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小吾曹州县吏

23 顶包大案


回到葭来的云染认认真真经营起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省出工夫来料理刑名。由于之前已经看过不少书,实践中又渐渐有了经验,故此李书办越来越难刁难她,两人不合的地方很多,云染不是照书死读的书呆子,断案固然要凭律例,但更要惬于情理,通常李书办认为该动板子的时候,云染总是对受刑者道:“法不可恕,本县不能不打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你何苦做这些犯法的事,害得你父母为你丢脸心疼?”
    于是犯人多半泣不可抑而招供。不到三个月,讼案大减,有时两造对质,由于理屈的一方在大老爷面前悔悟认罪,理直的一方反为理屈的求情——传出去,无人不啧啧称奇,认为审案能如此,可称臻至化境。
    闲的时间渐多,云染通过参加竹枝节还是有收获的,知道外头时局并不好,且不说与北方时常爆发的小型战争,平安王朝内部就扰攘不宁,产生的副作用非常多,突出表现为税收多如牛毛,而且饥荒不断。
    之前在中原地区主要作物是什么云染不知道,到这边来,主食多为粟稻,这里的人很喜欢吃糯米,然而产出率却不高,云染经过考察,发现收成中的大约三分之一都要留作种子,所以糯米在普通人家中经常只有过年过节才吃,平日更多吃的是煮豆子和麦饭。只是豆子容易胀气,麦饭又硬又费嚼,粟比麦较高级一些,可以做成可口易消化的粥,或蓬松柔软的蒸团,平日里云夫人经常做的就是这个。
    大时局改变不了,局部是可以想办法努力改善的。因此云染特意在郊外找了块地,开始种起了试验田,主要种植产出率低的稻类,有空便去观察农作物并和四周农夫交流。这番举动在葭来引起不少人围观,他们看他们的热闹,云染落落大方让他们看,看久了大家自然无趣了。不过几个月后云染发现自己种的糯米产量并没有什么提高,甚至更要低一些,和她熟了的周围农夫农妇们纷纷过来安慰,她并不气馁,表示自己是初试且是尝试,属于正常:只是去地下锄禾日当午的劳作还真不是自己所长,无论是穿过来之前那个还是现在这个身体——种田的学问多着呐!
    这边正孜孜以学,却有一纸密札传到,上面层层累累的公印,由道而州,由州而郡,由郡而县,云染拆阅之下,不由不惊。
    是平池嵇山一案。
    上次别后,他破釜沉舟,千里迢迢上京,走了当朝四大世家袁府下边的门路,沉疴多年的“兆王”巨案,引起了刚刚走马上任的宰辅袁椿的极高兴趣,指明期限发交给刑部,刑部一见之下,不敢怠慢,联合大理寺姚正刚,两堂会审,苦主指证历历,毫无可疑,于是由姚正刚下令,拘捕兆有期。
    不错,“兆王”大名,正是兆有期。
    知道他在西南三州势力密布,所以特地采取了密札方式一层层发下来,方仲华最先阅览,打探后得知兆王现在正在僰水一带活动,便特意委任给沈传师,而沈传师不愧“能员”之名,半个月后确认了兆有期所在,但在手下护卫之下,兆王逃脱了。
    从此他成为惊弓之鸟,同时一面大走门路,周旋之下,最后出了一招:以重金买人来“顶凶”。
    手下有的是表示愿意效忠的人,兆王既诱以重金,又做出保证绝对不会有杀头的危险,布置一番后,“兆王”在朱提落网了。
    朱提郡守是当地人,平生以保住乌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为志,平地里惊雷遇见这么一件大案,当即抓慌,向他的刑名书办道:“先生,你看看,真正该我倒霉,兆王别处不好跑,偏偏到本县来,可我怎么敢抓?”
    大抵刑名一块,整郡甚至整州都是连声通气的,老爷不懂,书办懂,道:“上头指名查拿,足见重视,老爷您还是照抓的好。”
    朱提大老爷叹:“即使逮捕归案,失察的处分,只怕也必不可免!”
    “老爷速速押解上去就是了。”
    朱提大老爷颇以为然。
    等将“兆王”提送上堂,大老爷睁着昏花的老眼一看,但见堂下人一身腱子肉,虬髯怒张,十分符合江洋大盗的形象,这人的胡子还翘得格外高些,定是匪首无疑了。问起话来,只说那日原是去找另一个仇家,却错入了平池邸,实在是误伤,希望大老爷判得轻些云云。
    “这我可做不了主!”大老爷说着,等“兆王”画了供,立刻打叠文卷,连夜不歇,备文呈送宾州府。
    宾州府的刑幕事先已经通气,自然照转不误,然而到了臬司衙门,却没有这样顺利了。
    臬司隶属都督府,督抚方仲华近日去了外省巡视,臬幕为邛族人,乃刑名老手,对这案子从头知晓到尾,此刻人未解到,只有细阅全卷,一条一条看去,疑义甚多,细细一想,根据连日来听到的风声,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由暗骂,宾州刑幕不晓得弄了多少好处!
    他冷笑,州县自然是基础,无疑他们广通声气,可是这样一桩大案,且不说兆王如何,他们想顺利蒙混过关,却连上头的招呼都不打一个,岂不可恨,岂不是不将宪幕放在眼里?而且案卷如此破绽百出,是以为宪幕是白混的么?!
    提笔马上想要揭穿,然而转念一想,兆王于西南呼风唤雨本领通天,孰料他有没有暗中去走督抚大人的门路,如果走了而自己直陈这么一本,岂不是不识时务叫旁人看自己笑话,也别想再保住饭碗了!念及此,他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就此顺了宾州刑幕的意他又绝不甘愿,思来索去,想出一招,既表面不露痕迹,又能让宾州刑幕知道厉害。
    都督府辕就在宾州,因此次日宾州刑幕即接到一封公文,里面原封不动的把案卷退了回来,并将疑点一一签注请“查明”。宾州刑幕一看,当即明白邛老爷不是好惹的人物,一面赶紧派人去向真正的兆王说遇到了麻烦,一面亲自向邛师爷关照:“多多包涵。”
    当然不是空手而去,官办钱庄里的银票封在红帖里,整整一万两,开头还不收,非要陪一箩筐好话,才落句实头:“能帮忙一定帮。”
    第二日再度上门,这次是珍珠宝石等说送给小姐公子们的小玩意,收了进去,到第三天,案卷顺利过关,由邛老爷亲自押明署理,申详督抚,上报咨题刑部。
    督抚未在,遥批了一个“准”,送达上京,见所报案犯已经剿拿,刑部定罪为“斩监候”,拟送袁椿,他认为罪重拟轻,根据律例改定为“斩立决”,用六百里快马急送回宾州,委任其知州监斩。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
    冒名顶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雷海音,验明正身的时候还报自己姓兆名有期,可当绑赴市曹鸣锣喝道的时候,才觉不妙,竟是要丢丧性命!可想喊冤枉时,已经被押卒一团布条塞在嘴里,开不得口了。
    骡车一路行过闹市,看热闹的人成千上万,密密匝匝,雷海音一路“呜呜呜”着直达刑场,宾州知州滕梧宪在公案前升座,押卒将雷海音从骡车里弄下来,大汉突然膝盖一软,押卒将他拉起,他在地上左右折腾,好一番磨弄,卒子又踹了两脚,布条经过这阵折腾终于他吐了出来,然后便是一声高喊:“冤枉!”
    其声粗犷,看热闹的老百姓无不诧异,四周顿见骚动。
    “冤枉啊!”雷海音使了吃奶的力气喊,“我不是兆王!他们答应我没有死罪的,怎么又要我的命?!”
    刑幕在一旁面色大变,喝道:“听他胡说什么,还不快堵住!”
    执役的差人一拥而上,有人踢有人骂,有人去掩他的嘴,却被腾梧崑喝住了。
    “住手,”他吩咐:“将犯人带上来。”
    这一下,四周的百姓都往里挤,刑幕赶紧对腾梧崑道:“大老爷,万万不可!”
    “怎么了?”
    “奉令正法的人,岂可无故延误。”
    “冤枉!”犯人扯了嗓子极喊,“我不是兆王,我叫雷海音!”
    人群越发鼎沸,腾梧崑手指道:“弄不清楚,只怕激出民变。”
    刑幕环顾,好看热闹的拼命从后向前挤,刑场的圈子越缩越小,再下去确有维持失序之忧,想一想道:“大老爷即使要审,也莫在这里审。”
    腾梧崑被提醒了,他虽是监斩官兼一州之长,但本案不属于他负责,遇到这样的事,要么照斩,如若中途停刑,则唯有向上一级请示,倘擅自审问,便是推翻定谳,形同违令,反而惹祸上身,因而感激地向那刑幕道:“言之有理。将犯人押回去再说。”
    刑幕深知他性情,趁机道:“大老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自找麻烦,不如——”
    他朝脖子比了一比。
    但腾梧崑自有他的考量:“正法盗犯,临刑鸣冤,我虽未见过兆王,但此人若属非是,则本府亦不能欺天。”
    “回衙!”
    “押到那里?”刑幕问。
    不属于自己管理,自然不能押回知府衙门,然而督抚未归,也不能送到都督衙门,因而当刑幕问到这一层时,腾梧崑不由得一愣。
    刑幕道:“不如送臬司衙门。”
    “不错!”腾梧崑拊掌,即刻叫来差役,转道臬署,到门上投手本,声明有紧要公事,必须面禀臬司。
    囚车一路走,一路老百姓跟,等到臬司衙门,臬署朱明宪已经得报,深怕百姓聚众滋事,赶紧调派左右在辕门外站班,同时弄出几块“肃静”“回避”的牌子高高举着,以维持秩序。
    邛师爷认为腾梧崑是胡闹,朱明宪点头,他最近身体不爽,因此并不想劳神,所以见到腾梧崑时,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大人,”腾梧崑道:“我奉命监斩,出了奇事,此案恐有冤情,特来容禀。”
    “不敢当,”朱明宪道:“腾梧大老爷怎么弄出这么多老百姓来,闹出乱子,这责任恐怕老兄担不起呀!”
    一听之下,大有责备之意,腾梧崑赶紧答:“事出无奈,请大人鼎力维持,百姓无非关切犯人的冤抑,只要臬台下令,秉公重审,百姓决不敢胡乱闹事。”
    “胡扯!”朱明宪拉下脸来,“你知道你自己干的是多荒唐的事!铁证如山的案子,只凭盗犯临刑一声冤枉,便可翻案,此例一开,强盗个个可以逃避国法,成何体统?还有胆子跟本司说,赶快走!”
    腾梧崑梗在那里,见他甩袖就要转入屏风,追道:“大人,人命至重,既死不能复生,请大人重新审问!”
    邛师爷挡住了他,“腾梧老爷,官场的规矩要紧。”
    “臬台!”腾梧崑再喊一声,朱明宪人已经不见了。
    他无奈,一时不知是进是退,邛老爷看他半晌,“腾梧老爷,我实在不明白,您究竟要干什么?”
    “阿?”
    “说句不敬的话,莫非犯人家属送了什么好处,托您找个事故想替他翻案不成?”
    腾梧崑大怒:“胡说!”
    邛老爷慢条斯理:“只因事情实在离奇,如臬台所言,犯人喊冤,不过临刑前发泄而已,大老爷您却真的大张旗鼓的将人从刀下救出,教人不能不疑心。”
    腾梧崑冷道:“这一案,本府自问问心无愧。”
    “只怕也不能这么说。老爷您是正途出身,相貌、言语都不俗,这几年来政绩亦出挑,只要找着了机会,做出一件大事,干得漂亮,让王公大臣看中,不愁仕途没有更广阔的一步路走,我说得对吗?”
    “你!”
    “送客!”邛老爷却不等他分辨,招呼廊下听差,然后连哈一哈腰送客的姿态都没有,也转身进屏风去了。
    腾梧崑气得脸色发白,这边差役却过来请客,他只有出了臬司衙门,全副押送人马还摆在门前,加之无数老百姓围观,刑幕过来问:“老爷,怎么吩咐?”
    “犯人呢?”
    “哦,犯人已经不喊冤了。”
    腾梧崑张口就要问为啥,到了嘴边,发现没意思透顶,有气无力地道:“回刑场。”
    刑幕心内高兴,却故意装没听清楚,“老爷,您说的是——?”
    腾梧崑异常吃力的启口,这时却见一个蓝顶子分开人群大踏步过来,刑幕暗叫不好,只听那蓝顶子道:“督抚大人回府,路经喧噪,问怎么回事?”
    督抚回来了!
    是谓奇峰突起,百姓们议论纷纷,未等刑幕想好说辞,腾梧崑已经决定干脆来场大的,否则岂不白白担了邛师爷刚才那副冷嘲热讽!
    他马上对蓝顶子道:“是我,宾州知府腾梧崑!属下要见督台大人!”
    督抚的仪仗停在不远,照旧清一色的蓝顶子,腰悬佩刀,虎势森严,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
    “属下该死!”腾梧崑一上来就屈膝大大磕了三个头,“只为属下读过两句书,良心未泯,该死,该死!”
    贵为一州之府,做出此等卑下神态,看众哗然。方仲华从轿子里出来,亲自去扶他:“何必如此,请起来!”
    这时朱明宪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见此情景,知彼此难以善了,匆匆行礼后指着腾梧崑道:“督台,不严劾此人,湖匪一案不能了!”
    “这是何故?”
    两人争着把事情说了一遍,朱明宪道:“这‘兆王’由朱提下面一层层解上来,前后问过十几堂,口供始终如一。请问督台,若有冤屈,何以一句口风不露,到命在顷刻之际,才说冤枉,世上那里有这种事,不是胡闹是什么?”
    “这话却也有理……”方仲华沉吟。
    腾梧崑急了,势成骑虎,不能不争,否则就是办事不力,当即道:“犯人临刑大喊说‘他们答应我没有死罪的,怎么又要我的命’——就是这一点让属下起疑,定是原有人许了他可以不死,所以才一直不吐露口风,督台明鉴,必是件顶凶的案子,再明白不过。”
    “你明白!”朱明宪厉声道:“好,你明白,你说,谁许了他可以不死?”
    “是谁许了他不死,要问犯人自己。”腾梧崑想也不想的答:“只怕就是那些巴不得他立刻就死的人呢!”
    朱明宪怒道:“你指谁?!”
    眼看臬司跟知府当街就要撕破脸,方中华平心静气地道:“两位都慢一慢,郁怒伤肝。我想问一句,犯人既然自称不是‘兆王’,两位在西南好歹多年经营,有人见过‘兆王’的真正面目没有,到底是这个人不是?”
    朱明宪与腾梧崑同时一愕,摇头。
    朱明宪道:“属下惭愧,兆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轻易让外人瞧见。”
    腾梧崑答:“是的,瞧见的人也不见得就知道他是兆王。”
    “那么,是真是假,还真得审一审才行。”
    腾梧崑喜形于色,而朱明宪犹觉不愿,方仲华对他道:“就在你的臬台衙门办,速战速决,你跟刑名书办去整理台子。”
    朱明宪只有领命而去。方仲华又道:“腾梧大人。”
    “属下在!”
    “你带了文案出来没有?”
    “刑幕随在。”
    “那也行,你们两人去商量一下,立刻出张告示,告诉百姓,秉公重审,不可越轨。”
    “是!”
    于是八台大轿缓缓行向臬司衙门,等达到门口,告示也写好了,百姓们一看,认为督台公平正直,欢颂而散,只有少数的人还留下来看热闹,不过依照告示所言,不再鼓噪,因此臬台大门前一下变得安静。
    而此刻的衙门里面却正是热闹之时。督抚照例并不过问刑案,一切公堂承应的差人、刑具等等,临时全部聚齐,凭空添了好些人,督抚、知府作为陪审,朱明宪换上官衣,先向督抚告罪,而后升堂,吩咐将“兆王”提上。
    只听铁索鎯铛,一院肃然,雷海音抬头一看,竟像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心知机遇难得,虽然刚才宾州刑幕有过一番恫吓,但翻来覆去思索过好几遍后,最终决定,保命。
    “兆有期,”朱明宪一开口便见得他不承认犯人是顶凶,“你为什么临刑捣乱?简直大胆!你放明白些,死罪已经难逃,再受活罪,是自讨苦吃。”
    “俺不是俺们大王,”雷海音道:“俺是替他的。”
    “哼,那可奇了,你说说你叫什么?”
    “俺叫雷海音。”
    “可你连过十几堂,供的名字都是兆有期,现在又说叫雷海音,有什么证据?”
    “啊?”雷海音懵了,自己叫什么还要证据?
    “没有证据,便是胡说,”朱明宪喝道:“来呀,替我先打两百!”
    邛师爷在旁边咳嗽两声。朱明宪乍然意识到督抚还在,落在他眼里,恐怕就变成酷刑逼供,眼见武班们将人已经掀翻在地,他又转了口风:“说实话,这顿板子便可暂时寄着!快快招来!”
    “大老爷!”雷海音挣扎着喊:“俺从小到大叫这个名,你去问俺乡里人就知道了!”
    “你家乡何处?”
    “江、江州,沈黎,葭来县。”
    “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雷海音犹豫了一下。
    “快说!”惊堂木重重一拍。
    娘,到最后,儿子还是对不住你。雷海音把眼睛一闭:“上有个七十岁的老娘。”
    “其他呢?”
    “没有了。”
    “那你怎么跑到宾州去了?”
    “俺……”
    “不对!”朱明宪猛然回忆起来,一惊:“你说兆有期是你们大王?”
    “……”
    “你本身就是一个湖匪不是?”
    “……”
    “好哇,不管你是不是兆王,你也难逃一死!”
    “不不不,”雷海音连忙分辨:“俺没有真杀过人,俺只是跑跑帮,俺娘说了不许俺杀人!”
    “哼!”朱明宪连连冷笑,“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成,只要是湖匪,朝廷就断不轻饶!况且若不是信得过的,何以不叫别人顶凶,要叫你顶?”
    雷海音豁出去了,开始长篇大论细细叙来,怎么样选人,怎么样提条件交换,到了堂上怎么样说……倒也全须全尾,让朱明宪一时揪不出破绽。
    腾梧崑道:“雷海音,既然你说你不是兆王,那你可以戴罪立功,领我们去抓到真正的兆王,如此,也算洗刷了你本身的不白之冤。”
    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大功竟然让他给抢了!朱明宪不郁的盯腾梧崑一眼。
    “这……”雷海音道:“俺、俺不知道俺们大王在哪里……”
    “不打你不知道厉害!”朱明宪一腔忿恨都泄到他身上,朝左右吼:“还愣着干什么,打!”
    “慢。”督抚大人出声了。
    朱明宪变脸跟翻书一样,马上和颜悦色:“是,督台请吩咐。”
    “本案的重点,是先弄清他到底是不是兆有期。”方仲华道。
    “是。”
    “兆有期为人狡猾且行踪不定,据说即使最信任的心腹,也没几个见过他的真面目,因此此人若非真犯,不知道他在哪里亦属正常。所以现在可以先抓一头,只要通知葭来县知县,将他老娘及可指认的几个熟人找来,让他们对质,是否雷海音,真假自知。”
    “是,是,这是正办,”朱明宪连声道:“大人英明!”
    “不过我要提醒你,”方仲华道:“这一案要办就要办得干净。想那兆有期既然能叫人顶凶,自然也会干出别的花样来。倘或事机不密,或者手脚太慢,让他抢了先着,将雷海音的娘弄得不知去向,成了一件疑案,无法定谳,则现在所行一切,就成了天大笑话。”
    这几句话说得朱明宪悚然而惊,言外的警告,十分明白,责任现在几乎全部由腾梧崑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如果办事迟延,抓不到雷海音的那个老娘验出真相,则督抚提示在先,自己的前程,就要拿来为这个不知道是真假兆王的雷海音陪葬了。
    因此,他恨极的死瞪了腾梧崑及雷海音两眼,嘴里惶恐答应着,等送了督抚离开,所有人都下去的时候,他才发泄般的把桌子椅子一阵乱踢,好容易邛师爷劝阻下来,想到自己的乌纱,不顾邛师爷的阻拦,立即逼着手下开始办公事,通知江州府转沈黎郡,一路令下葭来县令,逮捕雷氏老娘及一干指认人等,解送到省,以便跟雷海音对质。
    这就是密札如何最终传到云染手里的经过。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