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教父李靖

第44章


若你不想究其因由,李靖不说就是。”
    李世勣对宗城失利一直苦思不得其解,见李靖不像是羞辱他,又深知李靖精通兵法,便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大人是说,若当年你守宗城,能以五千军马战胜刘黑闼五万之众?”
    李靖道:“就算是神仙,也难以取胜。不过,若将兵得当,可有效阻止刘黑闼大军,至少可免去后来的全线溃败。”
    李世勣虽然孤傲,但并非听不进意见,听李靖一说,当下敛容道:“请大人指点。不瞒大人,此役一直是世勣的心病。虽然后来皇上和秦王没有惩处我,但我内心常有愧疚。五千好男儿死于非命,确为世勣耻辱。适才在下无礼,请大人见谅。”
    “李总管知耻而后进,李靖佩服!请看——”李靖指了指案上的水迹,“刘黑闼率军南下,先取定州,后取冀州,宗城虽城小兵少,但却是关隘。宗城一失,洺州再无屏障,相、卫二州自是难保。”
    李世勣以为李靖有什么高论,见他只说地形,接口道:“大人说的极是,但这地形之事,其时我亦了然。奈何五千人马实难敌五万大军,世勣退保洺州也是迫不得已。”
    “关键是洺州保住没有?”
    “当时,洺州土豪翻越城墙,率众投降刘黑闼。一城若是里应外合,当然无法守住。”
    “李总管,为将者不能找任何理由。事实上,你还未率军到洺州,就被刘黑闼击溃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引五千人到了洺州,据城而守,但城中有刘黑闼内应,你仍然难逃一败。”
    李世勣咬了咬牙,只好承认:“没错!不过,若是大人亲自引军,就不会落败吗?”
    李靖站起,温和地道:“李总管,我问你,打仗打的是什么?”
    “打的是什么?”这句话把李世勣问蒙了。“当然是拼兵力啊。兵力不如敌军,怎么能打得过?”
    “当前我军新聚当涂,满打满算也只有七万人,且将领并不齐心;而辅公祏有十五万人,我们打还是不打?”
    李世勣一时语塞。他此时没想攻打辅公祏之事,而是完全被当年的失败缠住了:“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请直说吧!”
    “打仗,一打人心,二打钱粮,三打战局,第四才是兵力。为将者,若只盯着一域之地,以兵将硬拼,岂能不败!”
    李世勣一怔,过了许久,突然单膝点地,抱拳道:“世勣草莽出身,不知兵法,今遇良师,如拨云见日。若不嫌弃,还请靖公收归门下,好好补习兵法。”
    李靖赶紧去扶他。但李世勣身强力壮,李靖竟然无法将其扶起,又不好用武功相强,只得道:“懋功,你久历战阵,将兵之才不在我之下。李靖不过是读过几部兵书,岂敢教你?”
    李世勣认死理,知道今天若不拜师,恐怕李靖不会说出他失败的原因:“靖公,你是长者,世勣是诚心拜师,万望不要推辞。”
    李靖见他心诚如此,才道:“懋功,你是大唐柱石,正值青春鼎盛,前程无量。李靖年过五十,行将就木,无意于功名。若军中知悉你我有师徒之情,今后不好相处。这样吧,这师徒名分休要再提。若你不弃,我可将胸中所学,尽说与你,如何?”
    李世勣这才站起身来,喜道:“靖公,其实世勣早想跟你学习兵法,只是无缘相会。今日遂愿,是我之福!拿酒来!”
第二部 南平半壁 第四十八章  剑走偏锋收服诸将
    兵士端上酒,李世勣一连敬了李靖三碗,哈哈大笑:“靖公,这下你该讲讲,我到底是如何败的了吧?”
    李靖又用指头蘸了茶水,再次绘图。绘毕,对李世勣道:“懋功请看,这是你当年守的宗城。行军打仗的四个关节,首先说人心:刘黑闼反叛,打的是窦建德的旗号,而当年刘黑闼所占之地,是窦建德的故地。这些地方的土豪并不想归唐,自然支持刘黑闼,无论哪个城池都是一样。所以后来刘黑闼杀淮阳王李道玄,吓走洺州总管庐江王李瑗,惊退齐王李元吉。人道刘黑闼勇猛,实际上是他北联突厥、背靠豪强之故。”
    “靖公之言甚是。若没有突厥人和地方豪强的支持,数万兵马的粮草都成问题,更别说取城了。”
    “正是。这行军打仗的第二个关节,正是钱粮。当时,唐军虽派总管镇守各州,但征收钱粮、招募军马极为困难,而刘黑闼军则势如破竹,归根结底还是有突厥人和当地豪强撑腰。”
    李世勣听明白了,便问:“那这‘战局’,又是怎么回事?”
    李靖道:“人心、钱粮,非你能够左右,所以这第三要诀,才是你兵败的关键所在。当初你守宗城是对的,你深知此城是刘黑闼南进的咽喉,一旦锁住,刘黑闼就不能进。但你领五千军前往据守时,有三件事没有做。”
    李世勣赶忙问:“哪三件事?”
    “第一件,在刘黑闼攻定州之前,你应该禀明秦王,让其令幽州总管李艺出兵,袭其后路,李艺若早出兵,刘黑闼必早亡;第二件,你不该弃宗城而走,而应深挖壕堑,誓死而守,苏烈再勇猛,也不可能尽斩五千守军;第三件,应尽早通报卫、邢、洛、赵等就近州府,集兵驰援宗城。”
    “靖公有所不知,李艺是个看风使舵之人,直到武德五年一月才答应与秦王结盟攻打刘黑闼;而宗城城小缺粮,不能长守;附近州府守将又都在观望。当时我也是百无一策。”
    李靖摇摇头道:“李艺其时已经投唐,被皇上赐姓李,只是在观望局势。若你早动,秦王即会尽早知会于他,就算他不起兵,刘黑闼也会闻风丧胆。宗城城小缺粮,但尚可坚守。你当时所率兵士,多为步卒,只要做好防备,据城而守,会有很大伤亡,但不至于全军覆没;而你引兵军回防洺州,行动缓慢,苏烈引铁骑追来,自然无法抵挡,焉能不败?至于附近州府,你不事先求援,怎知无一州响应?况且就算无一州愿襄助你守宗城,皇上和秦王知悉此事,一则会查办州府守将,二来也会赞你谋定在先。为将者,首要是谋局,其次才是谋域。无视大局,只看眼前,是为兵家大忌!”
    李世勣闻言,冷汗滚滚而下,当即说道:“靖公教诲,世勣谨记。来日方长,还望靖公不吝指点。靖公虽不认我这个徒弟,但世勣从内心里把你当老师。”
    自此,二人结成同盟。后世提及初唐名将李药师、李世勣时,均以“二李”相称。自然,由于年龄相差很大,李世勣是小李,李靖是老李。
    夜风吹拂,江岸飘荡着青草的香气。
    虎京骑马跟在李靖身后,忍不住问道:“大人,你专程来找李世勣,为何不商议进兵江南之事?”
    “已经商议过了。”
    “大人,恕虎京愚钝。你进了大帐,没说别的事,专拣李世勣痛处说了一番,令他颜面扫地,何时商议过?”
    李靖勒住白龙,对虎京道:“虎京,李世勣是当世名将,其勇武谋略不在我之下。我若像别的将军一样,到他帐中夸赞一番,肯定不能触动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将,所以才出此下策,让其认识到自身的不足,不仅对江南战局,对他将来的前程亦有好处。李世勣为人忠勇信义,但刚直太过,向来自负,这对一位普通将军倒没什么,但若想成为功德圆满的大将,却还不够。当年,韩信功高震主,刘邦问他你看我刘邦能带多少兵马,韩信说顶多十万;刘邦又问韩信你可以带多少兵马,韩信说多多益善。虽然他说的是实情,但因目中无人,必遭君臣忌恨,所以不得善终。”
    “唉,这打仗的事,敌我分明,是死是活都不冤枉;而这官场争斗,实在阴险。李世勣能遇上大人,也是他的福气。”虎京顿了顿,又道,“大人还是没告诉我,你是怎么与李世勣商议定江南之事的呀?”
    “李世勣何等聪明?他知我此行意在劝说他让出水军,竭力配合大帅与我。然而我只讲将兵之道,不说江南之事,他反而会尽心尽力。若我明说,就等于是劝说他服从,他就算答应,心头也不会痛快;而我什么也没说,由他主动交兵,岂不更妙?”
    “李世勣会主动交出水军?”
    “不仅会主动交出水军,还会起到带头作用。”李靖微微笑道,“不信,你明日看看。大帅升帐,他必第一个赶来。”
    次日,李孝恭升帐聚将。
    不出李靖所料,李世勣一大早就来候着了。众将见他主动前来听令,都微感惊诧。
    李孝恭点完将,对众将道:“各位将军,皇上遣人催促江南战情,时不我待,还望诸位同心协力,共击伪宋。从今日起,本帅将剑印授予副帅李靖,由靖公具体指挥作战。”
    黄君汉道:“大帅,你是郡王,又是平南大帅,怎能将剑印授予副帅?”神情甚是愤愤。
    权文诞跟着道:“大帅,我等受皇命南征,圣旨中写明诸路军马皆归大帅节度。如今大帅将剑印授予副帅,莫不是有难言之隐?”
    卢祖尚道:“大帅此举,是皇上钦命,还是副帅有此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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