回到了灵谷峰。路过那里必经的一条街道的时候,不少路人好奇的打量。只因这马车实在是惹人注目,大家纷纷猜测里面会是哪位达官贵人,竟坐得起如此豪华的马车,还会雇佣如此俊美非凡的马夫。
  小木坐在车里,小声的催促许长安:“快点快点。”别让他们再看了。
  回到小屋时,小木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跳下马车后看到自己的院子里枯草丛生,一片狼藉时又傻眼。
  明明自己才出去了一年,怎么院子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许长安斜倚着门框好整以暇的看她,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呃......先进屋吧。”小木抽抽嘴角。
  虽然之前在苏城的客栈他们把话已经挑明,彼此之间不留余地,但后来赶路的时候,不知是谁主动,俩人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之前在王府里互相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的时光。那层看不见的隔膜似乎已经消失,俩人依旧是心怀赤诚的彼此,没有半分心意。
  刚“吱呀”一声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就让小木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喷嚏,屋里桌椅都盖上了不薄的一层尘土,墙壁上还挂着几张蛛网,仿佛在控诉小木对它们的抛弃。这样凄惨破败的景象让她更是无地自容,她呐呐的说:“那个,我先去河边打水。”似乎想到这样把客人晾在一边很不礼貌,她于是又开口:“呃,你随便坐。”
  看着满屋厚积的尘土,许长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甩袖离开。
  小木无奈的撇撇嘴角,看着自己的小屋荒凉的模样呆了许久,才去到院子里找打水的木桶。结果找了各个角落也没发现,她家里就只有这一个木桶,不会被别人拿走了吧?再去找锄头来锄院子里的杂草,结果也找不见。又被偷了?
  呃,想到这里,小木恼悔十分。她一向勤俭持家,攒的银子也不多,这次的损失可真大。她愤愤咬牙,拿起一旁许长安解下的剑,对着荒草一阵乱挥,干枯的草杆应声而落。“这刀很好用嘛。”小木由衷赞叹,心中的闷气也随着挥舞剑的动作而渐渐消散。
  当许长安打水回来,却被专心除草的某人忽略。他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看着自己的碧落剑被人当镰刀使,他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不过看着枯草中埋着头干活的红衣女子,她只露出了半个脑袋,他却觉得很温暖。早春的阳光这时透了一些下来,整个小院仿佛在闪闪发着光。
  所以当院里的杂草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小木站起身来想伸伸懒腰,一抬头便看见了正坐在台阶上喝茶的许长安。有些刺眼的阳光下,他双眸微眯,眼光若有似无的飘过来一两眼。
  看向他身后的屋里,早已焕然一新,被擦洗的干干净净,连窗格上都泛着乌黑发亮的木质光泽。她看着眼前这个整洁明亮的小屋,那个坐在台阶上眉目冷淡的紫衣男子,突然心里盈满了感动。
  “谢谢你。”她开口的声音已不自然的沙哑。谢谢你一直的关心,谢谢你一直的陪伴,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许长安终于正眼看她,定定看了她半晌,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点头:“嗯。”
  为了方便自己的居住,许长安在小屋的旁边盖了一座草庐,自此俩人便成了邻居。
  春时随她播撒药种,夏里与她共话荫凉,秋天和她捞鱼捕蟹,冬日与她煨芋熬粥。就这样一年过去,归期当至。
  “哦,明天你要回去了,你的院子怎么办?”她与他并肩站在小屋前的台阶上,赏着檐外纷纷洒洒的雪景。
  “有时间的话就帮我打扫打扫,忙的话就算了,等我回来自己擦。”许长安也不看她,只静静看着雪花飞舞又落下。
  “你,还要回来?”她问。
  “怎么,你很期待?”他突然坏笑的瞧着她,一脸促狭。
  “不用做事的吗?”她疑惑。
  “你当真了?”他突然止住笑意,眼光灼灼。
  “你又骗我。”小木没好气的翻个白眼。
  “哈哈。”许长安别开眼,朗声大笑,惊动了正栖息在雪枝上的几只鸦雀。
  翌日清晨,小木随许长安下山,马车行至街道时,路上惨痛悲呼的声音不绝于耳。许长安略略蹙眉,街上并没有几个人,只有地上几个倒地抽搐的村民,似乎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四散开来。
  “怎么了?”小木问。她好像听见有人哭,有人喊,还有小孩子的声音。
  “我下去看看。”许长安下了马车,来到近处一个正大声哭闹着的小孩子面前。
  “娘亲,你不要死啊,你不要丢下小宝一个人啊......呜呜。”正伸着手指抹眼泪的小男孩抬头,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娘怎么了,还有,他们为什么在大街上哭?”许长安拧眉,看着眼前哭得满脸涕泪的脏兮兮的小男孩沉声询问。
  “哇――”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男子,呆愣的小宝回神,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喂,你怎么......”许长安一手抓住小男孩的肩膀,想要轻摇他一下。
  “许长安,你......”小木见他去了很久都没回来,便想下来看看。却不想看到了这样令人瞠目的一幕。
  “你怎么下来了,他的娘亲好像病了。”说着,毫无所觉的许长安放下握住小男孩肩的手,想要去探地上躺着的妇人的鼻息。
  小木心中一凛:“不要碰!”一声大喝,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接着她慢慢走近,拉回许长安还呆在空中距离那妇人的脸不到三寸的手,看着他的脸沉声开口:“是瘟疫。”
  ☆、第三十节
  
  向路过的几个脚步匆匆的附近百姓询问了情况后,小木才放下心来。
  原来他们没下山的这几个天,镇上有人染上了瘟疫,还有几人相继传染。镇上如今只有十几人感染,疫情不算太大,可是街上的百姓纷纷感到恐慌,大家对这些得了疫病的人都驱之如猛虎野兽一般。街上横躺着几具尸体没人敢碰,还有五六个气若游丝的病人,他们的家人也都不在身边。
  小木看着哭泣不已的小宝,再看看他奄奄一息的娘亲,突然下了决定:“小宝,先跟姐姐一块回家吧。”
  “那我娘亲怎么办?”小男孩眨着眼泪,小脸扭曲的哭着。
  看着他这副可怜模样,她忽然想起小时遇到的一个童年玩伴,初见他时他哭的时候脸也和眼前的小孩子一般污黑。“我们带你娘一起回去,好不好?”她柔声开口,期待着声音能带给小孩子一丝安抚。
  “你疯了!?”一直伫立一旁的许长安突然厉声质问,抓着小木的胳膊将她带离那俩母子身边。
  小木被拖得踉跄,他捏着她胳膊的力道让她怀疑他是想就这么捏碎自己的胳膊:“放手啊,很痛。”
  许长安甩了手,却仍是质问,语气冷硬:“你知道瘟疫有多可怕吗,你怎么敢说出那样的话?”
  “你别忘了,我是大夫。”小木揉着胳膊的手放下,一脸平静。
  许长安狠狠瞪着她,一双眼似乎蕴藏了无数怒气。
  那年,他才十五岁。一次随军作战,本该大胜而归的军队却爆发了疫病。他当时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夹在众多患了瘟疫的士兵之中。平日里强壮勇猛的战友一个个倒了下去,高烧不退,喉舌充血,整个军营中盈满在一股死亡的恶臭和惨淡的悲戚之中。他看着颓然倒下的旗帜,四处燃起的火堆,那里面噼里啪啦烧灼着死人或活人的躯体,溅起的火花带走了了一个个痛苦无助的生命......事后,他有多庆幸自己逃过了那一场灾难,现在就有多后怕。
  “我曾在书上看到过,有这种病的治疗方法。我想,哪怕冒险,我也应该试一下。”她从未见过如此的他,冷肃的让她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冷静解释。
  出乎意料的,对面那人却突然卸了冷面,眼睛仍是岿然不动地看着她,末了,他缓缓伸出手臂,将她纳入怀中。
  “不要有事。”他说。
  “嗯。”虽意外他的妥协和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她仍是点头。
  许长安不放心,最终还是没走。他托影卫带信给皇上,说自己仍需游历一些时日方可归朝。
  将街上的尸体用火焚烧,带走了被家人和医馆抛弃的病患。自此,俩人在山上便多了很多事情要做。许长安每日负责在草庐里煎药,再煮一些大家要喝的菜粥。而小木,白天则要观察每个人的病情,夜间又要翻阅医书,找寻可以缓解的药方。每日写方抓药,照顾病人,折磨得她清减了一圈。
  一月后,患有疫病的人大都相继好转,纷纷能下地行走健康如常,向二人道谢归家。
  小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重如千钧的石头终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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