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睡。
第二日大早,本应向主人谢辞,但二公子三公子不是想见便能见,即使龙管家,也托了好多的人才找到。龙管家听说是他们,倒是放下手中事务立马相迎,并再三挽留多住两天,云染言公务要紧,婉语坚辞。
见他们去意已决,龙管家沉吟了下,不再挽留,嘱咐两名手下好生送客,来到登抵时的水寨,依旧是密密麻麻的船,云良道:“只怕还要热闹上好几日。”
宥祐的兴奋劲儿沉浸在昨天尚未□□,“嘿,前晚的烟花真是值了!”
左佐道:“不知烧了多少钱。”
宥祐向往的道:“谁晓得今天晚上还有什么没见过的啥哩!”
差役们都点头。
敢情大家都把押解的事晾在了一边?
“云老爷稍候,”带路的家丁道:“小的去叫他们把船排过来。”
“好,多谢。”
家丁们离开,片刻暇余,各人眺海的眺海,闲步的闲步,整片江滩上没几个人,云染沿着码头四周打量,在一块大石头背后发现一只箱子。
这只箱子头朝地,挂锁,一个角被磕破,异常沉重。云染以为里面装的是书,从磕破的角里一望,竟然是白花花的大锭银宝!
怎么回事?
“大老爷——”宁卓非呼声顿住:“这是什么?”
“把它撬开。”云染指示。
宁卓非已经明白了箱子里所装,剑眉微蹙,但还是遵照吩咐拔出腰刀,左佐和几个人从另一头逛过来,正好瞧见拔刀的动作,赶跑几步:“大老爷,头儿,你们在做什么?”
宁卓非解释两句,左佐不赞同开锁:“大老爷,如此贵重之物,原物奉还为好。”
“所以才要打开看。”
“阿?”
“不打开,怎么好辨别银子的来处?也许里面有书信,那就更好办不过。”
宁卓非眉头松了,不再迟疑,左佐阻止:“慢一下!”他转头对云染道:“我知道大老爷的意思了,但——”
“但什么?”
“虽则大老爷行得正,可却不一定不遭他人置疑,不如直接交给主人,由他定夺。”
云染想想有道理,“我们去找二公子。”
又是好一番周折,二公子三公子联袂出现,听完讲述经过,二公子下颔轻支,淡道:“拾金而不昧,难得。”
其实一众衙吏哪有不动心的,早在心里责云老爷迂腐,这么大箱银子,既不是偷又不是抢,拿了就走该多好?反而宥祐道:“我们大老爷说了,这么一大箱子银钱,不论私有还是公帑,遗失的那个人肯定急得不得了,说不定会出人命,所以一定要还给人家。”
二公子道:“那么,失主必然要好好谢谢你们大老爷了。”
“不必。”云染拱手,看看外头:“时辰不早,劳烦二公子帮忙找到失主,我等告辞。”
她领着众人就要潇洒而去,宗姬凤林道:“等等。”
“三公子有何吩咐?”
“我——本公子正巧要去宾州问问利富来要他帮寻的奇南香朝珠,干脆顺道跟你们一起。”
听的人下巴掉落一地,云染确定自己没听错后,讶道:“可是三公子的寿宴不是还——”
“无趣得紧,”宗姬凤林走下座位,朝宗姬凤池道:“二哥,你帮我结尾吧!”
宥祐瞠目结舌,偌大一个排场,来了多少人,化了多少银子,做主人的说翘就翘?
可宗姬凤池却无半句斥责之词,只朝宗姬凤林道:“你想好了?”
宗姬凤林点头。
宗姬凤池微笑着转过头来:“云老爷,有劳了。”
依常理说,宗姬家三公子出行,要坐什么样的船没有,可他偏偏要来挤云染他们这条不大不小的破船,美其名曰尝尝官船的滋味。
一伙人众月捧星,幸而宗姬凤林本身只带了他两个玄衣护卫,家里一帮佣人全摒,否则云染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让到外舱去。
由老艄公亲自下厨,晚餐整了一条极肥美的河鱼,当玄衣之一的辛奕拿出一根银光闪闪的银针时,扒满了舱里舱外的差役们叹,原来世上真的有试毒这回事。
等大家都吃完,月亮已经上爬中天,河上起了薄雾,衬着月色,朦朦胧胧起来。
云染坐在舱外,宗姬凤林一身绸衫转了半日,一个大活人被她视若无睹,经过她跟前第五圈之后他终于摇着扇子驻足:“在这儿待着干嘛呢?”
“哦,”云染答:“前半夜水没凉,风是热的,要到后半夜,水凉了,吹得很舒服。”
宗姬凤林在她旁边坐下,“我倒是想听听你说的荷花的声音。”
他还记得?
云染眯着眼笑了笑,没说话。
宗姬凤林也不再作声,两人一直静静坐着,看月亮从云后探出,湖面上一照,密密麻麻的银光。
这时河中各家运米运盐船多了起来,云染感慨宗姬家的实力从这方面也可窥知一二,别处夜间船都不敢走,在阳冲境内却不必担心。
他们船相对来说较小,因此多挨别人边擦过去。大约到了二更天气,云染刚开口说去睡了,忽听一片啪啪声打得河路响,一望,上流处一只大船,明晃晃点着两对大高灯,船上站着几个如狼似虎的人,手持鞭子,打那挤河路的船。
她忽地笑了起来:“三少,你看看那是哪个?”
宗姬凤林也注意到船身上的虎纹,哈了一声。
说着,那大船已到了跟前,拿鞭子来打艄公。
此时差役们几乎都已回舱安睡,打杂的和艄公的儿子也睡了,只剩下老艄公在撑船,他道:“好好的一条河路,你走你的,行凶怎的?”
那人答:“狗养的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是哪家的船!”
老艄公道:“你灯上可没写字,我知道你是哪个。”
那人骂道:“真个瞎了眼的!没见虎纹怎地?”
“啊,是宗姬家的船!”
“不错,我们是少爷派去装租米的船,谁人不晓得!你再回嘴,拿绳子来栓到船头,打几十板子再讲!”
老艄公道:“宗姬家的公子现在我船上,你们哪里又有个公子出来了?莫非是其他两位公子,不过公子们是不会坐你们这样子的船的。”
那人讥诮地道:“公子们又会坐你这样的船不成?”
云染与宗姬凤林暗笑。
老艄公朝他们两个坐的阴影处喊一声:“请三公子给小老儿一个老脸,让他们认认。”
此时月尚未落,映着对方的灯光,照得雪亮。宗姬凤林缓缓踱出,问:“你们是我家那一房的人?”
那些人认出他,一齐慌了,纷纷跪下:“小人们该死!只因小人们的主人刘老在府上做管事之一,从庄上运些租米,因怕河路里挤,大胆借了少爷府里的行船,不想就冲撞了三少的船,小的们该死!”
宗姬凤林心情甚好,也就饶过他们,道:“老刘我自然知道,他在我家执役已久,借辆行船又何妨?但你们在河道里行凶打人,却使不得,既借用,岂不是坏了我家名声?况我家没人敢做这样事。你们起来,此次幸好不是我二哥看到,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应诺,谢了他恩典,磕头,忙吹灭了灯笼,赶紧摇开了。
等他们走开,老艄公忍不住发笑,云染对他道:“船家,你实在不该请出三少,扫他们一场大兴。”
艄公答:“小老儿要不说,迟一刻船板都要被打穿了!”
密室。
很黑,油灯如豆,一闪一闪,踊跃着昏黄的光芒。
“大鹏他们失手了?”
发声的人隐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他对面,一个魁梧如小山的男子低头:“是。”
半晌没回音。
魁梧男子忍不住:“头儿,宗姬家的似乎站在姓云的那边,三公子在他们船上,我们不好下手,怎么办?”
“你还不知道吧。”
“阿?”
黑暗中的人道:“云澂这边,没必要再下手。”
“为啥?”
黑暗中的人似讥讽一声:“沈传师已经到了宾州。”
魁梧男子大骇:“他见过我!完了头儿,这下硬栽在雷海音头上肯定不成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啊!!!”
如山男子,竟然匍匐过去,满头迸汗。
“方仲华……”黑暗中的人咀嚼着这个名字,“……打算翻脸了么?”
“头儿!”魁梧男子巴住他膝盖,被他哼一声,抖索着讪讪放下,“头儿,您不能丢下我不管,我,我——”
“你还有用。”
魁梧男子如逢大赦,把额头抹了一抹,这才发现汗湿衣襟。
一路顺利,三天之后,到达宾州,韬光城。
进城已经天黑,因云染是匿名,所以由宁卓非去臬衙接洽,投文要求寄押犯人。
然而臬衙刑幕接过公文一看,当时便摇头,将公文退回。
宁卓非急道:“大人,这是何故?”
刑幕道:“你们葭来县不懂规矩。”
“请大人指教。”
刑幕长长的指甲刮过公文,甩手:“你自己看!”
吃了老大闭门羹,宁卓非无法,只得兜转回来。一行人就这么晾在大街上也不是办法,嘱咐往边上避避,云染接过公文,字字推敲,宗姬凤林不耐烦等,道:“干嘛非得住衙门,炕头又臭又硬,走,本公子领你们去别苑。”
云染没理他。
宁卓非道:“多谢三公子盛意。可是既然到了,按规矩一定要先拜见上司。”
“那拿我的名赦上门,看姓朱的还不倒履相迎!哼,以前他巴结本公子本公子尚看不上眼,就是他出门相迎,咱也不住这儿,杀他个下马威。”
“公子威风!”宥祐喝彩。
左佐道:“如果朱臬台真的出来,怎好掉头就走?”
宗姬凤林道:“我直接带你们去都督府好了。”
说的人浑不在意,听的人却倒抽口冷气,当下没个敢再开口,云染下车:“我去。”
宗姬凤林拦她:“用得着你亲自敲门?行,如果你非要见他,等本公子写个条——”
云染道:“臬台刑幕是有意为难,如果以势相压,本案势必更加棘手。”
“大老爷的意思……”宁卓非踌躇。
云染抬手扣门环:“再请刑幕老爷。”
二度被请出来的邛老爷面罩乌云,云染赔着好脸色仔细询问,他才施施然瞟着眼睛:“公文上写‘解送人证雷氏及乡邻三名’,明明是证人,怎么能寄送到我们牢里?牢里是关罪犯的,不是犯人,怎么可以收监?”
“原来是这样,”云染脑筋转得快,连忙道:“那么,请在贵台班房里暂寄一寄,应缴的饭食银子,我们照数奉上,可好?”
邛老爷哼道:“如果先就按这个规矩做,没有办不通的道理。可瞧瞧你们耽搁多会儿了,朱老爷早下了值,我去那里寻他?这街边多的是客栈,哪儿不好住?”
说得反而都成了他们的不是,这下云染也无奈了。
出来门,宗姬凤林在一旁摇着扇子,幸灾乐祸的模样:“怎么,还是听本公子的,包你没错儿!”
云染嘱咐宁卓非找客栈,他阻道:“得了得了,正好跟本公子一块儿去利家住。”
“一路上已劳三少良多,实在是——”
宗姬凤林道:“宾州大城,你们一行十几二十个,食宿可是个大赔累,云老爷,本公子是特意悯你宦囊羞涩,你就不必推托了。”
云染算了下银子,恭敬不如从命。
其实云染有点想不通,按自己当初接到的公文来看,臬台朱明宪应该迫不及待接见雷大娘才是,然而现在这番光景,有两个猜测,一,还是邛刑幕在捣鬼,二,他的主意重新变过了。
一路寻思着,不知不觉到了一座偌大府邸前,另停了列人马,只听门上在轿子前辞客:“爷病了,这会儿刚服了药睡下,是不是能见您老爷还不知道,还是过两天再来吧。”
轿子里的人低低说了两句,门上只是摇头,不多久轿子抬走了。
门上转头来,见着摇扇的宗姬凤林,两眼一亮,赶紧过来:“哟,三公子,久不见您老了!”
宗姬凤林把扇一收,柄儿敲了下他脑袋:“你们爷病了,真的假的,莫不是你来唬弄人家的吧?”
“哪儿敢呀,”门房笑嘻嘻摸着头顶,“爷是有点热气。”
“哦,不要紧吧?”
“不要紧不要紧,三公子请里面坐,我马上去禀爷。”
跟方才判若两人。门上好奇的看了眼云染一行,却不多盘问半句,热情的说着,宗姬凤林道:“得,既是病了,你叫你们爷也不必来迎,我到上房见他好了。”
“那哪成,您上花厅先坐,小的稍后就来。”
这是富贵人家,云染观察后得出结论,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不多会儿,但见一个穿着玄色绸缎的中年人拱手出现在门边:“三公子,您是贵人踏贱地,到咱这儿来不事先说一声,咱们好安排全套!”
他面色是有点潮红,接着躬腰行了额手礼,宗姬凤林拉他:“得了,我随便过来逛逛,银楼生意怎么样?”
“托三公子的福,一切平稳。”
丫鬟们奉上金托盖碗茶,利富来这才转向云染和宁卓非:“这两位是——”
云染拱手:“葭来县云瀓,这位是宁卓非。”
“云公子是衙门里的人物?”利富来刚才进来时看见了那一排身着公服的衙役。
“是。”
“哦,是这样,”宗姬凤林接口:“我跟他们同来,到得晚了,人多不方便找客栈,所以到你这来借住两天。”
“好说,好说,” 利富来满口应承:“别的没有,房子还算多,想住多少天都是可以的,就怕招待不周,云公子莫嫌弃。”
“利老爷太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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