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后来怎么样了?”云夫人紧张的问。
“能怎么办,”云染说得轻松,当时其实步步惊心,只是不愿老母担忧:“亲娘认得,老仆认得,我还有假?”
云夫人松口气,旋即道:“他们没发现什么吧……譬如说,”她放轻口气:“我们骗他们?”
“二老爷怀疑的就是这一点,”云良从旁道:“他现在要证明的,是我们联合起来在欺骗世人,公子……不,小姐不是公子。”
“那可怎么办!会不会判很重的刑?”她一把抓住云染的手,有点哽咽:“早知道当初就……就不让你……”
云染反握住她:“娘别担心,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老艄公。”
“诶?”
“对!”云良霍然而惊:“如果被别人先一步找到他并且套话,那冒官的秘密,就会揭露!”
“对对对,千万不能让他说!”
云染点头:“我跟他们说我在船上生过一场重病,烧了很久,又受了刺激,脑子里有些东西可能失去了完整记忆。”
云夫人不解:“儿呀,你干嘛主动提起船?”
“因为云鸿只提了一个问题。”
“什么?”
“当年云澂携母带妹而行,现在妹妹哪里去了?”
云夫人一下眼中含泪。
“孩子……辛苦你了。”
云良亦感慨无语,好半天道:“所以,公子说故去的是小姐?”
“唯有如此。”
云良计议一番,道:“那么公子不必出面找老艄公,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去看能否另外找人手办。”
“你有人?”
“在这边待了两年,总有些认识的。”
“不行,做这件事,一定要找信得过的,只怕朗温亶望那边也着手了——或许比我们早动手。还是我去找人。”
经过兆王一案,云良粗略窥知云染结识了不少好手,因此想一想后点头:“也好。只是不知道艄公会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应该会,因为闹出来,他的身家性命亦被牵连。”
“这话倒也不错,”云良道:“忆起来,我们当初待他挺客气,公子很有远见。”
他的赞赏并没有使云染松眉:“只要我们咬紧不松口,拖是能拖的。现在我最怕一件,良叔你说是什么?”
云夫人与云良同时猜到了,亦是最担心的:“验明正身?”
“不错,”云染深吸一口气,“若说我真是男子还好,容貌变化,病过一场又过去几年,总还说得过去。可是……”她摸摸自己的面颊:“就算我这脸与哥哥确实有几分相似,然男女之别,只怕终究瞒不住。”
这是最坏的打算。云良沉吟,始终不得其法,似乎只有等对方出招,而己方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而况事情已经捅出,最怕以后怀疑不断,夹缠不清。他不由自嘲道:“如果我们现在撤,想必是不行的?”
云染苦笑。
云夫人忽然站起,“我去找云鸿。”
“……娘?”
“我去求他,让他回去,他不能这样毁了我们——”
“娘,”云染扳住她肩膀:“还不到那一步。”
“儿呀,为娘心里悬得慌,那个二老爷不是好对付的,一有差池……娘就是死了也不能看你有事!”
“没事,没事,”云染轻轻的拍着她背,安抚她:“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只要想办法,形势是可以扭转的。”
云良眼睛一亮:“公子有妙策?”
“当我们不想纠缠于一件事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转移重点,”云染揽着母亲,摇啊摇:“倒打一耙,围魏救赵,困城打援,声东击西什么的,良叔你听过没有?”
云良摸着新长出来的胡子:“呵呵,没听过,不过我好像有点明白公子的意思了。”
当双不昼口若悬河天花乱坠的把大堂上的一幕描述给宗姬凤林听时,宗姬凤林先是懒洋洋坐着,而后挺直腰,而后身子前倾,双目炯炯,直述到周大赶列举种种问题、而云鸿一锤定音时,宗姬凤林仿佛身临其境,大呼错过了精彩好戏。
“云澂是假的?”最终他道。
双不昼揪下一个葡萄往口里扔:“也许。”
“奇中之奇,匪夷所思,”宗姬凤林道:“云夫人不会连是不是自己的儿子都认错,何况他们相处我看过,绝不是假的。”
“是啊,再说云澂那小子的气度,一看就是世族子弟样儿,也绝非说冒充就冒充得了,他反驳得也很有力,说二老爷是诬蔑。”
“诬蔑?”
“你想呢,二老爷为什么质疑他,还不就是故意攻击他!”
“哦——这下两人是台面上斗起来了。”
“反正官官相斗向来常事,见怪不怪,稍不同的是这次如果一个弄不好,可不止丢官这么简单。”
“小侯爷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讲,既未支持朗温亶望,但也没把委任状宣下来。”
宗姬凤林拿扇子敲着手:“那其实还是心存疑虑了?”
只怕是看好戏的意味居多。双不昼心里道,一口吐出葡萄皮:“三公子认为云澂是假的?”
“不不不,他一定是真的。”
双不昼诧异:“欸?”
宗姬凤林神秘的笑笑,转移话题:“说说你怎么混进了小侯爷的随从队伍当副官?”
“还不是我那姐夫,说不能任由我不务正业——三少你评评理,难道混官场就是务正业了?我看比花场子里面还浊!”
“这个嘛~~~”
“怎么?”双不昼瞪大眼,虽说宗姬三少处处压他一头,但在风花雪月这一点上,他相信两人还是有相当共识的:十六岁时宗姬三少就曾放言三州,自称“十好”,为好精舍,好美婢,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虽然他认为还应该加上一条好娈童,但能好这么多而且好得份份儿讲究的并不多见,彼时多数人对这传唱西南的“十好”鄙夷不止,他却统统认为不过是嫉妒,兴冲冲的非常期待两人见面,结果发现人家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他返身投向鄙夷的阵营。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发酸。
“我是在想,当官也许还挺好玩儿的,毕竟那么多东西都玩过了,也不能老靠父兄一辈,看着风流快活,其实不过混吃等死,总得做点儿什么,对不?”
“三三三公子的意思……想要当官?”
葡萄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双不昼猛地自拍一掌,才咕咚吞下去。
宗姬凤林摇着扇子,“有那么奇怪吗?”
简直比云澂是假的还要奇怪好不好!双不昼艰难的问:“……大公子二公子都同意?”
“有什么不同意的,就像你姐夫被迫出来撑门面同个道理,有人总比没人好。”
“可,可这也——”双不昼眉毛扭成了打结的麻花,他无法想象这位花花公子做官是个什么模样!
门口“啪”“啪”拊掌,一人道:“‘一曰红;二曰圆融;三曰路路通;四曰认识古董;五曰不怕大亏空;六曰围棋马将中中;七曰戏园子弟勤供奉;八曰衣服整齐言语从容;九曰主恩宪德常称颂;十曰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云澂?”
座中两大少一个停止了吃葡萄,一个停止了摆扇子,异口同声,望向斜倚在门口的人。
“此乃某朝年间官员流行的十字令。若十字俱备,飞黄腾达,成为全省第一能员指日可待。”
“哈,三公子,此十字令与你那十好恰相得益彰,照云大老爷这样一说,说不得竟是要当大官的呢!”
“你先出去。”
“呃?”
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宗姬凤林已经离开椅子到了门边把云澂拉了进来,他识趣的往外走,刚跨出门槛,返头正要说什么,砰地一声,门板当面关上。
他捂住自己的鼻子,半天回神:什么呀,自己不过刺讽两句,落得个被摔门的下场,鼻梁骨都要撞断了!而云澂,那个罪魁祸首,明明他提出的十字令,结果反而被请进门,这是什么两极分化的待遇!
等等,那个某朝到底是哪朝?
三少望着云染笑。
云染坐下,低头看看周身,仪容齐整,旋即摸摸自己脸:“莫非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宗姬凤林转到一边,不一会提着一个木匣子出来:“这次来带了点好茶叶,平常人不配喝它,看你常喝,送你。”
云染想起自己的茶叶末子,不知他有意无意。
绘满花纹的匣板抽开,除了一个锡罐,还有个大些的褐陶罐子,云染道:“这个是——?”
“茶叶不值钱,花工夫的是这坛陈年雪水,”宗姬凤林解释:“现在不必打开,免得走气。”
“雪水还得陈年,”云染不由笑:“三少果真讲究。”
“不是讲究,是无事忙,所以才说当官玩玩。你刚才说的十字令,是捧我呢还是损我?”
“当然捧你,一般人可做不到。”
“好吧,就当你捧我。”三少回到他的美人榻上坐下,今日家居,他上身穿一件湖色缎绣花的丝袍,下面露出半截松花色的袴儿,一手支颔靠着靠垫,袖子退到肘弯,一串上次从利富来那里弄来的奇南香手串,香味幽馥,眉如墨画:“说说找我什么事?”
云染道:“自三少到公馆,尚未拜访,所以——”
“云澂啊云澂,你我还说这种客套话?我来葭来不是一次两次,哪次你主动来见过我,昨天的事,双不昼已经跟我说了。”
“哦——”云染有点点不自在,调整姿势,“那么我开门见山,想请二公子帮忙。”
“你如果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何须人帮忙?”
“三少以为真假问题是关键么。”
宗姬凤林垂眸,把玩着扇子。
云染吁口气:“上次用蛊的人,三少想必已经知道了。”
“你说太皞华彰。”
“是。”
“他死了——我说过的吧,他是自找,惹了我们,还以为能全身而退?”
“后来我一直在想,太皞白隐怎么会出现得那么及时,从能请动太皞一族宗主的人选去看,大概就那么几个。”
“你认为是我二哥。”
“用太皞的人去压死太皞的人,不得不说,二公子决胜千里之外。”
宗姬凤林瞧着她,这诡异的感觉有点像开头,云染鸡皮疙瘩乱冒,只听他道:“你怎么不想想,也许有你自己的因素呢。”
“我的因素?”云染摇头:“太皞华彰一开始的目标只是我,他并没有想过要拼尽全力,直到太皞白隐□□来,才造成了他自己的发狂,以致送命。”
“你知道太皞华彰跟太皞白隐的关系吗?”
云染想起那七分相似的脸:“是亲戚?”
“同父异母的兄弟。”宗姬凤林道:“华彰心狠手辣,而白隐淡泊避世,偏偏他们家老头下世时指明把位子传给白隐,华彰那一派不甘心,使了很多绊子,但白隐一直没舍得下狠手。”
“你总不会说,是因为我,白隐才——”
“我想说的是很多事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二哥,就是那千丝万缕后头的操纵者,你找他帮忙,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话之前三少好像说过,我是被利用的那个。”
“你知道就好。”
“不过,虽然被利用,但确实白隐也救了我的命。”
三少一下直起身:“咳,你怎么说不明白!”
“三少说这么多,只让我更相信找二公子没错——”
三少霍然而起:“送客。”
咦,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自己哪句话惹到他了?
三少走到窗户边,云染还要开口,三少扇子一刷,头也不回,指向门边。
云染算是见识了他的少爷脾气,想想,往门口挪,再回首看看,福至心灵,忽然一笑:“其实我找三少。”
三少还是面向窗。
云染倒退回去,小心的用眼角瞟瞟他:“不找三少怎么找得到二公子,对吧?”
宗姬凤林的面色变了几变,终于缓和下来,最后自嘲的笑笑:“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是甘心被人利用了。”
小说推荐
- 我从曹县来
- 曹叶离开曹县去到外地上大学,殊不知专业里的同学都是富豪 开学季,宿管根据家庭资产进行寝室划分,十亿的一个寝室,一亿的一个寝室,一千万的一个寝室 曹叶推门而入“阿姨,我曹县的,住哪个寝室 宿管闻言,一脸震惊,短暂失忆后,急忙道“同学.这得请示学校领导“曹叶,你家真是在曹县吗”班花娇羞的问道 曹叶眉头一
- 都市言情梦回一七连载中
- 最新章:第五章 退学回家(大结局)
- 重生曹县一条狗
- 死于末日战争的年轻少将赵致,重生到了末日降临前一年的曹县,这一次赵致发誓要守护人类的未来 赵致看着远方的楼宇霓虹,坚定地说道“不过,为什么我的重生是一只狗啊【展开【收起 作者:无下限术士所写的《重生曹县一条狗》无弹窗免费全文阅读为转载作品,章节由网友发布
- 恐怖灵异无下限术士连载中
- 最新章:第十七章 心中的忧虑
- 酷吏家的小娇妻
- 穿越侯府干掉继母,交好胞兄议婚竹马,一切很美好 然而,我的翩翩君子探花郎—你为何成了酷吏 不仅酷还狠,还走哪儿死哪儿,好可怕,求退货 卿卿莫怕,为夫一切都是为了你呀 重要提示:这文不是村斗,三章换地图,宅斗混合破案升级模式 看文指南:架空仿唐宠文1V1,正剧偏轻松向,主角无敌炮灰各种死 墨鱼的小公告
- 穿越架空墨鱼仔1123完本
- 最新章:72 尘埃落定
- 东安小吏
- 杨惜预想的人生里,家国,气节,抱负,我自我血荐轩辕。杨寒星是什么 杨寒星从不预想也知道的人生里,活着,好好活着。家国社稷,就杨惜这种人去好啦 杨惜没想过,他有一天居然也会只想摘一颗星星,杨寒星也没想过,她,也能是谁的星星 作者:宁嗣音所写的《东安小吏》无弹窗免费全文阅读为转载作品,章节由网友发布
- 都市言情宁嗣音连载中
- 最新章:第二十五章 坐看云起时(四)
- 秦京小吏
-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片大陆上儒、释、道、武四大体系并存,人、妖、蛮、鬼诸族林立 一次意外的刺王杀驾,让一个20世纪的灵魂彻底卷入了这个世界的纷乱大势,他原本只是想在京都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小铺快啊 和妻子们没羞没臊的过完这一生,毕竟上辈子只允许一夫一妻啊!可是时势的洪流却推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这
- 武侠小说汐夜非语连载中
- 最新章:京都风云 第二百三十章:
- 大顺小吏
- 大顺朝,一个莫名其妙的朝代,穿越其中的岑国璋,做不得文抄公,也没法做商人,他只好去做官了 从侦破杀狗案、吊尸案开始,开始他的大顺朝仕途。慢慢的他发现,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更是一个风云迭起的时代 泱泱天朝,煌煌五千年的伟大文明,却是走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 岑国璋担负起了他的使命 作者:破贼校尉
- 穿越架空破贼校尉连载中
- 最新章:第四百四十八章 明耀天下
- 逍遥小司吏
- 漠北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做个逍遥小捕快,知足常乐而已。可是面对江湖的打打杀杀,人情世故;卷入朝堂的尔虞我诈,步步惊心,漠北这小小心愿也难以实现,既然如此,那就只得往前冲了…管它前方有何刀山火海,管它身后有何阴谋诡计,只管踏路而行,自有前程 作者:大宇不水所写的《逍遥小司吏》无弹窗免费全文阅读为转载作品
- 穿越架空大宇不水连载中
- 最新章:第二十三章 漠北的转机
- 吾血吾土
- 1.迎春剧艺社“那么,你现在如实地向组织说清楚,1949年以前,你在干什么 窗外锣鼓喧天,像炸到阵地前一个单元的炮火,天翻地覆,急促欢快;看不见的红旗在人头攒动的会场招展,也在接受问话的赵迅脑海里血红一片。那是红色掩映的会场,是红旗遍地的新中国。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赵迅也曾经像等待揭开新娘的红头盖一样
- 历史军事未知连载中
- 最新章:第73章
- 天澜之吾道吾来行
- 【云起书院“我们的2020”创意征文大赛】参赛作品】大陆风起云涌,各人有各自的路,每个人都坚持自己的道 作者:野区偷个李白所写的《天澜之吾道吾来行》无弹窗免费全文阅读为转载作品,章节由网友发布
- 都市言情野区偷个李白连载中
- 最新章:第十九章 南风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