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要初开

“等我们回来，你一定要给我们说说佛教的知识。当作这盒驱蚊膏的报酬。”
    又是一场噩梦。
    眼角有些湿，秦子菡想伸手擦擦，却被包裹进了一双温暖的手心里。
    “祈轩？你怎么在这？”秦子菡起先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时，才长舒了口气。
    “担心你。”韩祈轩打开床头灯，将亮度调低。
    道完晚安后，韩祈轩心里一直有些隐隐的担忧。遭遇那么大的变故，子菡嘴上不说，但心理上的阴影估计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慢慢恢复。待洗漱完好后，轻手轻脚来到她的卧室，想确认她是否睡得安稳，不料一进来就看见她呓语的样子。
    秦子菡侧了个身，借着灯光凝视着正半蹲在床边的韩祈轩。身下是软绵的被褥，韩祈轩怕床垫会弄疼她尚有淤青的后背，特地铺了两床空调被在床上。
    见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韩祈轩用纸巾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还在怕吗？”
    秦子菡没有回答，只是往另外一边挪动了下位置，“你上来坐吧。”
    韩祈轩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靠坐在了床头。
    秦子菡索性也支起身子，将头倚在他的肩上。四周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二人交替起伏的呼吸声。
    “祈轩……如果我这次，没有在地震里活下来，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他略微侧头，却发现秦子菡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左手上的石膏。沉默了一会儿，韩祈轩闭上双眼。
    他也不知道会怎样。
    心神俱裂的感受，自责自厌的情绪，一切清晰如昨。
    直到秦子菡轻轻晃了晃韩祈轩的手，他才没有继续沉浸在一周前的回忆里。
    “走神了？”秦子菡的话语里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我不知道。”韩祈轩侧身，用那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秦子菡，“我也不想知道。”连假设一下都会心痛如绞，他是真的不敢想象那样的结局。
    秦子菡却忽然笑开，“活着，继续活着，好好活着。”
    韩祈轩没有说话，眼神里有些不解。
    秦子菡将下巴轻轻放在他肩上，双手环着他的腰，韩祈轩担心会不小心弄伤她的左手，轻轻将她的左手抬起，放在腿上。
    “以前，我是个不喜欢袒露内心的人。”
    韩祈轩“嗯”了一声，示意秦子菡继续说下去。
    “不论对家人还是朋友，总觉得表达对他们的喜爱，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情。这次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才真正明白对我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也明白，有些话不说，有些事不做，也许明天就再没机会了。感谢佛祖，饶了我一命，给我时间去做以前没做的事情。”
    韩祈轩没有吭声，轻触着秦子菡及腰的长发，上面带着的洗发露的清香，盈满了他的鼻间。
    “这次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抱了下爸妈。要知道，我以前从来不做这种事情的。”
    “你爸妈会很欣慰的。”
    秦子菡笑了一声，“我妈还对我爸说女大不中留呢，因为我拿到签证后，连石膏都没拆，就直接过来了。”
    “你爸妈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招呼都没打，就把他们的女儿拐到了加拿大。”
    “没有。签证下来之前，我和他们聊了一整晚。他们很喜欢你，也会尊重我的选择。”
    韩祈轩有些诧异，她的爸妈不是对他不会留在中国这一点一直心存芥蒂吗。
    “祈轩，有些话，我想说很久了。”秦子菡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开口。“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喜欢到我在不抱希望的情况下等了六年，喜欢到我在不完全了解你的情况下就答应你。你继父说的没错，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大相径庭。但醒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应该继续在乎了。”
    那一声声的喜欢，震得韩祈轩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秦子菡向来不是会主动的人，而一旦主动，他毫无招架之力。
    “我是不是很糟糕，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受了委屈。”韩祈轩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自嘲的意味，声音钝钝的。
    秦子菡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划着他的心口，“如果我觉得委屈，怎么办？”
    “你想我怎么补偿？”
    秦子菡沉思了一会儿，咬了一口韩祈轩的肩膀，力道很轻。
    “这次我又该说被老鼠啃的吗？”
    “不要，说是女朋友为了增加生活情趣咬的。”
    韩祈轩没绷住，大笑出声。这当真是秦子菡会说出口的话吗。
    “别笑。”秦子菡有些不好意思地锤了他一记。
    “好好好，不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大概就是，因为死里逃生，我知道了缘分的不易。因为你，我相信了世界上真的有……爱情。”
    秦子菡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韩祈轩开口。闷闷地趴在他的肩上，闷闷地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
    她可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刚刚那番话的。
    如果秦子菡现在起身看一眼韩祈轩的表情，一定会惊讶于他眼底里那一抹若隐若现的氤氲的雾气。
    “我以前都没发现，你那么会哄人。”韩祈轩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
    秦子菡有些傻眼，哪有哄人，她明明说的都是真话。可还没等她说话，便被旁人压在了身下……
    韩祈轩有些好笑地看着秦子菡脸上类似“英勇就义”的表情，双唇轻轻碰了下她紧闭的眼帘。
    “亲爱的，晚安。”
    前一天秦子菡还不停地在为见家长而坐立不安，每隔半个小时就要拖着韩祈轩再确认一遍问题。
    “你妈妈喜欢什么打扮？”
    “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我说话要注意什么？”
    “我现在打着石膏是不是很丑？”
    “她过来会不会显得我不礼貌？还是我去她住的地方比较妥当吧？”
    ……
    韩祈轩也是好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和她解释，告诉她真的不用把这件事想得那么复杂。秦子菡还是不放心，甚至把明天可能会发生的对话先写在白纸上演练一遍，看得韩祈轩无奈又好笑。
    “子菡，我有必要和你再强调一遍，我妈真的不会吃人。”
    秦子菡没有理会他的玩笑，默默腹诽着电视上演的那些婆媳关系总是剑拔弩张，有一部韩国电影还说婆婆因为嫉妒媳妇而将其杀死……
    韩祈轩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以后少看点电视剧。”
    可当韩祈轩的妈妈真的站在她面前时，秦子菡差点脱口而出：
    这就是未来婆婆？！说是姐姐她也信啊！
    也终于知道韩庭言那张近乎漂亮的脸蛋是遗传自谁了。
    诶不对不对，怎么那么快就称婆婆了……
    韩祈轩的妈妈确实如韩祈轩所说，为人亲切随和，并没有秦子菡预想中一上来就各种问题轮番轰炸的局面。
    他的妈妈从小就在国外长大，有着西方女性开明的思想，却也对中国的文学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恰巧秦子菡又对历史人文信手拈来，两人一时相谈甚欢。
    韩祈轩插不上嘴，有些郁闷地被冷落在一旁……
    不过也好，看起来妈妈很喜欢子菡。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秦子菡看着他妈妈笑吟吟的表情，反而一怔。
    结婚？
    这个词让秦子菡心脏紧了一下。
    她还真没想过，除了上次有些耍小性子地随口问了句，也从没意识到这件事会被提上日程表。
    这么说……是代表他妈妈认可她吗？
    韩祈轩的妈妈瞬间就读懂了秦子菡的神情，半询问半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从韩祈轩因为秦子菡而情绪失控的那刻起，她一直以为，他是非她不娶的了。
    韩祈轩心领神会地笑了一笑，起身按了按妈妈的肩膀。
    “妈，求婚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
    看着面前母子俩的一唱一和，秦子菡不自觉地开始脸发烫。
    求婚，结婚。
    秦子菡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