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录之凤凰涅槃

第35章


他紧紧地箍住她,仿佛用尽了余生。
  “我还活着。”羽语气不满,大翻白眼,随即醒悟他看不见,真是白费眼神了。
  “不要死。”蓝白固执道。
  “是了。不死。”羽不耐烦应道。
  “不许赌气!”蓝白孩子气地嚷。
  “没有赌气!”羽心口被硌得不舒服,伸手推了推他。
  “认真点说,不许再骗我。”蓝白几乎语气委屈了,谁让她满嘴谎话,忽悠了他们整整七年。
  “……”羽认真、严肃、庄严道,“我,羽,是永远不死的!”
  其实有谁是永远不死?
  蓝白却心满意足,终于肯松开她,离了半臂距离,笑眼弯弯看她。羽瞪着他,瞪着瞪着就气消了,也笑了,“没想到你蓝白也有犯傻的一天,哈哈哈!”她仰天长笑三声,寂静中十分清脆明亮,她慌张掩嘴,四下张望,拍了拍心口,“吓死我吓死我,忘记了自己是个贼。”
  “不用担心了。”蓝白笑着看她,指尖点了点旁边的凌雪剑,“有它,可换你大大方方走出去。他们竟然骗我,说什么虚无剑已被借走,不正是在你这儿?”
  “这确是虚无剑。”羽笃定道,却纳闷,“可是,太过顺利。”她欲言又止,还是道:“我得赶快离开。”她起身,却被他拉住,血肉模糊的手在她的臂上隔了两层衣,血晕染开。
  “你还要去哪?”蓝白问道。
  “凌雪剑是你师父留给你的遗物,无价!你且好好珍惜,我自有办法。”羽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很认真。她不想让蓝白失去些什么,那柄剑对他的意义,她心里很清楚。
  他固执地拉住,不放她走,心疼地问:“你疼不疼?”
  羽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笑着道:“不疼。”浑然不知自己的脸上伤口,纵横如旱土龟裂,皮开肉绽处鲜血直流,结痂。这模样,有多狰狞,他的心,就有多疼。更疼的是,她竟然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还笑嘻嘻,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让他觉得虚幻,觉得她在伪装,在欺骗。
  即使这种欺骗藏着好心安慰,他发现自己这一刻不能再忍受。
  “你,像花脸猫。”他借着渐亮的月光,用手帕抹去她脸上的灰尘,脸上的血迹和伤口唯有取水洗去。
  羽心念一动,被跟踪的感觉又回来了,在她脸上小心翼翼擦拭的手也顿了一顿,她猜,蓝白终于能感知到掉入无形蛛网的诡异感。
  脚底生风,她像清河里的泥鳅一样从他手中滑走,轻功一出,即使蓝白也只碰到她扬起的发梢。他追上去,不管不顾高声喊:“羽!”
  “不想我死,你就噤声!”羽一句狠话传来。
  他犹豫只一刹,夜色下那道清瘦背影瞬如鸦羽,轻盈入夜,无踪无影。他冷然回眸,将身后几道如影随形的魅影尽数逼退,话语携内力带出:“我要见你们庄主!”
  一会儿之后,蓝白看着吴管家身边十二三岁左右、光头灰袍的安静美少年,问:“庄主?”
  小少年身边立着一位灰袍灰发面容古井无波的老者,站立如松,法号心静,道:“这是小庄主,苏故引。故引?”
  “见过蓝公子。”苏故引双手合十,低眉垂眼,一副温顺模样。
  蓝白想了想,顺其自然,道:“虚无剑被盗,你们可知?”
  “预料之中。”苏故引道。
  “她是我朋友,不要伤害她,我用凌雪剑来换。”蓝白把凌雪剑递出。
  “我明白了。”苏故引没有接,取道东北了明阁,“你随我来。”
  吴管家有事离开,心静跟随苏故引身后,保持不近不远的七步中庸距离,蓝白急切,与苏故引同步。苏故引身上着一件与藏庄人无异的灰袍,极为素净,走路时眉眼低垂,面容平淡,仿佛行走间也如入禅定。
  走近流淌过园林的小溪,是一段由一个一个独立凸起而表面平坦的圆石构成。苏故引忽然左脚跳上去,换右脚跳上前面另一块石子,他就这样跳着落上小桥,双手平展,好像飞翔的白鹤展翅。
  “稍后回去领罚。”心静淡淡道,无燥无怒。
  “是。”苏故引淡淡回道,无燥无怒。
  蓝白却心急如焚,提起苏故引一只手,腾空飞起,“指路!”还没等指路,径直朝前方飞去。
  “走错了。”风将衣衫吹得鼓起,苏故引静然无波的小脸波动出淡笑,眼神平和,“倒回去,朝右。”蓝白轻功速度极快,仍感觉到心静如清风跟随在后,不远不近,不紧不迫,待蓝白落在一座两层高的阁楼前,心静亦同时落地,保持同样七步距离。蓝白凛然,藏庄藏珍宝无数,能安然屹立尘世之巅两百年,底蕴必然惊人。若与藏庄为敌……
  两层阁楼貌不惊人,像藏庄人的灰袍一样简单朴素,无艳彩琉璃瓦,无精致浮雕纹。楼外四方空地分别围守两人,蓝白皱眉:“这是何意?”
  “羽姐姐在内。”苏故引解释道,又唤来一人,“叫司徒家的人前来。”
  蓝白抬脚欲进。“羽姐姐安然无恙,”苏故引反手拉住蓝白,“你大可放心。”蓝白甩开他的手,风一样闯入阁楼。
  雪色轻纱围巾在苏故引挽留的手指间滑过,他并未真的收拢手指去抓,却仍低眼瞧着空空的手心。
  “执念已起,一并领罚。”心静在他身后淡淡道。
  “是。”苏故引收起手,淡淡回道。
  一老一少两人脚步从容,不紧不慢,踱步入楼。
  苏故引上了二楼,见四个灰袍男子将一个黑衣如夜的清瘦少年围在中央,以少年脚底为圆心的地面,用虚无剑划出一个圆,剑过处,地碎成粉末。羽横剑坐在一石墩上,翘二郎腿,笑眯眯地朝他看过来。
  苏故引看了一眼抱臂倚在窗边的蓝白,那副眉眼冷淡,他清嗽一声,“是友非敌,勿轻举妄动,免伤无辜。”他看向羽,“姐姐稍候片刻,等人来了你自然明白。”
  羽笑眯眯的模样顿时挂不住了,见鬼一样的表情,“姐姐在哪?”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遍,笑看他,“小孩儿,你是谁?”
  “苏故引。”
  “苏故引是谁?”
  “人称小庄主。”苏故引眉眼淡笑。
  “你会武?”
  “不会。”
  对话进行极快,四个藏庄灰袍男子还未反应过来,羽一挥虚无剑,轻功一出,无人能阻,扣住苏故引的颈项死脉。
  “小庄主!”四人惊呼。心静离苏故引仍是不近不远的七步距离,尽管苏故引性命危在旦夕,他的面容仍旧古井无波,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能惹他动心。
  苏故引被羽死扣颈项,也是一副温顺模样,无半分反抗的意思,眉眼很淡,口中语气亦淡得不能再淡,道:“师父,救命。”好像在说,师父,吃饭。
  “今日已犯三戒,罚加一等。”心静淡淡道,无燥无怒。
  苏故引却意外地没有回答“是”。
  这时,楼梯间脚步声踏响,越来越近。众人望去,一个鬓发苍白的老人从楼梯口先露出头,面容慈祥,接着露出佝偻瘦小的身板,这时,众人才看见他手上捧着整齐折叠的一套衣裙,秋海棠红,艳丽夺目。
  
  ☆、第三十三章 心上有洞
  这时,楼梯间脚步声踏响,越来越近。众人望去,一个鬓发苍白的老人从楼梯口先露出头,面容慈祥,接着露出佝偻瘦小的身板,此时,众人才看清楚,他手上捧着一套衣裙,秋海棠红,艳丽夺目。
  他是司徒家族老一辈中仅剩的三人之一,名唤司徒和泽,是现任司徒家主司徒将霖的叔叔。在众人的安静注目下,他细细打量羽,从头到脚,看到那张血色模糊、几乎破相的脸时,皱下眉头。
  羽也打量这个老人,年逾古稀,胡子花白,眼角鱼尾纹皱叠出和蔼目光,稀疏花发下,右额隐现一道拇指宽、月牙儿一样的浅白烙印。她蓦地回忆起这个老人,额上那道疤,是被她用烧红铁丝烫出来的。
  “姐姐,你只需回答三个问题,便可借走虚无剑。”苏故引在她掌下道,补了一句,“是借,要还的。”
  “有这么好的事?说来听听。”羽恢复笑容。
  “先把手挪开一点,”苏故引的喉咙被她扣在手,扭了扭脖子,“说话不舒服。”
  “如你所愿。”羽笑道,手一松,虚无剑往他颈上一横,吓得四个藏庄男子脸色遽变。
  “咳咳,”苏故引却眉眼淡笑,“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羽。”
  “全名。”
  “不记得了。”
  “认真想想。”
  “不记得。”
  “问完了。”苏故引道。
  “啊?”羽惊讶道,“那我可以借走虚无剑了?”
  “不可。”
  “为何?”羽把剑刃朝他颈项挨近了一点,堪堪擦到皮肤,溢出数缕暗红的血,疼痛生发。
  “因为第一个问题你已经回答不了,可以结束。”苏故引低眉顺眼道。不知为何,他看着木窗外的浩渺夜空,语气平淡,“师父,救命。”
  心静一直静静听着快速进行的对话,此时,嘴唇开阖:“犯第四戒,罚加二等。”
  苏故引仍旧没有回答“是”,眉淡如远山。
  羽奇怪地看了一眼那老僧,低头对苏故引道:“小孩儿,你好像没有价值,说说我不杀你的理由?”
  “苏故引。”他道,“不叫小孩儿。”
  羽沉默下来,苏故引也不说话,谁也没出声,二楼就这样忽然落入尴尬的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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