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而来

第56章


  哦,对了,最近购物日在打折,我本来想给你买一件衣服,但是却只买到一条围巾,是你最喜欢的深海蓝的颜色,这个冬天我们再去旅行好不好?我还在医院外面遇到一个男孩,他坐在马路牙子上弹吉他唱歌,一首接一首。
  我以后也学吉他唱歌给你听吧,我唱歌可好听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在思想上的改变其实很大,具体说来,就像是一张吸饱了水的纸,蓦然间朝水底沉下去。
  我能沉静的思考一些事情,坦然面对生活给予的磨难。
  其实真正难过的时候也会哭,哭得时候跟疯子一样。
  但是一想到他仍旧在我身边,就能重新找回生活的勇气。
  我丝毫都没有怀疑过他能重新回到我身边,他曾经给了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所以我所固执的认为的爱才那么好,那么值得追求。
  
  ☆、华枝春满,天心月圆(2)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廖长宁从沉睡中醒来的情形,以至于他真的回来时,我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在手术后的第五十六天的晚上,我正在膝头摊开一本彩色的绘本给他念书。
  他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我以为只是神经性的反射,没有在意,握着他的手指不停的摸索按摩着替他疏通筋脉。
  廖长宁靠在枕上的头偏了一下,我抬眼便看到他模模糊糊的眨了三两下眼皮。我立刻激动的站起来,捧着他的脸轻声叫了句:“长宁?”
  他唇角勉强勾勒起一点微笑的弧度。
  我立刻按下了床头的急救铃。
  一大群医生护士呼啸而至,为他做了基本的瞳孔反应检查,为首的主治医生转过身跟我握手,说Congratulations。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他的颈间深深的吻了下去,我哭的很厉害,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在他的脸颊,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长宁,谢谢你回来。”
  他最终回到我身边。
  此后,我们在纽约休整了小半年的时间。
  我们住在近郊的一座庄园里,这里是廖长宁甫一决定来美国治疗就立刻置办的地方。他是那种走一步便会想好今后十步路线的人,总是事先考虑到所有都不安定因素。
  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能感觉到全身心都信任的莫名安心。
  这里的环境十分幽静美丽,交通也方便。他的主治医师定期会过来检查他的情况,庄园里有雇佣的专职护士在,我便同意他出院休养。
  我很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只是,廖长宁的身体一直不见起色,虚弱到无法下床。最大的问题是他的胃口实在太差,总是吃一点转身便会吐出来,甚至一度无法进食,只能依靠打营养液维持生命。他终日挂针,整个人都恹恹的,靠在床上没什么精神。
  于是,我变着法的学习各种粥类煲汤技巧。
  雁迟是我试验的小白鼠,每次过来都会被我逼着试菜。他吃遍全世界各地美食的舌头是味道的最好验证。他又一次一口气喝掉大半碗炖汤之后,终于冲我竖起大拇指,浮夸赞我的手艺几乎已经成为厨神。
  我信心满满的端去楼上卧室伺候廖长宁用餐,他依旧在昏睡着。阳光透过窗纱撒进室内,他却毫无生气一般靠在宽大的软枕之上,秀眉紧皱,双目微阖,脸色苍白,一只手搭在被子上面扎着针,袋中药水已经输了大半。
  我是算着时间上来的,动作熟练的替他拔掉臂弯中的埋入式针头。
  他被我的动作吵醒,声音有些微弱喑哑的唤我:“翘翘。”
  我笑着举起托盘,给他看一眼上面的汤盅:“我亲手炖的汤,要不要尝尝?”
  我跟他闲聊:“这段时间啊,为了学习做中餐,厨房的火警报警器被我弄响了好几次,你睡的沉也没被吵醒。”
  廖长宁试图自己坐起来,但是才刚动了动身子便闭上眼,他掩在真丝锦被上的双手撑在床边两侧似乎在暗暗用力,却因为浑身无力又虚弱的重新躺了回去。我连忙走过去帮他身后点上厚厚的腰枕,又扶着他的肩膀安顿他靠在床头。
  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气音微弱,自暴自弃道:“翘翘,对不起,这样拖累你。”
  我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意气用事的话。
  我握着他的手,试图将我内心之中坚定的力量传递给他:“长宁,我从没怀疑过你能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哪怕是在你术后昏迷不醒,前路阴晴不定,赢面渺然难寻的时候,我都一直认为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所有的事情都终将日出破云,柳暗花明。我曾经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没有人会爱我,没有人懂得我。但是我却遇见了你。我想,如果遇见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幸运大奖,那么我愿意花光此生所有的运气。”
  我端起温度已经适合的汤盅,用勺子举起来,说:“长宁,就算是为了我,你再努力一次,好不好?”
  他对我无可奈何,将我送到他唇边的那勺汤吞咽下去。
  他这次终于没有再吐出来。
  廖长宁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
  初秋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起床在室内扶着借力物慢慢的走动几步到落地窗前的贵妃榻上躺着闲散的翻几本书。
  窗外是高大的梧桐树,一叶知秋。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房内摆了一架黑色烤漆的三角钢琴。我径直过去坐在琴凳之上用一根手指蹩脚的弹奏《欢乐颂》给他听。廖长宁一直背对着我,没有察觉到我的动静,他被我吓了一跳,无奈的撑着榻边的小几站起来。
  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尽管因为体虚步履仍旧有些艰难。
  我厚脸皮的问他:“我弹的好听吗?”
  廖长宁给予肯定的点点头,他这次生病之后,对我的任性简直纵容到极限,就算我想让他歪曲事实说盐巴是甜的,他都能昧着良心说是。
  我不乐意的嘟嘟嘴:“骗人,你现在真会骗人。”
  我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在琴凳上落座。
  我自己站着靠在一边,惊喜问道:“你还会弹钢琴呀?”
  长宁的声线愈发低沉和缓,“会一点点。”
  我揶揄他:“哎呀,我还以为这架钢琴只是你为了附庸风雅的摆设。”
  他很开心的笑着重复一遍:“附庸风雅。”
  他的手臂力气不足,按下去的第一下音调有些不对,但是很快调整过来,一首温柔平和的曲子在他指尖的变换之下慢慢的流淌在房间内。通常他口中的会一点点的水平已经完全足够唬住像我这样不懂行的门外汉。
  廖长宁一边弹奏一边看向我,一字一句说的异常虔诚认真:“翘翘,对不起。我一直对你觉得抱歉。得知我的病情之后,我用了一种十分自以为是的方式将你从我的生活隔离,这是我本身的性格使然。我想让你知道,世界上再多的财富也比不上你的重要,你是我的宝藏。今后我亦不会因为廖氏的继承权或者其他任何原因放弃你。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故意摇摇头不肯同意,“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原谅你。”
  他继续说:“翘翘,手术后我在医院昏迷的那段时间实际上是有知觉的。我知道你每天都会陪着我,帮我翻身擦背清洁口腔。你的力气那么小,却因为担心我不想被陌生人护理触碰,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还有,你每天都会用不同的方式跟我说——我爱你。你每天晚上会给我念一篇温暖的故事,我每一句都听到了。”
  我有些害羞的流下眼泪。
  廖长宁停下手指的动作,看着我的眼睛,低声道:“翘翘,我会用此生剩余的时间去弥补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
  我俯下身将额头触碰他的额头。
  我在秋日午后的盛情阳光下帮廖长宁洗头。他头部手术有一块微创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基本愈合,但是上面还没长出新的头发。
  他躺在带靠枕的躺椅上,问:“手术留下的疤痕是不是很丑?”
  我在手背上试过水温,用花洒冲过他的头发,笑嘻嘻道:“我觉得很可爱,像一条很苗条的小虫子。其实,我真的一点都不认为这个疤痕的存在丑陋或者可怕,因为它是你今天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的证明。”
  廖长宁的发质很好,但是因为最近身体耗损太大所以显得光泽有些黯淡。
  我用白色的宽大毛巾替他一点点擦干净头发。他坐在那里任由我服侍,一张白皙清俊的脸庞映衬着散落在额前的乌发,愈发显得面如冠玉,沉郁秀致。
  我帮他打理好外出的衣服。
  他带一顶墨色的防风帽,上身穿一件版型极好的驼色羊绒衫,黑色直筒裤包裹笔直修长的双腿,脚下踩一双气垫绑带运动鞋。我又逼他系上一条格子的宽大围巾,然后毫不介意的蹲下身子给他调整鞋带的松紧程度,熟练飞快的打了一个蝴蝶结。
  他低声说:“辛苦你,翘翘。”
  我们一起去外面公园黄叶满地的林间小道散步。
  我的双手挽着他的右手臂,尽量搀扶用力。
  廖长宁十分无奈的对我说:“翘翘,我的身体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么脆弱,我还好,也一直都在慢慢恢复之中。”
  他的安慰总是带着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把他的胳膊搂得更紧一些:“我只是怕你又一次离开我。”
  他笑笑,也便随我去了。
  廖长宁毕竟是不能太累,走一段路就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休息。草地上有正在野餐聚会的家庭,小朋友坐在毯子上捧着一杯饮料冲我们露出温馨美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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