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要初开

一早醒来，秦子菡发现微信里躺着周清玥给她的信息。
    “啥失败不失败呢，别想那么多。跟你说，庭言可喜欢你了。还嚷着祈轩要是把这个弟妹放走了非揍他不可。”
    刚睡醒的脑袋还处于当机状态，又头朝下地趴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那只保留了一分钟的微信。
    还是被看到了。
    不得不佩服互联网时代通讯的便利。
    不过……为什么清玥好像有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感觉？
    周清玥早已得知蓝语要去上海的事情，看到秦子菡昨晚的朋友圈，想必是打过照面了。
    不就是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么，为什么觉得他们身上盖有“蓝氏所有”的印章，脑子是秀逗了？
    早已领教过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也亏得周清玥是位不好惹的主，蓝语才没过分为难她。
    但子菡就不一样了，怎么看她都是宁可把自己憋死也不还击的人。还有，如果说蓝语对韩庭言只是单纯的占有感，那对韩祈轩就是实实在在的喜欢了。
    思及此，周清玥肠子里那股锄强扶弱的仗义感就“蹭蹭蹭”地冒出来了，怎么说以后和子菡都是有可能成为妯娌的人。
    咳，纠正一下，不是妯娌，她还没说要嫁给韩庭言呢。
    话说回来，她曾经问过韩庭言为什么他们两兄弟可以忍蓝语那么久。韩庭言回答，不是忍，而是无视。毕竟两家是世交，加拿大华人圈子又不大，真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好吧，这理由可以接受。但如果哪天真把她周清玥逼急了，她非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闹得鸡飞狗跳。
    周清玥对韩庭言向来有恃无恐。
    古人曾有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韩祈轩有些意外，妈妈竟然知道子菡的事情。
    电话里的语气激动有之，惊喜有之，还有些责怪怎么不早告诉她。
    韩祈轩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下次回加拿大一定带上子菡。末了，韩祈轩问了一句这个消息是否是蓝语告诉她的。妈妈不置可否，只是隐掉了当时蓝语重重强调的“似乎没有正当职业”的这个论断。而是向韩庭言问了问情况，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对秦子菡赞不绝口，所谓的“无正当职业”则是指专职作家。
    这样看来，应当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工作，还有无数个大小决定等着韩祈轩去拍板，他实在抽不开身陪秦子菡在上海市区逛逛。
    总有女人会在另一半无暇顾及自己而埋怨对方。
    秦子菡却只记得幼年时，在爸爸生意最忙的时候，妈妈永远担任好一个贤内助的角色，从无抱怨。
    一个人在街道上走走停停，秦子菡向来不刻意去很著名的景点参观，更喜欢在漫无目的时收获意外之喜。
    秦子菡却遇到了完全不想碰见的人。
    当蓝语坐在她面前时，她有些怀疑自己身上是否被安上了GPS定位器。
    “我相信你看得出来，我喜欢他。”
    秦子菡差点被口中的咖啡呛到，太直白了。但她没有接话，静静地等着下文。
    蓝语也有些意外地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秦子菡。
    沉默的对视里，秦子菡心底生出一股隐约的声音，蓝语并不似之前给人的一味的骄纵之感，相反，也许有着很深的城府
    秦子菡并不喜欢这道声音，有些事情，她招架不来。
    经过的服务员没敢开口询问是否要加单。
    最终还是蓝语先打破了僵局。
    “你愿意放手吗？”
    秦子菡觉得她仿佛正置身于狗血的电视剧剧情里。
    但她绝不是电视里那永远只会忍气吞声的女主角。
    “即使我放手，你觉得，祈轩真的会接受你吗？”
    蓝语双眸微眯，不禁将声音提高了几度。
    “我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祈轩的了解自然比你多得多。没错，他现在也许对你很好，可一旦他腻了，或者说有一天发现你们不合适了，他只会比你想得更决绝。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
    秦子菡差点脱口而出。
    “你了解他现在的处境吗？有些事情，我，或者说我家里可以帮到他。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本身就是以利益为纽带联系起来的。象牙塔的生活，只存在于象牙塔里。”
    秦子菡眼神黯了一下，她怎会不懂。
    爸爸身边太多的事例都让她从小就深知这个社会的现实。
    恍惚间忆起何允延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不需要对男人知根知底，只要知道，祈轩他是真待你好。
    秦子菡突然笑了出来，她有些厌倦继续这段对话了。
    起身拿包，“蓝小姐，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说完便结账离开，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蓝语。
    早已没有心情继续闲逛，秦子菡现在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想见到韩祈轩后问问他。
    在房门前踌躇了一会儿，秦子菡抬手轻轻敲了敲，很快韩祈轩便打开门，见到是秦子菡，有些惊讶地问她怎么那么早回来。
    秦子菡笑笑说，外面太热，就先回来了。
    韩祈轩将她带至椅子前坐下，又倒了杯温水给她。
    秦子菡接过后并没有喝，而是放在桌上，反握住韩祈轩的手。
    “祈轩，有些话，我想问问你。”
    看着秦子菡略显严肃的神情，韩祈轩拉来另一张椅子，与她对视而坐。
    “好，你说。”
    秦子菡长睫微垂，枉她写了那么多文字，满腔的话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韩祈轩也不催她，双手交握成拳置于腿上，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她开口。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对要成就千古帝业的君主来说，他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以前我总认为爱美人不要江山会是一段千古佳话。但现在仔细想来，若他弃天下于风雨飘摇之中，那便是不折不扣的的昏庸无道。”
    韩祈轩愕然，她在说什么？
    “我爸爸身边的很多事例，都让我觉得，在更远的利益面前，爱情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附属品，甚至于是筹码。”
    说完一长串话，秦子菡终于抬眼看他，“祈轩，你觉得呢？”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写过的一句话。”沉吟了几秒，韩祈轩才缓缓开口：“用我一朝盛世繁华，换你一生笑靥如花。”
    当然记得，这是秦子菡在看完迄今为止最爱的一部小说后在目录页写下的话。
    “江山美人，并非不可兼得。”
    韩祈轩双眼定定地看着秦子菡，“子菡，相信你感受到的东西，相信我，好吗？”
    相信这个词，太过脆弱，也太过难得。
    但秦子菡愿意，把这些脆弱把这些难得，都交付给他。
    可血亲之间的纽带，却是更难扯断。
    回到家后，秦子菡发现父母都不在家，玻璃桌上有些积灰，看起来有几天没人打扫了。
    当下便觉得不妥，立刻拨通妈妈的手机，焦虑的等待后却听到母亲略带疲惫的声音。
    “你爸爸住院了。”
    待秦子菡火速赶往医院之后，见到妈妈正在病床前一口一口喂着爸爸吃饭。
    “爸爸怎么了？怎么住院那么大的事都没告诉我？”秦子菡刚迈进病房便有些心急地开口。
    “小菡来了啊，吃饭没？”爸爸依旧一副天塌下来不换的笑脸。
    “还没，我一会就去吃。您快先照顾好自己。”
    秦子菡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爸爸平常爱拿来泡茶的一些干花放在他床头的柜子里，贴心地理了理枕头和被子。
    “你爸是不小心把手摔了，你说这么老的人了，还尽干一些小孩子的事。”妈妈一边往他嘴里送菜，一边不住地嘟囔着。
    “不还有个成语叫返老还童吗？”
    妈妈懒得和他继续争辩，自顾自地将用完的餐具收拾好。
    秦子菡看到这一幕却忍俊不禁，几十年了，爸妈的相处却偶尔还跟小孩子一样。
    妈妈将秦子菡拉至门外，刻意将声音压低。
    “虽然这次你爸的摔伤纯属意外，但医生说他过去工作太拼，积劳成疾，身体也不少小毛病和隐患。他这两年已经把公司交给其他人打理，可惜啊，这帮人不争气，眼看公司是越来与没落了。”
    “怎么以前没告诉我？”秦子菡皱眉。
    “他不想让你担心，也不让我说。可我总觉得你已经长大，有些事情心里也该有数。你爸一直是最懂你，也是最支持你的人。我们两个都老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看着妈妈头顶渐生的白发，和连日劳累脸上明显的倦意，秦子菡鼻子忽然一酸。
    借口说想去下洗手间便匆匆离开。
    曾因为父母的不理解而有过冷战，曾因为父母的不支持而有过争执，长大后方能体会父母的不易。
    秦子菡快步走出医院门口，手背拼命压着嘴唇，不愿哭出声来。
    子欲养而亲不待。她不愿。
    亲情一直是她心底最脆弱的弦，爸妈为她打造了最温暖的港湾，让她得以一直无忧无虑。若是有朝一日要离开他们身边，怕最寂寞的也是他们。
    若是不离开，那她和祈轩，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