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教父李靖

第17章


大帅所说的快船,又名‘车船’,底舱有状似车轮的坚木轮桨,由足力强劲的水兵同时踏动,搅动江水,如同车轮转动一般,因此不见帆桨,却能快速前行。”
    “我为主帅,却未能洞悉兵机,实在惭愧。”
    “赵郡王是三军主帅,只需考虑方略,无须注意细微。如何有效击敌,是属下等分内之事,大帅不必操心。”
    正说话间,有水兵来报:文士弘正以艨艟开道,再以巨型斗舰满载箭手,正向清江口冲来。
    李靖立即下令:命顾水生应对敌军艨艟,命薛宗胜应对敌军斗舰,命虎京以三艘快船进击。分派完毕,李靖对李孝恭道:“大帅,峡江水势险急,江面不阔,我军舰船虽然坚固,但并不宽阔。文士弘有数百阔大斗舰,又顺清江之水而下,若稍有不慎,这清江口便成了我们的葬身之地。”
    李孝恭抬眼望去,但见清江之上,帆樯林立,大小敌船,蔽江而来。
    “靖公,可有必胜把握?”看到这壮阔的场面,李孝恭才深感此战凶险。
    “大帅,凡是战争,谁也没有必胜把握。为将者,首要是准备充分,勤习军士;其次是善于调遣,用对将校;再次是审时度势,临机应变。我观文士弘战法,是想以艨艟撞乱我军船阵,再以斗舰射杀我军。这斗舰上设有女墙,约高三尺,船下开擎棹孔。船内五尺,又建棚,与女墙平齐,棚上又建女墙,重列兵士。此舰如同移动城堡,敌军可依女墙而射,杀伤力极大,实在是战舰之王。”
    李孝恭大惊:“敌军有如此利器,而我军战舰楼高船小,如何敌得过?”
    “大帅勿忧。李靖在夔州训习水军时,张宝相已详细探知了敌军情势,末将已多次演练过。这斗舰虽巨,但行动不如艨艟灵便,只要他们到了清江口,就有办法击破,关键看兄弟们能否沉着应对了。”
    郑文秀率五百艨艟而下,见清江口上,上千唐军战舰一字排开,远远望去,犹如黑云蔽天。
    郑文秀被攻破了城,心中激愤,誓报此仇。于是将手中长剑一挥,下令进攻。艨艟船首像柄利剑,加之用牛皮蒙钉,不怕冲撞;船舷两侧各有八支大桨,由力大军士奋力划动,又有水流助力,艨艟如箭离弦,径向唐军船阵冲去。
    眼见这些利船就要撞到唐军战舰,却见本来挨着的唐军舰船倏然分开,战舰之间连接长长的铁链,拖在水中。艨艟冲进唐军船阵后,船头被铁链牢牢扣住,由于冲劲太大,左右两船自然挤压过来。一时间,五百艨艟被唐军一千余战舰挤在当中,进退不得。唐军从两边的战舰上飞步冲上艨艟,以二敌一,当头砍杀。梁军本想冲散船阵,不料着了道儿,加之兵力只有对方一半,一时腹背受敌,被砍杀、挤落水中者无数。
    文士弘率领三百斗舰为中军、水师大军殿后,浩浩荡荡杀来。眼见郑文秀的前锋就要成功,不料敌军船阵未被冲散,反使五百艨艟动弹不得,将士死伤大半,不由得怒火中烧,催动斗舰,欲以舰上女墙为掩护,万箭齐发,相救郑文秀。
    斗舰航速较慢,待要救援前军时,郑文秀已自行投水逃命,余众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斗舰快到一箭之地,顾水生已下令将锁链解开,让梁军艨艟自行顺流漂到江中,又恢复了原有队形。
    文士弘见郑文秀导致心爱的艨艟尽失,深悔用人不当。好在斗舰平稳前行,如此巨舰,谅唐军也无法撼动。于是号令后军缓行,将足够的箭矢堆在斗舰女墙后方,待到射程之内,开弓劲射,再由后军划动小船清理战场。现在看来,虽然前锋尽失,但梁军总体实力仍较唐军为强。
    唐军船阵果然有些害怕,纷纷后撤,大江中两阵距离再行拉开。文士弘仗剑船头,心中豪气顿生,料想此役将以梁军大胜载入史册。于是吩咐下去,按原定战法,步步为营,击溃李靖水军。
    李靖静立旗舰之上,见文士弘指挥若定,暗暗心折,深知若是硬拼,就算将士不惜性命,最多只能两败俱伤。当前要务,须击破文士弘斗舰,方可寻得转机。于是命传令兵吹响号角。
    虎京一听号角,当即率三艘快舰冲出船阵,逆水向文士弘舰队驶来。文士弘一看,这三艘快舰虽快,但毕竟舰小人少,无异于找死。文士弘等三舰快到近前,才下令射箭。
    顿时,箭如雨下,直射唐军快舰。三艘快舰根本不支,舰上兵士大声惨呼,纷纷落水。
    文士弘哈哈大笑:“人道李靖善于用兵,没想到如此草包!”于是挥剑加速,三百斗舰连成一片,直压唐军船阵。
    两阵渐渐挨近,文士弘先发制人。一时间,万箭齐发,唐军舰队顿时被密密的箭雨笼罩,舱中偶有火起,惨呼之声此起彼伏。文士弘没料到对方竟毫无还手之力,暗自得意,大声喝令手下将士尽快攻破敌阵。
    于是斗舰加速,将唐军先前来攻的三艘舰船撞沉,直扑唐军阵线。唐军船阵中的李孝恭大惊,心想这庞然大物驶来,断不能当。却见李靖面色平静,静观敌阵,按剑不发一言。
    若不是李孝恭自重身份,此时已命大军回撤了。
    李孝恭知道,李靖平时很看重薛宗胜训习的箭手,若早在两阵尚有一箭之地时下令,以唐军的臂力、箭术,亦能震慑敌军。最令他想不通的是,此时李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强项。
    李孝恭正待提醒李靖,却见前阵的军士们纷纷从舱中站起,迅速扑灭舱中之火,一人手提一把连弩,靠实船舷,对准来舰,连连发射。这连弩矢长八寸,可一弩十发,适合近距离攻击。李孝恭这才知李靖是为了让斗舰靠近阵线,好在射程之内聚歼敌人。
    文士弘的斗舰虽有女墙防护,但兵士拉弓也会暴露目标。而拉一次弓,换一次箭,比之唐军连弩十发劲射,准头差、速度慢,斗舰上顿时惨叫连连,落水者无数。文士弘见状不妙,只得退入舱中,继续督战。
    随着斗舰顺流而下,唐军阵线逐渐变成半圆形包围。梁军死伤虽重,但由于斗舰船身平稳,一时也奈何不得。李孝恭被眼前这场近距离大战所震慑,不由得冷汗直流。
    突然,冲在前头的梁军旗舰上,传令兵扔了令旗,掉入水中。李孝恭看得真切,那艘巨大的斗舰,船身开始歪斜。
    “虎京得手了!”李靖这才把按剑的手放下来,对李孝恭道,“大帅,虎京真是一员虎将,在峡江才几年,就练成了极好的水性。”
    李孝恭一愣,随即明白:原来虎京率三艘快舰最先攻击是假,军士惨叫落水也是假,潜入水中凿沉大船才是真!
    虎京所率二百兵士,近一半是骁锐兵,另一半是峡江水军中百里挑一的“水鬼”,在水中如同游鱼。从三艘快舰上入水后,每人手握铁锤、钢凿,径往斗舰船底打洞。由于斗舰船形平阔,其坚固程度远不如顾水生所造的水密舱舰船,只要一舱进水,其船必然翻沉。
    此时,虎京已率徐闯等十数名水勇,集中开凿文士弘旗舰。斗舰因船大人多,负重超过他舰,进水后迅速倾斜。文士弘大惧,在舱中无法站稳,手扶船板,大声呼喝。有水兵见主帅遇险,架起他就往船尾逃去。后船中有数艘走舸跟随而来,扔过长索。文士弘身手敏捷,抓住索头,跃入水中,再攀爬上走舸,抓起一面旗帜,指挥后船拼力突击——由于梁军船队是顺流而下,已无力返回老营,只有往前冲。
    梁军旗舰被破,不多时,二百艘斗舰已有一半被潜入船底的唐军凿破,另一半已无先前冲劲,反而成了阻碍后军的屏障,气得文士弘大声骂娘。
    李靖见敌军旗舰被破,下令唐军猛攻。唐军将士奋勇争先,先以连弩劲射,再攀上敌船,大肆斩杀。可怜这些在斗舰上的梁军水兵,连站稳都难,更别说还手了,纷纷当了靶子。一时间,鲜血迸溅,樯倾橹折,落入江中的兵士如同在大鼎中下了饺子。
    文士弘不愧是水师将领,虽败不乱。当下放弃笨重的斗舰,让传令兵打着旗语,聚合后军较为灵便的走舸、楼船,形成队形,一边回击唐军,一边拼力划桨,分两支船队绕过翻沉的斗舰,左翼直取唐军旗舰,右翼则拼力突围。
    李靖在旗舰上看得真切,从容命司马冲腾拦截。司马冲腾令旗一举,上百战舰挡住梁军疾奔而下的战船,双方胶着,寸步不让,浮起的尸体如沸水中煮熟的饺子一般越来越多。李孝恭的心随着咚咚的战鼓一起跳动,几次想拉弓助射,又觉得浑身没有力气。
    文士弘率领右翼上千战船,冲击唐军左翼。薛宗胜率快船欲行阻击,然而无论如何冲锋,都被梁军船阵挡了回来。薛宗胜取下铁胎弓,盯准阵中船上的文士弘连射三箭。文士弘眼明手快,挥剑格开。由于射程较远,薛宗胜奈何不得。眼见文士弘就要从容率队脱身,不料水中飞起一把铁爪,扣住文士弘的船弦,随后水柱冲天,其上飞起一条大汉,左手擎剑,直取文士弘。薛宗胜一看,振臂大呼:“虎京!虎京!”唐军都识得这位冷面校尉,见他率队凿沉斗舰后又孤身追击敌军主帅,都群情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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