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教父李靖

第26章


    萧铣听罢,长叹一声:“文本啊,还有一因,你生怕令朕伤心,没有说。那就是朕不该偃武修农,罢掉诸将兵权,致使大梁虽百姓安乐,然武力不兴,才有今日之窘。为君者不能目光长远,早晚必饮苦酒。要怨只怨朕并非贤明之君,怨不得臣子们啊!”
    “陛下反躬自省,臣佩服之至。然大厦将倾,陛下作何打算?”
    “自古成王败寇,朕虽死无憾,就是担心唐军破城后,滥杀无辜,让大梁百姓因朕而遭株连……”
    “陛下有爱民之心,大梁百姓将永远铭记!臣观李靖用兵,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若陛下放弃干戈,臣以为百姓不会受到屠戮。”
    “你有把握?”萧铣抓住岑文本的手,急切地问。
    “臣没有把握,但臣想,大唐要的是整个天下,不只是江陵一城。要取天下,必先取信于民。李靖深通兵法,自然通晓此理,必不会纵兵四掠。臣听闻,李靖反攻大将军获胜之后,已将所掠军资尽数分发给将士,表面上是为奖赏将士,实则是为了江陵城破后好约束唐军。自古战事,军兵往往为钱财而拼命。李靖先发资财,已堵住众军之口,必不再行抢掠。”
    萧铣深思良久,看了岑文本一眼,道:“文本有宰相之才,将来在唐朝为官,望你不要忘记今夜之言,好生抚恤百姓。咱们君臣,就此别过吧!”
    萧铣走了。岑文本呆立于牢中,良久,泪水滚滚而下。
    看护岑文本的牢头孔见是个精明人,一直对岑文本很好。他在隔室偷听了萧岑二人的谈话,待萧铣走后,提了一壶酒来,倒给岑文本喝。岑文本喝不下。
    “岑大人,我看皇上早有降意。”孔见小声道,“但卑职不明白,皇上既欲降,为何不放大人出牢?”
    “皇上是为了保全我啊。”岑文本泣道,“唐军入城,李靖必派人相救。我若在牢中,李孝恭、李靖必看重我,将来在李唐也能有个前程;若是被皇上放出,与其他朝臣毫无二致。皇上英明,这个关节自然想得到啊。”
    “大人,你说皇上英明,怎么会战败亡国呢?”
    “时也,运也。隋末起事诸王,多为不世豪强,然而均被剪灭,一是天意,二赖人谋。吾皇遇李靖,就是遇上了克星,奈何!”
    孔见抱拳道:“岑大人高见,卑职敬佩!请大人放心,只要卑职命在,必保大人周全。”
    大唐武德四年十月二十一日,天降大雨,江陵城内积水盈尺,仿佛上苍垂怜梁国将亡,流了眼泪。
    卯时正,萧铣最后一次上朝。百官朝贺,声音不似从前响亮,萧铣也没在意。
    朝拜完毕,萧铣强打精神,对众官道:“各位爱卿,天不佑大梁,加之朕不施仁德,大梁将倾,拖累了诸位。现唐军围困江陵,援兵不至,再拖下去,必然力尽粮绝,百姓蒙受忧患,岂可因朕一人而苦众卿百姓?朕意已决,为保大梁百姓而献城降唐,料想李唐只恶我一人而不会迁怒于诸位。今后望众卿谨守仁德,施惠百姓,朕在九泉之下,亦能瞑目。”
    顿时,文武百官伏地大哭。萧铣面色从容,令太史录下当日之事,起驾太庙,以猪、牛、羊三牲告祭祖先。
    回到宫中,萧铣命江陵府尹发动百姓,清除积水,归置百业,百姓照常营生。时近午时,萧铣下令大开城门,守城将士皆望江而哭。
    萧铣一身素缟,率领群臣到城外请降。李孝恭略微有些紧张,对李靖说:“萧铣果然降了!一会儿,我该如何应对?”
    李靖道:“好言抚慰。萧铣虽无大才,但深孚民望。皇上只要平定岭南,并非一定要杀他。既是诚意来降,当以礼相待。”李孝恭称是。
    唐军三声炮响,李孝恭率李靖及众将校走出阵列。大雨仍然在下,但唐军军容严整,衣甲鲜明,神情肃穆,仿佛是一棵棵劲松。萧铣见了,暗叹一声:大梁举国上下,无人能训习出如此雄壮之师。
    李孝恭向前三步,抱拳道:“萧大王开城迎接义师,乃百姓之福,李孝恭这厢有礼。”他刚才左思右想,称对方“陛下”不合适,称“萧铣”也不恰当,好歹人家也是一方霸主,称“王”比较稳妥。按例,投诚诸雄,大唐均以封王待之。以后见了皇上,也好交差。
    萧铣朝前一步,回礼道:“赵郡王劳师远征,宵衣旰食,太过辛劳。若萧铣再不请降,实为大罪,请赵郡王入城吧。”
    李孝恭看他披头散发,穿了一身素衣,雨水已将衣服淋湿,贴在身上。李孝恭心想,投降就投降,还一身素缟,成体体统?于是责问道:“萧大王出降,免去百姓之苦,本是喜事,为何穿了一身丧服?”
    “对于别人,或是喜事,然而对于萧铣,国家已亡,不该行孝以祭奠吗?”萧铣目露精芒,直盯李孝恭。
    李孝恭正要发作,李靖在身旁轻碰了他一下。李孝恭强忍怒气:“萧大王不必如此!大唐皇帝以仁德治天下,凡归顺大唐者,皆论功行赏。梁国不过是个国号,天下分久必合,以后大家亲如一家,何分彼此?”
    “说得好!萧铣对抗大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然而我治下臣民,尽皆良善,请赵郡王不要因我一人而迁祸于他们。”
    “萧大王放心。但李孝恭皇命在身,恐怕还要得罪萧大王。”
    萧铣仰天大笑道:“江山都交给你了,我还在乎这把骨头吗?”说罢伸出双手。
    李孝恭即刻命人拿出木枷,将萧铣上了锁。随即,也不管萧铣,一马当先,率领部下冲进城中。这时的李孝恭,雄姿英发,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李靖暗叹一声,心想这样的大帅,虽是皇室宗亲,但要想成为威震天下的将军,断无可能。
    李靖心头清楚,萧铣出降,与岑文本劝说有很大关系。于是急派虎京率人前往天牢,救出岑文本;自己则亲手扶萧铣上了囚车,缓缓进城。
    萧铣挺立在囚车之中,对李靖道:“原来你就是李靖。”
    “正是在下。”
    “今日之事,李将军恐怕早已料到了吧?”
    “正是。”
    “可是有一事,你却没料到。”
    “何事?”李靖一愣。
    “唐军即将洗劫江陵。”萧铣轻蔑地摇了摇头,“还称什么王者之师,不过尔尔!”
    “萧大王,在下已有严令,不许抢掠,你何出此言?”
    萧铣双手举枷,手指指向前方:“你是下过严令,但赵郡王已率军入城了。从赵郡王和军士们的眼神中,我已看到一种比野兽更可怕的贪婪与凶残。你虽能将兵打仗,但并非主帅,你将我逼入绝境,但你无法撼动李孝恭,哈哈,哈哈……”
    李靖心头一紧,让兵士接过囚车,自己飞马冲入城去。
    虎京冲向天牢,将岑文本救了出来。
    岑文本出了天牢,急切地问虎京:“虎壮士,赵郡王现在何处?快引我去见他!”
    虎京牵过一匹马,扶岑文本上马,往南门冲来。路上遇见最先涌入城中的唐军,一个个眉飞色舞。有的军士冲入街道两旁的店铺,随手抄拿物品,江陵百姓吓得不敢吱声。
    虎京远远看见李孝恭按辔徐行,由大队人马簇拥,神情甚是自得,赶紧奔过去行礼:“大帅,岑大人来了。”
    李孝恭总听李靖夸岑文本有才,此时见这人一副落魂书生的模样,连缰绳都抓不稳,不禁有些怀疑。待岑文本奔到近前,才勒住马,对虎京说:“虎京,这位便是岑先生?”他不称岑大人,显然对前梁官职概不认账。
    岑文本勒住马,笨拙地跳将下地,差点摔个跟头。他站在地上向马上的李孝恭行礼道:“赵郡王兴王师,天下震动。然而既是王师,何故抢掠百姓?”
    李孝恭心头不快,心想:李靖把你当人才,我可懒得理你这个书生。不过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上,他还是要自重身份的。“岑先生,我大唐军队入城,是保卫江陵百姓来了,哪里有抢掠之事?”
    “就在刚才,我与虎壮士从牢中出来时,见唐军沿街抢掠,江陵百姓敢怒不敢言。”岑文本慨然道,“我主萧铣再有不是,然而百姓何罪之有?若是唐军夺取一城就大肆抢掠,与强盗何异?”
    李孝恭勃然大怒,挥鞭指点岑文本:“大胆狂徒,竟敢诬蔑本帅!来人,把他绑了!”
    眼见岑文本刚出牢笼又将被囚,突闻马蹄嘚嘚,一骑飞奔而来,高喊:“大帅息怒!李靖相求!”
    李孝恭咬了一下牙,心想这个李靖,又来扫兴!
    瞬间,李靖赶到,下马扶起岑文本,道:“岑先生,李靖来迟,让先生受惊了。”
    岑文本见李靖身材伟岸,长须上沾着雨水,眼中满是慈和,不禁大为心折,抱拳道:“李将军,在下适才对赵郡王不敬,其罪当死!然城中有唐军抢掠,实在不吐不快……”
    李靖赶紧打断了他:“岑先生,你对大唐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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