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去郊外看她的试验田,宁卓非随行。云夫人中午做了一个大蒜腌肉,这是本地一道名菜,云夫人学了好多天,为表示对母亲的支持,云染吃得很多,不过后果是只要她一开口说话,对面的人就直往后退,于是她一路上都尽量少开口,默默盘算用待会儿到了目的地,借盐水和柳条好好漱一回牙。
刚到地头下马,忽然气势汹汹围上来一群人,看打扮,一色短衫袴,头上系一条白条,手持长木棍,面色不善;再看带头的,竟是个矮胖的中年妇女。云染往远处一望,隔几步便有相似装束的人在“站岗”,显然有备而来。
吩咐仅带出来的几个手下四面站好,宁卓非上前,正要动问,那女的却先开口:“你就是葭来大老爷?”
云染点一点头。
“你、很、好!”
一把江上人家土腔的三个字,绝不是问好,手随声到,一掌挥来,好在云染听出那三个字里的恨意,反应及时,她巴掌落了空,然而她身旁一个大汉紧接着抢上一步,一掌横扫,宁卓非同时出手,而宥祐挡在云染身前,大汉的拳头正中宥祐鼻梁,鼻孔中立即流血。大汉还要当胸探来,被宁卓非缠住,两人你来我往,其余人也一拥而上,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终究寡不敌众,弱不敌强,云染这边统共六人,倒了三个,一个逃跑,还剩一个宁卓非强撑。等到一个大汉打中他腹部让他再也站不起来后,妇人对着他横身护在背后的云染骂道:“一个大老爷,躲到底下人后前,吃饭的,还是□□的?”
几十个大汉轰然应诺:“□□的!”
云染抚着挨了好几下闷棍的背,不出声。
妇人挥挥手,身旁一人抽出一杆水烟奉上,她擎在手里,等大汉装好烟点燃,连续抽了好几管,终于浓浓地喷了一口后,像是极端满足地,她在烟雾缭绕中道:“哪,也弄点好东西给他们两个尝尝。”
外围站岗的人不知从哪里拎来一只木桶,隔得远远的已闻到臭气冲天,云染一看,那木桶明明是农家里装粪汁的式样——不是吧,这个婆娘这么恶?
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的宥祐忍受不了了,把手捂住鼻子,一面骂:“你们怎么能——”
话音未落,一桶似黄非黄的稀薄汁液已经醍醐灌顶般朝云染及宁卓非一股脑地抛了去,顿时味道不忍猝嗅,连妇人也停下了吸烟的动作,后退好几步。
“滋味好尝吗?”片刻后,烟瘾满足了,妇人挑开烟杆,把宁卓非一脚踹开,直视云染:“看来你大老爷不怎么样,亏他还叮三嘱四的。今天老娘就把你解决了,为我们大王报仇!”
云染屏住呼吸把脸上一抹,“你是兆王的什么人?”
“哟,猜出来啦?你说呢?”
“余苗氏,你要为你男人报仇,先问过不过得了老身这一关。”
一个声音冷冷响起,随之出现的是更多的人。他们被包围了。
“你是——”
被称为余苗氏的妇人看着走出来的另一个妇人,雷大娘。
“我的儿子因为给你男人顶罪被活活害死,如果你要求云大老爷偿命,那么,先偿我儿子的命来。”
自从雷海音没后,雷大娘的气质日益森冷,加上她人比自己多,余苗氏气焰稍为收敛,不过依旧针锋相对:“老虔婆,看你一把年纪了,想要什么,银子?”
“银子能把命买回来?笑话!”
余苗氏炸毛:“不错,你儿子死已经死了,我家大王从不强迫别人为他干活,要怪,就怪你儿子自找!”
“你男人也死已经死了,那你还跑来纠缠个肺!他也是自找!”
两个女人互不相让的瞪着,接下来毫无疑义上演第二场群架,这回余苗氏带着人狼狈离开,留下现场血腥点点。
云染朝雷大娘致谢,当着如许多人的面,不好多说什么,和负伤的手下回城,遣个人各自回去瞧伤,自己到了府中,正遮掩着不想被云夫人看见,偏偏迎头碰上,先是捂鼻,遽而赶紧煮一大锅水放上萱草让她从头到脚洗净,云染瞒着伤没让她知道,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到尚有余温的太阳底下晒,不知不觉睡着了。
晃晃悠悠像是到了渠港,一望无际的河岸,仔细观察又不像,渠港没有生这么多芦苇。雾气升腾起来,时浓时淡,水边的草丛里,蝉虫响亮的鸣叫,云染抬头一望,天上好大一枚月亮,透着隐隐的红色。
妖气。
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晚上,在做梦?
她明明意识清醒,低头咬手背一口,疼。
不是做梦。她试图辨认方向找到来路,这时听到河边蹚水声,像有人在大步走动。
“有人吗?”她喊,也是先发制人之意。
雾变幻莫测,慢慢呈现出一个人影来,云染紧紧盯着,直到他发出声音:“是我。”
“宁卓非?”
宁卓非罕见的没有穿他的捕服,而是一身便装缠着绷带——但这便装也太随便了,只一身中衣?
“你怎么在这里?”
却见他目露疑惑:“大老爷?”
云染灵光一现的往自己身上看:长发纷披,衣着倒还整齐——是自己刚才在家干头发时的装束!
大约像个鬼。还是个女鬼。
她连忙七手八脚的将头发耙两下,没有簪子,随手折了一支芦苇,用稍硬部分的桔梗挽起。
这下应该正常了。她咳嗽一声:“你觉没觉得奇怪,这里是哪里?”
“我走了一段一个人都没有,直到遇见你。”宁卓非道:“大老爷是怎么到这的?”
云染摇头表示不知道,指指对岸:“会不会要过河?”
“□□,”宁卓非指指自己湿了大半的裤脚:“我已经试过了。”
“那到河堤上去,那里稍微高些,看得更远。”
宁卓非点点头,这回没用多久,但四处一顾,还是满眼茫茫。
说不失望是假的,云染坐到地上,开始思索到底怎么回事,宁卓非也邻下而坐,在地上随手折了几根草,编成一根小小草筒,试吹了一声。
“哔——”
吹了好几下,也不成调,云染本来侧耳倾听,一会儿后放弃,朝他道:“我说宁卓,先别吹了,看样子也不会有人听见。”
宁卓非扭头看她一眼,目光绿幽幽的,很怪异。云染心里起毛,跟刚才感觉极度类似,下意识抬眼看了下月亮,若说之前还是若隐若现的暗红色,现在已经确确实实被红色侵蚀一角了。
像被咬了一口的大饼。
她心里一阵急跳,感到身上很冷,又说一句:“别吹了。”
宁卓非不理她,依旧专注于自己的活儿,他的身体沐浴在月光与越来越浓的雾气里,仿佛冰冷的雕像。
她伸手推他肩膀一下,毫无反应。
这下真正急起来,尚未搞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同伴就已经失常,她一下站起,不死心的举目四盼,夜路深沉,泥汤浑水,芦苇遍野,根本没有出路。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永远被困在这儿了?
拔足狂奔,冲下河堤,直到喘不上气,撑住膝盖,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如此真实,她缓缓抬头……还是前面是河,后面是荡。
“夫人,夫人!”
云夫人和姚夙家的大媳妇正在廊下讨论着鞋底花样,很少看见云良如此着急,把笸箩放到一边:“怎么了?”
“公子像是不对劲,”云良道:“起先我见他睡着,以为是犯了困,但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头发早干了,我叫他,他不应,竟像是魇住了!”
“什么?!”云夫人赶紧起身往云染住处走,姚夙家大媳妇跟着,“啊呦,大老爷病了?”
只见云染躺在躺椅上,仰着,身上被盖上了一条薄毯,呼吸轻微。云夫人一下扑到毯子上:“澂儿醒醒!醒来!”
姚夙家的大媳妇道:“夫人别乱,试着掐掐大老爷人中?”
云夫人听见,忍住哭音,定一定神,使劲按了按,不见眼皮子动;复将人摇了两摇,也没见一口转气,她心里一急,一翻眼直倒下去。
在后边的姚夙家大媳妇听她打个倒噎便没声息,忙叫:“夫人!夫人!”听她不应,忙转过来瞧,只见云夫人面色急白眼已翻上,慌得自己也没了主意,左右不见云良,更加着忙,原来云良半途到前面嘱咐衙役请大夫去了,折回来正好姚夙家大媳妇一头撞上:“夫人她、她她她——”
“她怎么了?”
“她也,她也——”
云良疾步过去,看见一子一母那个样儿,急急的唤了几声,没个应他,冷不防姚夙家大媳妇淘淘哭了起来:“作孽啊,这是着了什么道儿呀,大老爷这么好的人,夫人这么好的人——”
“不要乱!不要乱!”云良道:“你到厨房拿点儿金砂来,夫人这是一时闭了气,不妨事!”
姚夙家大媳妇捂住嘴去了,云良抖着手在云染鼻子下探探,有气儿,忽外面院子里响起落乱的脚步声,他大喜迎出:“是大夫来了——咦,你们是谁?”
光线暗了,云染仰头一望,不知哪里来一朵乌云,渐渐遮盖住了月亮。
冷冷的月华被挡住,河沟、原野都朦胧起来,这时远远一个人走了过来,提着盏风灯。
云染精神一振,正要打招呼,忽然入鼻一股淡淡的香气。
香气来自河中,云染循嗅而望,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朵花,无根无叶,红得发紫,紫中带黑,妖艳逶迤。
从来没见过这种花,不像荷花,像茶花,层层叠叠,发着暗光。
云染凝视着。
慢慢的,她动了,朝河水、朝荷花走去。
像什么也不在意一般,她沉浸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空白的情绪中,温暖的河水漫过脚踝,漫过小腿,漫过大腿。
红花在呼唤着她。
不知不觉接近了,只有几步路,但总接触不到它。仿佛她前进一步,它就后退一步。
全身接近于麻痹状态,然而是一种幸福的麻痹。好像其实并不希望真正摘到这朵花似的,只是希望永远这么走下去,在这种缓慢的、瑰丽的目标的追随中,让温暖的河水漫过全身,达到永恒……
忽地,一阵耀眼的白光升起。
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红花旁边,一朵白得似玉的形状一摸一样的花旋转着出现,越转越急,到达半空,接着花瓣纷纷脱落花蕊四散,贝珠似的小圆片打在水面上,红花仿佛受到刺激,放射出一阵黯红色的光芒,红光与白光相撞,碎裂,凋零,宛如实质般砸在水面,化成了水的波纹……
最后两花都只剩下没有花瓣的花蕊,萎靡倾倒,消失。
光与影驳乱归于平静,云染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河水中,水淹至她的心脏,有些怔然的低头,每一下心跳仿佛都撞击着河水。
嘭嘭,嘭嘭!
告诉着她刚才的险象环生。
花朵消逝,余香犹存,这到底是梦境,还是不是?如果是梦,早该醒了,何况乎如此真实?
猛地一人拉住她胳膊将她往岸上拖,本以为是宁卓非,水珠串串滴落间却讶然,“——白隐?”
云良站在屋外,不放心的看看屋内不知用什么东西画了个什么奇怪图案后盘坐于其中的人,又看看身旁的邛桑:“学政老爷真能救得了公子?”
邛桑双臂环胸靠在门口:“除了宗主,无人可救。”
云良试探着:“——我们公子是中了什么蛊术了吗?”
“比那个更厉害,”邛桑指指白隐身前点燃的一只白烛:“宗主不是说了,在他唤醒大老爷前千万不能让它灭掉,否则,莫说大老爷可能永远醒不了,我们宗主也会反困其中。”
云良有些担心的看着那跳动的烛火:“只要我们不让人靠近,它应该不会自己无缘无故灭掉吧?”
“当然!”邛桑拍一拍胸脯,“我们宗主现在都是宗主了,幻魇谁能超得过他!说实话想不到华彰那小子竟然——”
旁边四名黑衣人中的一个咳嗽一声。
邛桑住嘴,云良道:“我闻着学政老爷用来画符的水的味道,挺像公子回来时身上那股脏水的味道似的。”
“那是幻圣散,发动幻魇必需的条件之一,”邛桑叨叨叨:“别看大老爷从头淋到脚,其实珍贵着哩,平日旁人要求个一两滴都很难,须知就是单独用它,也能——”
“咳咳!”另一个黑衣人清了清喉咙。
好吧,邛桑扁扁嘴,黑衣人的目光明显意思就是:你小子嘴巴像个漏斗,再抖两下,本族的秘密全被你抖完了!
邛桑毫不示弱的眼睛瞪回去:本族秘密那么多,就是抖上个一天两夜,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云良倒是并不为意,只是担心着自家少爷:“可我们公子怎么会得罪你们族的高人呢?你们宗主又是怎么知道然后赶来的?这么说来,我们公子被人泼水的行为,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他问一个邛桑就摇一回头,云良站了一会,道:“我去看看夫人。”
“慢!”一个黑衣人道。
他们四个人的方位迅速变了变。云良察觉四周寂静得不同寻常,正要唤人,无端软倒。
邛桑一改防才懒洋洋的模样,手按在腰间,“竟然用了香眠!是谁,出来!”
宁卓非仍旧在河堤上坐着,专注的吹着草叶。
“到底怎么回事?”
头发重新掉散,云染也不髻了,拔了根草当皮筋,湿淋淋往脑后一扎——反正现在的她浑身湿透,狼狈非常,没啥形象好顾。
“这是幻境。”白隐的头发无风自动,重瞳凝视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她明显不自在,他才淡淡一笑,将自己束发的白布条解下,递给她:“我们走吧。”
她迟疑接过,就在那一瞬间,他做了个手势,她浑身一轻,惊讶的发现衣服干了。
简直像变魔术。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他,难道自己到了外太空?
他看穿她在想什么,答:“因为是幻境,才能做到这点。”
她不明白,追上他的步伐:“幻境?什么是幻境。”
“太皞华彰的幻境,刚才那朵红花,就是他的境心,已经被我破了。”
云染又抬头看看月亮。它几乎被乌云全部挡住,只偶尔泄出一丝半缕。
白隐一笑:“你很聪明。”
不,她只是直觉。
“既然被你破了,那我们怎么还在这儿?”
白隐道:“境心破,然境眼还在,我们得走出去。”
走得出去吗?云染心存疑惑,指指宁卓非:“那他——”
“先不用管,幻境破了他自会清醒。”白隐答:“一个人卯足全劲,境眼能变幻的场景不超过三次,我们只要识破这三次,就算破境。”
才说完不久,河流芦苇已经不见,变成一片宽广的荒原,远处一个个坟包,一团团绿的、蓝的幽幽的火从地下冒了出来。
“……鬼火?”
看着它们有意识般飘过来,一群群围着转,云染紧着声问。
“一旦被沾上开始燃烧,必焚至枯骨方尽。”白隐道:“把鞋子脱下来。”
“阿?”云染想象着被烧焦的场景,试图找到科学解释:“据说鬼火是磷火,是冷的,烧、烧不起来吧?”
“你要不要试试?”白隐居然在这种时候开玩笑。
云染瞪他一眼:“那怎么办?”
“主动抓住它,拍灭。”
“不是会被烧死吗?”
“鬼火是胆小的东西,你主动去抓,它受惊,缩小变冷,一拍就灭了;而若是它主动靠近你,那么它就会变得张牙舞爪,一发而不可收拾。”
云染明白了,看看左右四周,鬼火显然是背后灵,“怎么样才能主动抓住它呢?”
“脱鞋。”白隐一边示范一边道:“把鞋跟朝前,用脚尖顶着走,鬼火上当,迎着飘向来,一脚把它踩住即可。”
“啊——”云染恍然大悟,“好阴的招!”
白隐不予置评。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抓一路走,眼看鬼火越来越少的时候,云染竟然有了闲情聊天:“我从道里回葭来的那次,三少被人用蛊控制了,是你们的人干的吧?”
白隐似笑非笑:“能用‘灵犀’的,即便在我们本族也是不传之秘。华彰本来并不想用三少,不过正巧因为三少在那里,所以他想挑起宗姬家的人把矛头对向我。”
听他口里提到华彰好几次,云染道:“虽然我并不想知道你们族的恩怨,不过这位高人到底是谁,我们处的幻境是他制造的?”
白隐沉默。云染道:“如果冒犯隐私,当我没问,请见谅。”
哒!
左手指尖优雅揉灭一团冷蓝色的鬼火,白隐的重瞳如秋日湖水冰凉:“将死之人是没有隐私的。”
云染不由打了个寒噤,自觉不再追问,转而道:“一直以来没机会恭喜你,新任太皞一族宗主。”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恭喜的事。”
云染有些摸不透了,自觉跟个傻子似的。尴尬的无声一回,倒是白隐再度开口:“在外人眼里,我们一族残忍阴毒,恶心诡异,与其说对我们敬而远之,不如说是畏而远之,你呢?”
“我?”云染指指自己:“还好吧,你们族不就是毒与蛊闻名么,其实一种植物,就它本身来说,并没有真正意上的药与毒之分,单看它用在哪里、治的是哪种病而已。至于蛊,我不太懂,但我相信蛊也有好的、能救命的,不单单是控制人去杀人的,是不是呢?”
白隐顿住脚步,“……你再一次让我刮目相看。”
“这没什么,只是人不必那么迂腐。就像通常说的好人坏人,并非那么简单僵化,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好坏,好人会有邪念,坏人也会有善举,善恶只在人心。”她忽然想起一句,轻轻吟出:“倚天照海花无数,高山流水心自知。”
白隐如大提琴般的声线明显拨动:“你去过我们倚天照海楼?”
“哼哼,祝九胜,虽然你用了香眠,但华彰只派你一个人来,未免太轻敌了。”
小小的院落里,血腥隐隐,白隐的四名黑衣护卫伤了两个,邛桑和另两个昂然屹立,围住入侵者。
叫祝九胜的胸前背后被砍了好几刀,血却流得不多,只是带着黑色。他哼了声道:“少爷并没有叫我来,否则……”
“哦我知道了,”邛桑快言快语:“是不是你看他那破玩意快被宗主打破,担心反噬,所以跟了来——噫,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今天不能让他走了。”一名黑衣人道。
祝九胜道:“放心,不灭了白少那盏本命灯,我不会走!”
“口放獗词!”邛桑怒:“宗主就是一再容忍你们,才会让你们如此猖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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