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教父李靖

第27章


我们大帅求贤若渴,早闻先生大名,深感先生高义。再说,以我们大帅的胸怀,不仅不会怪罪,还会接纳善言,以安江陵。”
    李孝恭被李靖送的高帽套住,一时发作不得。
    岑文本起身道:“赵郡王,在下无知,冲撞大帅,还请恕罪。”
    李孝恭一皱眉,心想李靖总抬举你肚子里有货,要真有货,怎么把国家都弄没了?当下不无讥讽地说:“早就听人说岑先生有大才,辅佐萧大王更是屡建奇功,使江陵城固若金汤。本帅倒想听听,你有何安民良策?”
    岑文本见李孝恭阴阳怪气,本不想作答,但又怕江陵百姓受苦,打起精神,亢声道:“自隋末以来,群雄争霸,岭南百姓屡受兵燹,幸存者无一不是从刀枪下逃得性命。大乱思定,百姓渴盼贤明的君主恩泽四方。萧氏君臣、江陵父老之所以决定归顺,正是因为大家相信从此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然小人适才所见,唐军恃强凌弱,欲大发横财,令人心寒。当年,秦始皇派屠睢率五十万大军征岭南,屠睢因滥杀无辜,引起越人的顽强反抗而被杀,前车之鉴,不可不慎!即便唐军所向披靡,然而岭南千里之地,恐从此再无归化之心,望大帅明察!”
    李孝恭听罢,内心一震。不过,他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岂会因阶下之人的片言只语认错?他扭头看着李靖:“靖公,你是统兵主将,倘若部下发生了这等事,有损你的英名,你看如何区处?”
    李靖何时精明?一听这话,就知李孝恭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他赶紧顺杆一爬:“大帅责备的是。末将只顾迎接萧大王,忘了告诫部下不得扰民。末将请令,即刻处置此事。”
    李孝恭嗯了一声:“靖公,本帅既然把军权授予你,怎会干涉?你看着办吧。”
    李靖当即传命虎京传将令:凡抢掠百姓财物者,无论多少,一律斩首!已获财物马上奉还,并向百姓道歉。
    处置完毕,李靖对岑文本道:“岑先生,大帅善纳良言,你不必心忧江陵百姓了。”
    岑文本辞别归家。他还以为刚才将帅二人在演戏,哪知是李靖委曲求全,给足了李孝恭面子。
    待安顿完毕,已是黄昏。李孝恭、李靖聚将议事。众将校中,多数也认为百姓不可侵扰,但伪梁官员和将领拼命抵抗唐军,像文士弘、郑文秀、杨君茂之辈,应斩首示众、籍没其家;还有不少伪梁文武官员,或假手他人,或亲自动手,杀了不少唐军官兵,一定要将他们斩首,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特别是已经战死的梁军官兵,他们的家产应拿出来赏给有功的将士。
    李孝恭听了,也觉有理。但他清楚,李靖并不赞成。倘若他以大帅之尊明里与李靖唱反调,虽然会赢得将士们的拥戴,但李靖心头一定不会痛快。平定萧铣是大事,这等小事让李靖处理,一来显示出他“事事放手”,二来让将士们自己判断谁才是体恤下属的上司,岂不更妙?于是干脆表态:“诸位辛劳,本帅最是清楚。然而这军中之事,还是由靖公裁决为妥。”
    于是众将校纷纷向李靖请求,要籍没前梁官员和死者的家产,分发给部下。
    李靖知道又把球踢给了自己,无法回避,只得长身而起,按剑在手,面对一班将校厉声道:
    “各位兄弟为破江陵,舍生忘死,本将岂有不知?然而,我军是大唐王师,当以仁义为先!前梁文武官员忠于前主,何罪之有?特别是死去的官员、兵士尸骨未寒,其父母妻儿悲痛欲绝,我等却在江陵投诚之际,掠夺他们的财物,于心何忍?此风一长,前梁所辖之地必起刀兵,战事不知何年何月方可结束,且胜负难料。各位及其属下兵士,还想不想回乡尽孝?有道是:适可而止!我军东出峡江时,数百辅船被洪水冲走,至清江一战,才补充给养,缴获军资,本将得大帅恩准,在江陵城下时已论功分赏,各位还嫌不足吗?一支军队倘若只为钱财打仗,那与隋末那些乱世枭雄的乌合之众又有何异?!”
    一席话说得众将校都低下了头。司马冲腾在数次战役中总是冲锋在前,见李靖如此说,出列行礼道:“将军,卑职打仗不为钱财,只求能让老百姓过上安生日子。”
    薛宗胜不善言辞,但也出列道:“将军,卑职也不求钱财,只是……只是卑职手下有不少光棍,若这南方……南方之地,有女子……哪怕是寡妇……愿嫁给兄弟们,也是好事……”
    他这一席话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刚才众将校见李靖脸色铁青,头发根子都竖了起来——李孝恭虽位高权重,但为人做事常有商量余地;李靖则是说一不二、令行禁止,令这些军头们既敬且畏。
    “各位兄弟,只要咱们活着,赚取钱财有的是机会。而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再也没机会看到胜利、享受太平了。此事不要再议,一句话——凡是敢违反军令者,无论是谁,立斩!”众将校这才散了,各自约束军队。
    正在这时,许智仁已率军从北门进入,前来见李孝恭和李靖。一见面,就哭拜在地:“请大帅、李将军为卑职做主!我父为破江陵,先攻荆门,却被萧铣女儿萧月仙刺杀于荆门城外!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智仁,令尊大人对我有恩,你的仇,当然要报。”李靖叹道,“不过,萧氏父女系朝廷要犯,你不可公报私仇,待解押进京后,皇上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许智仁想着皇上与父亲是同窗,当即放了心,谢过李孝恭和李靖,回本部去了
    现场只剩下李孝恭和李靖。
    “靖公,你平了江陵,结束了一个王朝,功劳甚大。我在想,该如何上表为你请功?”
    “大帅,江陵是在你的周密部署下,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下的,李靖不过是执行大帅的军令罢了。”
    “靖公何必过谦?全军上下,谁不知道是你出奇制胜?”
    “大帅,李靖打仗确有几分本事,但平定萧铣这样的大事,决不能突出李靖的功绩。你我同心,我就直说了:你是郡王,是皇室宗亲,立任何大功,都是应尽的本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若是你强调李靖之功,那么朝中就会有人攻击我,这功劳就成了祸害。你也知道,我是在皇上攻取长安后才只身归唐的前隋郡丞,与那些一开始就跟着皇上起兵的将军不一样,也与那些率领军队或城池来投的人不一样,所以还请大帅考虑李靖的处境。”
    李孝恭沉默半晌,觉得李靖说得诚恳,不像是在谦虚,也不由叹道:“是啊,像李世勣这样的降将,年纪轻轻就当了州府总管。”
    “李世勣虽然年轻,但极有天分,其战法是在冲锋陷阵中历练出来的,我朝年轻一辈的将军中,极少有人能比得上他。倘若他再结合古之兵法,精于变化,定会是一位青史留名的大将。”
    “哦?”李孝恭从未见李靖这样夸赞过别人,略感奇怪,“李世勣此人,我倒也知晓,讲忠义,敢拼命,但此人领兵打仗,时败时胜,若只论将兵,恐怕离靖公还差得远吧?”
    “李世勣不到三十岁就有此修为,将来的成就当在我之上。人们常以胜败论英雄,其实败才最能历练人。一个将军,胜得起败不起,就难成大器。想我在二十七八时,还只会纸上谈兵,而他已经历大小上百次战役,其前程不可限量。”
    “呵呵,看来,靖公有意收他为徒啊。”
    “哈哈,收徒这种事,得人家愿意才行啊。我闻李世勣此人最讲忠义,曾把自己的肉割下来给单雄信吃,也难怪皇上这么信任他。”
    “大唐初定,战事远未结束,我看将来你们一定会在一起共事。我呢,尽力撮合你们成为师徒,成就千古佳话吧。”
    李靖心头想着目前的事如何处置,便换了话题:“大帅,目下萧铣父女已被囚禁,江陵已下,你看如何处置为妙?”
    “靖公,我正头疼此事呢。在名义上,伪梁已经不存在了,但萧铣党羽还在,岭南上百州尚未平定。我想,不如派宝相这样的可靠之人,押解萧铣父女到长安受审,咱俩再齐心协力,出兵五岭,平定南方。”
    “大帅,你不把我当外人,我就直说了。你的想法,极为不妥。”
    李孝恭一愕,皱眉道:“为何不妥?”
    “萧铣虽败,但仍是一国之君,岂能由部将解送长安?这与规制不合。五岭之外,情势繁复,不像攻击江陵目标明确,若无善策,别说咱们这几万兵马,就算是数十万大军,亦有可能有去无回,这是用兵大忌。所以李靖直言,请大帅定夺。”
    李孝恭脑袋转得快,心想若由我亲自押送萧铣回长安面圣,再好不过,于是赶紧道:“谢谢靖公提醒!看来我得亲解萧铣去长安,面奏皇上。”
    李靖点头道:“正是。你是郡王,解送亡国之君回长安,显得隆重,萧铣也不会觉得委屈,皇上更是会看重你。此外,关于如何处置岭南之事,大帅最好面见皇上,当面陈情,讨得圣旨,便于行事。”
    最后,李靖请李孝恭代办一件私事:让张素弦一同回京,住在李靖家中,早晚也有个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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