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要初开

“喂？”
    好不容易熬到他清醒的时候，好不容易听到他的声音，求证的念头却在一瞬间偃旗息鼓。
    “子菡？”韩祈轩在长时间得不到回应之后，还以为是信号问题，便挂了电话换个地方回拨。
    秦子菡有些傻眼地看着来电显示，在脑海里快速地组织起了语言。
    “你几时回国？”话一出口，秦子菡就有些懊恼，怎么挑了个那么不着调的开头。
    韩祈轩被问得始料未及，连“喂”都省略掉了，一开口就是这句话。
    “想我了？”
    “想，很想，非常想。”
    韩祈轩在电话里笑出声，“快了。”
    “祈轩……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在加拿大待那么久？”说到最后竟不自觉有一丝丝责怪的语气。
    为什么？
    韩祈轩揉了揉发胀的眼角，连日来的繁忙着实让他有些精神不济。
    如实告诉她？
    韩祈轩在心里画了个重重的叉。且不说这件事解释起来要花很长时间，更重要的是，她听完之后心里怕会不好受。
    “这里的事情有点多，自然就要花更多时间。”
    “忙什么？”
    韩祈轩扯了扯颈间的领带，面对她略带质疑的口吻，忽然就有些心烦意乱。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给你听。”
    这句话却换得秦子菡的沉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好，注意身体，我先去改稿了。”
    “子菡？”
    “嗯？”
    韩祈轩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找话题。
    “你最近在忙什么？”
    “刚写的稿子被主编狠批了一通，其他也没什么了，我先去修改了。”
    韩祈轩盯着手机屏幕有些无奈。
    刚刚那句话是不是伤到她了？本就爱胡思乱想的性格，加上他确实有点……语气不善。
    顺势将头往后仰去，靠在椅背上。
    但眼下他似乎已经无暇顾及这些。这次回来，要面对的是自己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十一岁时，他便知道“爸爸”这个词已经远离生活了。少不更事，自己和哥哥还为了远离这个家庭还做了不少荒唐事。
    可是妈妈……韩祈轩忽而心底一软，生他养他教他的人，如何能辜负。
    韩祈轩拿出钱夹，里面有一张秦子菡放进去的照片，当时她还特意补了一句，其他女生看到就会知难而退了。
    “江山美人可以兼得，那亲情爱情又该如何抉择。”
    他用拇指轻轻抚着照片，唇角渐渐染上笑意。不愧是她，连说如此伤感话都要带点文绉绉的用词。
    子菡，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一辈子都活在那么单纯的世界里。
    秦子菡趴在桌上，闷闷不乐地抓了抓头发。
    自己怎么又闹小别扭了，在一起那么久，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吗？他有意瞒着你，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坐直身子，还是老老实实先把稿改了吧。遣词造句好说，但是主编那虚幻的“灵气”二字真是让秦子菡有抓狂的倾向。
    更要命的是，她现在完全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将笔一放，干脆看起了小说调节心情。
    男主误会女主……女主撕心裂肺……
    男主因为家族联姻迫不得已和女主分手……
    男主移情别恋……最后发现女主才是真爱……
    秦子菡颇为郁闷地关掉网页，她只是想看看不用动脑的小说放松心情，怎么反倒让自己更纠结了。
    房门被轻轻敲了敲。
    “刚刚煲了银耳莲子汤，来，趁热喝。”只见妈妈将陶瓷碗放在书桌上，却没有离开，一瞬不瞬地看着秦子菡。
    “妈，怎么了？”秦子菡被看得有些发毛。
    妈妈清了清喉咙，才缓缓开口，“我和你爸，想问问你关于结婚的事。”
    秦子菡险些被嘴里的银耳噎死，猛咳了几下。
    “妈……我才多少岁啊，催完男友催结婚，你以前不也说女孩子不用那么急着结婚嘛。”
    妈妈坐在床沿，有些语重心长。
    “自从你爸上次病了，我们就觉得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了。这不，小韩那孩子挺好，而且你们感情也一直挺不错的。”
    “他在加拿大。”言下之意是你们不是一直都不希望我远走高飞吗。
    不料妈妈拍了拍秦子菡的肩膀，“你幸福就好。”
    秦子菡怔住。
    “别又在里面絮絮叨叨了，你爱看的电视剧来了。”秦子菡抬眸，爸爸竟然站在门外。
    秦子菡顺着爸爸的话急忙将妈妈往外推，“妈你就别担心我了，没事多看看电视爬爬山跳跳广场舞，这才有益身心健康。”
    妈妈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转身出门。
    韩祈轩用手指关节轻扣着桌面，有些好笑地看着秦子菡发来的微信。
    结婚？
    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真把她逼急了才会说出这两个字。
    正打算回复的时候，一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闯入脑海。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断不会那么反常。
    韩祈轩闭了闭眼睛，删去已经打好的文字，琢磨着应该怎么应对。若她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论是坦白还是不坦白，后果好像都挺严重的。
    “睡了吗？”
    “还没。”
    “方便语音通话吗？”
    秦子菡立刻钻进被窝，试图让声音小一点。
    “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嫁人？”
    秦子菡闻言大窘，刚刚一定是母上大人俯身才会发那句话，怎么看都像逼婚……
    “戒指我买好了，你的尺寸。”
    秦子菡的手指比普通人来的纤细一些。
    所以，你的尺寸，只有你能戴。
    “不带那么不浪漫的……求婚。”秦子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却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我天生没什么浪漫细胞，不如你教我，我照做。”
    秦子菡捏着被单，“电视上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大捧大捧的鲜花。”
    “你喜欢？”
    “不喜欢。”这是实话，秦子菡一直觉得幸福是两个人的事，不需要太多人来见证。
    不对，怎么两个人就围绕着“如何求婚”展开了话题。秦子菡吸了吸鼻子，怎么看自己都像一副巴不得明天就扯证的姿态。
    “不要胡思乱想。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改口。”
    “和女朋友打电话？”
    韩祈轩回头，笑了一笑，没有否认，“妈。”
    “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庭言和清玥对她都是赞不绝口，唯独我这个当妈的竟然还没见过她。”
    “等这边的事完了。”否则，那就是对子菡的不负责。
    韩祈轩的妈妈浅浅一笑，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等一切结束了，我和他，就离婚。”
    生父身亡，母亲改嫁，继父出轨。
    这些词构成了兄弟两个的童年。过去他还会愤恨命运不公，他宁愿抛开所有物质条件去换回一个完整的家庭。
    或许可以抵抗命运，却没办法扭转命中注定。
    妈妈在韩祈轩心里，一直都是那个淡然优雅的女人。可她在爷爷面前泣不成声的下跪，换回了韩庭言和韩祈轩的清醒。
    只有足够优秀，才能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
    “都怪我当初识人不明。”
    韩祈轩侧头，妈妈正站在窗口边，阳光正好照进，看不清她的神色。
    “现在觉得，只要你们两个平安快乐，其他的，都不重要。”
    韩祈轩走到窗边，将手搭在妈妈的肩上，却惊讶地发现她的脖子上有几道浅浅的淤痕。韩祈轩瞳孔骤然缩紧，声音阴沉得不像话。
    “他……”搭在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韩祈轩的妈妈这才发觉韩祈轩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急忙用头发掩饰。
    “我去找他。”字句似从齿间发出，韩祈轩转身就要离开房间，却被妈妈拦住了去路。韩祈轩看着她脸上的恳求，愤怒和心疼交织在一起。
    “妈，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我和哥哥完全有能力重新开始的。”韩祈轩的声音渐渐放软了下来。
    “可这些都是你爸留下来的东西。坚持了那么久，现在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
    “可我不想看到你被……”
    “他当时只是气急败坏，找了个发泄的渠道。我跟你保证，仅此一次。”
    仅此一次？这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哪怕一次他都难以忍受。
    “你怎么对他我都不会插手，但我不想看见你受伤。”妈妈一直拉着韩祈轩的手说着，不希望他在冲动之下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韩祈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于继父而言，他不过是他野心下的棋子。这场联姻闹剧，他答应了，对继父而言便是拥有了捷径，不答应也无碍，继父总会有办法达成他的目的。
    韩祈轩轻轻抱了下妈妈，“对不起，我该早些回来的。往后搬来和我住吧，等哥哥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又在一起了。”
    韩祈轩对着电脑浏览着公司的资料，看了眼时间，中国的凌晨四点，想必秦子菡早已熟睡了。分隔两地，他经常对着时间想象她的生活。
    手机震动了下，竟然是秦子菡发来的微信。他正想责问一下她怎么那么晚都不睡觉，却被内容惊得不知所措。
    “祈轩，我们是不是该分开一段时间。或者说，我们一直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韩祈轩下意识地拨通了秦子菡的电话，却被她挂断。
    “发生了什么事？快接我电话！”
    “权当是我的错。千万别试图找我，这段时间我不会在国内。好好忙完你的事，我会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