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道理的选择

【六】
    沈知锦回房后不久，陈文亦跟柳砚台过来了。
    “怎么样？”沈知锦立即问道。
    陈文亦皱了皱眉，说：“两人确实是窒息而亡的，我只是想不通凶手为什么最后还要在谢伯母身上补上一刺。”
    “陈先生，”沈知锦突然问：“谢伯父谢伯母知道你在修习医学么？”
    陈文亦摇摇头：“他们只知道我是世钧的好友。”
    “既然他们不知道，也不可能告诉这里的其他人，你也没有跟其他人说吧？”
    “没有。”
    “那么，凶手也不知道这里有会医术的人，”沈知锦慢慢说：“在谢伯母死后刺伤她，是不是凶手想叫我们以为谢伯母是被刺身亡的？”
    柳砚台眼睛一亮：“凶手想隐瞒谢伯母真正的死因。”
    “为什么呢？”陈文亦不解道：“无论是刺杀或是绞杀，都得当场进行，凶手绞杀后反倒费时间补上一刺，有什么意义？”
    当场进行……当场进行？
    沈知锦突然想到一点：“陈先生，除了绞杀，还有什么能引起人窒息身亡的……用毒可不可以？”
    “若是阻断了中枢神经，引起呼吸抑制，是完全可以的。”陈文亦说：“难道你认为他们是被人毒死的？”因为两者脖颈上都有勒痕，他便先入为主的以为他们是被绞杀的，可是陈文亦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昨晚见到谢伯母的尸体上有勒痕，那么难道那是凶手之后才补上的？
    那时他感受到的违和感，就是这个？
    不会错了，沈知锦心想，凶手事先在饮食里下毒，谢伯母回房后毒发身亡，那时凶手是完全不需要在场的，其后只需要趁大家离开客厅，四处闲逛时，找机会补上那一刺就可以了。
    能够这么做的……只有那个人！
    “你是不是知道谁是凶手了？”柳砚台问。
    沈知锦摇摇头：“还不确定。”
    是啊，还不确定，只差最后一步了。
    “你们先走吧，一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们的。”沈知锦说。
    她要先去见一个人。
    陈文亦跟柳砚台出去后不久，沈知锦正打算去找刘嫂，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舅母张可温。
    “知锦，吃点东西吧，你早上都没吃，这样下去怎么行。”
    沈知锦退到床边坐下，她看了一眼张可温端在手里的碗，里头的粥正冒着腾腾热气：“好香。这是舅母亲手做的么？”
    “是啊，”张可温坐到了她旁边，将碗递给她：“多少吃一点吧。”
    沈知锦看着张可温，半晌，突然说：
    “舅母也是用这个方法，杀了母亲跟爷爷么？”
    她站起身，手一挥碰翻了碗。
    啪嗒一声脆响。
    张可温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原来只是怀疑，现在彻底确定了。”沈知锦顿了顿，说：“昨晚餐前你来看我，临走时对我说要出去帮忙，你是去找刘嫂帮忙了吧？对刘嫂说帮忙做饭，然后趁机下毒，又从刘嫂嘴里套出了母亲所宿的房间。饭后，你故意将舅父的怀表落在客厅，路上诱他想起这件事，舅父返回客厅去取，你便趁机来到母亲的房间，那个时候母亲就已经身亡，你又在她胸口补了一刀，想叫我们误以为凶杀案是在晚饭后发生的。”
    “可是你没料到陈文亦竟然是习医的，你唯恐被他看出端倪，杀害爷爷后，便如法炮制，再次潜进母亲的房间——因为发生了凶杀案，那间房别无他人，正好方便了你——然后用绳子在她脖颈上留下了勒痕。”
    沈知锦一口气说完，微微喘着气。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更不能让你再活着了！”张可温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她扑来。
    沈知锦被扑倒在地，她看见匕首上暗红色的血迹，那是谢母的血。
    现在那柄匕首就悬在她上方，沈知锦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七】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突然从张可温身后出现，制住了她，将她带离沈知锦身边。
    沈知锦狼狈的站起身，喘着气说：“世钧，你怎么来了？”
    谢世钧说：“柳砚台对我说你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我担心你有危险，所以过来看看，想不到正好撞见这一幕。”
    沈知锦说：“舅母就是凶手。”
    谢世钧点点头：“我已经通知了警方，一切交给他们处理吧。”
    沈知锦也知道发生了两起命案，不好再瞒着这件事。
    那之后沈家大院简直慌乱成一片，警察进进出出，忙着调查，忙着问讯。褚千娇哭闹个不停，褚问怀不住安抚她。左邻右舍纷纷前来围观，诉说着各自的猜测。
    尸体暂时还不能入殓，需经过警方检查后方能办丧事，沈知锦跟谢世钧并排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热闹的婚礼还是昨天的事，想不到世事变得如此快。
    “那天也是这么一个晴天，”沈知锦抬头望着天空，慢慢说：“我躲在院子里晾晒的床单被罩中，周围都安静得可怕，只有父母的屋中传来奇怪的声音。”
    谢世钧愣了愣，才明白她是在回忆十年前的往事。
    “那声音很奇怪，像两个人的，一会儿粗喘，一会儿尖细。我不知怎的不敢出去，蹲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喘息声消失了，屋子里突然响起摔东西的声音，混杂着刻意压低的吵骂声。混乱持续了好一会儿，突然一切都停止了。”
    “一个人踮着脚尖走了出来，透过缝隙，我只看见那人泛了白的棉布鞋踩在地上，鞋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我一直等到那人消失，才敢出来。我来到父母的房间，见到父亲跟母亲都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我这才明白，原来刚刚出去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更大一些的时候，我明白了那天在房里，是我父母中的某一个再跟那个人偷情，然后被另一个发现，三人发生了争执，凶手或有意或无意害死了我父母。”
    “十年来，我一直想要找到那个人，现在我知道了，原来终究是我的父亲对不起母亲，他原来跟舅母竟然……”
    沈知锦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谢世钧伸手轻轻揽住她，“一切都过去了。”他说：“等这边的事了了，我们就回家。”
    回家？
    是了，沈知锦心想，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不止沈家大院，谢世钧的家也是她的家。
    这门亲事是十年前母亲替她订下的，原来过了十年母亲也仍旧在守护着自己。
    沈知锦又哭又笑，点头说：“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