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要初开

秦子菡拿着化验报告单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虽然医生再三强调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极大的可能是良性肿瘤，但秦子菡仍然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身体有些虚弱地靠着墙壁，脑海里不断闪过的念头让害怕蔓延至全身，胸口的疼痛像是要炸裂，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想用眼泪理清如麻的思绪，各种惶恐的情绪却代替了发泄。
    反倒是妈妈出奇地镇定。
    “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病咱就治，医生也说了很可能是良性的。现代医术那么发达，有什么好怕的。”
    消极的情绪也只是停留片刻，秦子菡便跟着妈妈一起办理各种相关手续，而自己也抽出更多时间陪伴父亲。
    这种时候，彼此之间的温暖和依靠，才是最好的药剂。
    无独有偶，韩祈轩则是被刚刚得知的消息弄得焦头烂额。
    公司最大的合作伙伴突然撤资，并提出中止合作，导致手头上正在策划的项目面临被迫中止的局面。
    一边是断裂的资金链和货源，一边是争取已久的客户，若在这节骨眼上出现问题，且无法尽快解决，不仅这大半年的努力悉数化为灰烬，对公司的声誉也势必会造成极坏的影响。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在于在竞争对手得到了公司的一手资料，以更具诱惑力的价格买断了货源，并通过各方面渠道与他们公司的客户接触，以期拉拢对方。
    最重要的是，任韩祈轩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资料究竟是如何流出的。
    除了……
    除了曾经给秦子菡看过之外。
    蓝语曾告诉他，秦子菡爸爸的公司近年因经营不善出现亏空，若公司要继续运行下去则需要资金周转。而最近正处于人员变动之中，秦子菡的父亲有意将公司交给秦子菡打理。
    而机密资料的泄露，后面势必牵扯了一堆利益。
    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似乎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韩祈轩用热毛巾敷了下脸，把呼之欲出的想法压下。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秦子菡，事已至此，他只相信她说的话。
    许久未碰钢琴，手法已经生疏了不少。秦子菡随手拨了拨额前因没来得及修剪而细碎的刘海，在簇新的琴谱上修改了几个音符。
    转了转因用力过度而有些生疼的手腕，秦子菡望着刚谱好的曲子，唇边透着会心的微笑，所有小细节都难掩心里的开心。
    除了在闲暇之余想以音乐调节下最近的心情之外，这份乐谱对于她，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偶然间瞥到手机屏幕的光亮，是林筱溪发来的信息。
    “子菡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祈轩在到处找你。”
    糟糕。
    自己为了安心谱曲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一时太入神忘记看手机。
    里面已经有很多韩祈轩打来的电话记录。
    最新的一条信息也来自于他：
    我在你家楼下。
    秦子菡立刻回拨电话。
    “你还在我家楼下吗？”
    “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说说话。”
    稍显不对劲的语气让秦子菡的心不禁揪紧了几分。
    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天气毫无征兆地转凉，秦子菡出门出得急，忘记带上薄外套，秋风吹得她有些瑟缩。
    黑暗中她找不到祈轩的身影，着急地在附近转了一会儿，额头上甚至冒了微汗，依旧一无所获。
    正当她打算回家去取落在钢琴旁的手机时，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带入怀中。
    “开始降温了，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韩祈轩刚刚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秦子菡兜兜转转的身影，日思夜想的身影，待真的见到了，却不知以何种情绪面对。
    秦子菡却注意到韩祈轩身上也只是一件短袖的黑色T恤衫。
    “怎么突然来找我？出什么事了吗？”
    “不来这里，我不知道还能去哪找你。”略带自我嘲讽的声调，让秦子菡莫名地心慌地抓住了韩祈轩的衣角。
    “对不起，我最近……”
    “我最近也和无头苍蝇一样地忙，我想见你，却找不到你。”未等秦子菡说完，韩祈轩开口打断她。秦子菡觉得，面前的人不是在对她说话，而只是在倾诉。
    “你最近在忙着接手你爸爸的公司对吗？”
    秦子菡愣了一下，点点头。
    “听说，公司因为经营上的问题有亏损是吗？”
    秦子菡有些吃惊，为什么他会知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巧的是，最近我正在策划的项目因为资料泄露，很有可能最终流产，你说，我们是不是有些同病相怜？”
    秦子菡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二者能有什么关联之处。“那……你最近还好吗？工作可以重新开始，千万别熬坏了身体。”
    韩祈轩望着秦子菡握向自己手掌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软。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滑了滑屏幕，给秦子菡看了几张照片。
    这？！秦子菡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照片，这不是她和李叔吗？
    无数个问号在心里盘旋，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晓得呆呆地望着屏幕。
    韩祈轩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忍，但他真的很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秦子菡亲口告诉他的答案。
    “这个人，是对手公司的高层。”
    秦子菡松开握着韩祈轩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发白。
    不过一句话，她已经懂了。
    他在怀疑自己。
    泪水在秦子菡的眼眶里打转。
    韩祈轩见状，心急地拉住秦子菡的手腕，“子菡，只要你说，你说什么我都信。”
    秦子菡紧闭双唇，将头撇向一边。那些照片，想想就知道是谁给他的了。
    “韩祈轩，我没你想得那么聪明，会想出这些法子来挽救公司。”两行清泪自她脸颊滑下，之前那么多的打击，都不曾让她哭过。而这次，却轻易破解了她设下的防御。
    秦子菡的哭腔向利刃般划过韩祈轩的心脏，钝钝地疼。他本不想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突然后悔莫及，宁愿一个人在家想东想西，也绝不想看到他最重视的人哭。
    秦子菡挣脱开韩祈轩的手掌，眼泪流得愈发凶狠，声音却也愈发清晰。
    “好，是我，是我傻，是我以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保护所有人。是我太高估自己了，其实我就是彻头彻尾的笨蛋！”说到最后，已经是低喊出声。
    “没有，不是，子菡你听我说。”秦子菡略带决绝的声音让韩祈轩头一次尝到害怕的滋味。
    秦子菡转身欲离开，却被韩祈轩拦住了去路。在抚上她肩头的那一刹那，韩祈轩忽然发觉她近日来消瘦了不少。
    “不是你想得这样。我求你听我说。”
    “好，你说。”
    韩祈轩却如同失言一般站立在原地。
    秦子菡看向他，认清似的不断点头，“你不说，我替你说。这些想必都是蓝语告诉你的吧？我会将所有事情查个明白，该是我负的责任，我一分都不会欠你。”
    欠？
    他们之间，居然有朝一日，会扯上这个字。
    说罢，秦子菡挣脱开他的双手，一路小跑地回家。
    刚踏进门口，秦子菡便抱着双膝坐在玄关的地板上，在没有灯光的黑暗中哭得浑身发冷。
    韩祈轩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回过神，双手紧攥成拳，重重地打了一拳旁边的墙壁。他刚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得那么偏激，以往的冷静和理智都去了哪里
    秦子菡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断地对自己默念，再多的委屈再多的难受都要收起，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件事，给自己，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可是一想到刚刚韩祈轩所说的话，就心疼得不能自已。
    漫漫长夜，她竟一宿无眠。
    以韩祈轩的性格，换作以前，他必定选择一个人排解，可是这次，破天荒地想要一个人陪他说说话。
    何允延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祈轩约他在附近的酒吧见面，不料一来就看见他面前已经堆了几个空瓶。
    印象中，韩祈轩可不是那么放纵的人。
    “吵架了？”何允延思索了一下，似乎只有秦子菡才能让他这副模样。
    韩祈轩摇摇头，没有接话。
    何允延也不逼他，向服务员要了一个空杯，“既然来了，就陪你喝，你悠着点，别喝醉了还要我来扛你，我明天还得上班的。”
    “别人交给你一份难得的信任，却被自己亲手打破，是什么感觉。”过了几分钟，韩祈轩终于开口。昏暗的灯光，空了满，满了又空的酒杯，都难盖他内心的彷徨。
    信任？打破？
    何允延闻言，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得严重，悄悄发了条信息给林筱溪。
    何允延拍了拍韩祈轩的肩膀，他深知，韩祈轩并不想要答案，或者说，不是他的答案。
    秘书刚走进办公室，就被韩祈轩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震慑，烟灰缸的烟头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几天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忙得团团转，为了弥补突如其来的意外。
    她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袋，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交给他。
    “韩总，这是秦小姐托人送来的文件。”秘书清了清嗓子，鼓足了勇气才开口。
    韩祈轩立刻抬头，内心有丝丝忐忑。
    自从上次，任凭他怎么联系，秦子菡都如铁了心一般再不理他。
    将纸从文件袋里拿出，不料随着纸张的拖动，一枚戒指应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