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教父李靖

第3章


不管小船如何颠簸,他竟稳如磐石。就连那摇橹的船工,也是从容不迫,小舟如同掌中玩物。
    宽阔的江面上,只有这一条船,也只有文士弘一人垂钓。
    最奇特的还是他手中的钓杆,竟是一根长长的铁杵。不过,钓了大半天,仍然没见他钓上一条鱼来。
    天近黄昏,一艘快船顺江而下,转眼之间,已靠近文士弘的船。杨君茂站在船头,老远就叫道:“将军好雅兴,末将前来拜见。”
    文士弘纹丝不动,也不答话。待两船错身之际,但见他单臂一振,铁杵扬起,一条大鱼飞出水面,落在杨君茂的船头,拼命蹦达。
    突然,船舱里一个声音说:“天下能用铁杵钓鱼的人,恐怕只有‘活关公’。”
    文士弘一惊,双手握杵,轻点船板,身子腾空飞起。借这一撑之力,他壮硕的身躯居然稳稳落在杨君茂的船头;而他那条小船的橹手,仍然目不斜视,只管摇橹。
    文士弘站定后,向船舱内跪下磕头:“微臣文士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舱门被岑文本打开,萧铣含笑着走了出来。
    “微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文士弘虽年近五十,但对萧铣这位皇帝十分敬重。
    萧铣扶起了他,携手进舱,道:“文大将军免礼。朕先前误听谗言,致大将军愤而归隐,心中十分歉疚。朕今日前来,就是要请爱卿出山,以安天下。”
    文士弘大恐,道:“陛下此言,折杀微臣。微臣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必舍命报效……不过,这‘大将军’的称谓,微臣担当不起……”
    萧铣放开他的手,回身敛容道:“文士弘听封。”
    文士弘赶紧跪下听命。
    萧铣朗声道:“前水军都督文士弘,忠心大梁,治军有方,将士膺服。自即日起,擢任辅国大将军、兵部尚书,总领大梁兵马,督练水师,授先斩后奏之权。”
    文士弘一听,呆了一呆。按制,皇上在一般情况下任命大臣,皆由中书侍郎拟诏,再由专使宣诏。皇上亲授口诏,是天大的恩赐,历朝极为鲜见!
    机警的岑文本见文士弘一时没反应过来,赶紧在一帝提醒:“大将军,还不领旨谢恩?”
    文士弘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直磕得船板裂了道细缝:“微臣叩谢陛下天恩!臣必肝脑涂地,以报大梁!”
    萧铣扶起他,笑道:“有‘活公关’襄助,何惧宵小谋逆?”说着,便令杨君茂将董景奇之事讲了。
    文士弘听罢,叹道:“有道是‘欲壑难填’。董氏兄弟虽有功于国,但陛下恩赐已达极限。微臣请旨提兵长沙,将董景珍及余党拿来。”
    萧铣摇摇头:“大司马并无忤逆之举,大举兴兵,恐会激起内乱。朕以仁德治国,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民。待董景珍回朝,一个大将军,一个大司马,文武珠连璧合,定会为朕分忧。”
    文士弘当然清楚,这是萧铣的一着妙棋。董景珍的弟弟谋逆,他“回朝”等于是自寻死路,不会有好果子吃。但萧铣高就高在赦免在先,还让张绣亲手杀了董景奇,二王必然对立。董景珍曾为一方雄杰,怎么会只身回江陵任由宰割?但若不回,就是抗旨,萧铣就有了出兵击杀他的理由。
    文士弘并非当年与董景珍、萧铣等人一起“起义”反隋的那伙人。他是打渔出身,自小练得一身卓绝的水上功夫,在水上的时间远比陆上多,也不太习惯陆上的勾心斗角。他最关心的事,莫过于峡江的唐军。
    此时杨君茂已令船工调转船头,满帆回驶江陵。
    文士弘道:“陛下,臣先前辞官,实际上是避开朝中的纠纷,专心探察唐军虚实。目下看来,李靖、李孝恭已增兵两万,通、开、信、归、峡五州全部打通,我军西进受阻,唐军还有伺机东下之势。”
    萧铣皱眉道:“朕深知大将军忠于大梁,不然怎么会连高堂子女都不接走?咱们君臣知心,这就不消说了。李孝恭窥伺我大梁久矣,但若论兵力国力,大梁并不输于伪唐。李靖确为能征善战之将,可是当前峡江兵力不过两万,而大梁在清江的水军就有六万,朕倒不是太担心。朕所虑者,正是董景珍这样的开国功臣,如若处置不当,大梁必生内乱,给伪唐可乘之机。”
    文士弘点头表示同意。他想了许久才道:“陛下圣明。臣以为,当乘李世民与王世充大战之际,派遣使者前往洛阳,联合王世充共击伪唐,夺回峡江失地。对大梁有功之臣,当厚加赏赐,凝聚文臣武将之心……”
    萧铣虽知文士弘忠于朝廷,但他自当上皇帝后颇为自负,除了岑文本讲究策略的进言外,极难听得进臣下的意见。文士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扬手打断了:“大将军说得有理,但朕心头已有计较。王世充自身难保,与他联合属于远水,解不得近渴。况且李孝恭、李靖新习水军,峡江又不能通过大船,只要守好宜都,谅他李孝恭也无法入侵大梁。大将军啊,隋室为何败亡?表面看来是群雄四起,实际上皆因朝纲不振、内乱频生。因此,内腑之病才是祸根,外来侵犯无非癣疥。君主若不能区分二者之利害,岂能长久?”
    文士弘一听,就不再言语了。
    萧铣看了一眼文士弘,笑道:“大将军之忧,朕也深以为然。不过,李孝恭不足为虑,真正厉害的是李靖。只要设法离间二人,唐军必然自乱,何需用兵?”
    文士弘拜服道:“陛下一语切中要害,非微臣能及。”
    萧铣欲言又止。君主的心思,臣下断难猜透。萧铣能从一个县令起家,自立梁国,并非只靠他是后梁苗裔,而是有过人的心术。
    对君王而言,如何保住帝位才是第一要务。君王对待臣下,往往比敌人更狠。
    曾经是第一功臣的董景珍,到了如坐针毡地时候。
    在接到萧铣诏书的当日,他找来心腹悍将楚俊仁,商议对策。
    楚俊仁道:“大司马,皇上这一招极为歹毒。景奇将军被杀,大司马若是回朝,只怕难逃毒手。”
    董景珍惶然道:“当初我起兵时,不该推萧铣上台。如今他大权在握,敌他不过,如何是好?”
    楚俊仁道:“依属下看,当今天下大争,但只有新唐才有能力平定天下。大司马一方雄杰,何不借此机会,派人暗中投书李孝恭,再举兵前后夹击江陵?”
    董景珍大喜,当即派心腹绕道前往信州,投书李孝恭。
第二部 南平半壁 第三十章 一语惊悟梦中人
    信州,赵郡王府。
    李孝恭接到董景珍的书信,高兴得拍案而起,对侍立一旁的张宝相道:“宝相,真是天助我也!董景珍是伪梁柱石,当初萧铣还是借他之力才当上这个伪皇帝的。董景珍被逼无奈,心归大唐,实乃皇上洪福!”
    其时张宝相为从六品王府校尉,负责保卫李孝恭安全。当然,李孝恭心头非常清楚:表面上看,这是李靖为了他的安全,让最得力的部下服侍他。然而,另一层不可说破的心思,就是李靖让张宝相跟随李孝恭左右,好随时向他秘报李孝恭的行动。
    自到峡江以来,李靖的七百旧部逐渐扩展,成了训习新军的主力。名义上,李靖的“平南将军”属于虚职。但实际上,舰船是李靖的部下顾水生在督造,新军是虎京、薛宗胜、司马冲腾等在训习,李孝恭这个信州总管,既不懂船,又不知兵,在具体操办上只得依赖李靖。
    封了赵郡王的李孝恭与原先那个谦卑的赵郡公相比,则多了些武断。自从他平复开、通二州以后,虽然认为李靖能打,心头也对李靖感谢和尊重,但对李靖旧部只听李靖的而对他只是面子上服从心怀不满。在造船练兵诸事上,李靖事必躬亲,他提的意见总是这不对那不行,让他心头着实恼火。这下好了,董景珍主动投诚,看来梁国内部发生变乱,攻取江陵的机会来了,他可以作回主了!
    见张宝相没有吭声,李孝恭大为不悦,沉下脸道:“宝相,如此好事,你好像并不高兴?”
    张宝相抱拳行礼,道:“赵郡王,属下位卑识浅,不敢妄议。不过属下想,如此大事,是否听听靖公的意思?”
    “靖公?”张宝相不说还好,一提李靖,李孝恭心头就不爽了,“靖公主要职责是造船练兵,这等事情难道本王做不得主?”
    张宝相见他不高兴了,只得道:“属下并非此意。先前,属下曾率小队到梁国侦伺,这董景珍确为萧铣手下第一功臣,故旧众多,有他来投,自然对我们有利。不过,据属下探知的情况,萧铣立国以后,施行仁政,减免赋税,百姓十分拥戴,一个董景珍不能影响大局……”
    李孝恭很不耐烦,挥手止住张宝相,道:“你下去吧,本王自有主张。”于是命人好生招待董景珍的密使,亲自斟词酌句,要为董景珍回书。
    李孝恭写好回书,来回看了几遍,甚是得意。恰在此时,门外卫士报:平南将军李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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