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冉氏女

24 发现


冉敏敢肯定,南冉要保护的人并不是冉宁,更加不是南冉的声誉。上一世,南冉因丑闻而退出北南二冉合族,最后依然难以摆脱冉宁被处死的命运。
    是什么原因让南冉宁可放弃营救冉宁,甚至合族?自听闻南冉访东津之后,冉敏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直到那一天,她在人群中见到了宋嘉绎。
    她忽然明白了,南冉一直要保护的人,便是宋嘉绎。
    这就解释了为何南冉与郭家之间有互助之利,且两家姻亲的情况下,却如此干净利落的舍弃掉这个昔日的盟友。
    冉敏有七、八分的把握,郭家的新盟友,极可能便是宋家。
    想到此处,她又有些疑惑。
    她是重生之人,知宋嘉绎是未来天下之主无可碍非。然而宋氏父子是从何看出宋嘉绎是真龙之相,从一开始便箝制压迫,妄图扼杀的,她却不明白。
    宋嘉绎,她看不透的人,一个寂寂无名又年幼丧母的继室子。
    冉敏看不透他,一如她不明白这个人如何能在性如豺狼的父兄劣境中突出重围,最后成为金銮大殿位高权重的唯一主宰者。
    她不想贸然揭穿他的目的而得罪他,亦不愿成为他登上九重天的踏脚石。
    至于北冉,未来能不能在宋氏称帝的腾龙道路上分一杯羹,那便要看冉训有没有这个缘法。
    “宋家郎君既然一点诚意也无,又何必要怂恿无知小童来挡刀呢?”冉敏端起茶杯,在座众人,都察觉到她隐隐泄出的怒意。
    端茶送客,这是亮哥儿见过冉敏最生气的模样,他忙牵住了冉敏的手。
    宋嘉绎依然不为所动,依着冉敏的模样,将眼前那盏自他来时还未动过的茶盏端起,揭盖一吹,一抿,淡淡地茶气自袖中散开。
    他神情自若,“大姑娘以为要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无非是由北冉出面调停此事,无论宁姑姑是否有做下此事,结果都必须是她清白被诬,或者未来之时,宁姑姑便会因染病而逝。只有这般,才无损合族后北南两冉的家声。”
    “只是,宋家郎君你太看得起我。我,并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劝服祖父插手此事。”
    这便是女子的命运,稍有污垢,便会被视为不洁,如同前世冉敏因不得冉氏的重视,不善理事而被弃。娶妻者,娶得既是这个女子,更是这个女子身后的家族。
    少年双掌相击,掌声清脆中夹杂着宋嘉绎的赞赏声:“大姑娘,你猜的对,郭家来此,是有所图。”
    “郭家既然想压伏南冉,此时阻止北南两冉合族便是势在必行。”
    是的,北南两冉合族,在座除了早已知道此事的冉敏、宋嘉绎两人,均是震惊。
    冉敏冷笑着不吭声,阻止北南南氏合族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宋嘉绎不肯说,却故意引得冉媛在自己面前提,无非是挑唆着自己在冉训面前提起此事。
    倒不知道,他何来自信,认为自己在冉家的份量能让向来独断的冉训改变主意?
    宋嘉绎依旧笑得风淡云轻,他整襟而起,走近冉敏身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你只知道我算计于你?可知算计你的又岂只我一人?”
    “齐淑人为何同意你撇居另处,詹大太太又为何任你参入家务?一点点小聪明便自以为是,恐怕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银子。”
    冉敏双目直视他的双眸,目光没有丝毫退怯。宋嘉绎伸出手,在她鬓角的碎发上一抿,嘴角的笑意未断,立身身子,“别谢我,没想到,我又做了一次好人。”
    少年笑意似春风拂絮,长身而起,同众人告别。冉宣已向北冉坦诚相求,冉松虽是不置可否,帮与不帮,南冉都不能再留在北冉。
    要说的事,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向冉敏点明。冉敏要发作,那是迟早的事,至于她能够借着自己的份,向冉训要到什么样的条件,那是她自己的事。
    而他自己。。。。。。
    宋嘉绎抿唇释出一丝笑容。
    笑容背后,却深藏万般无奈。
    他在宋家的地位尴尬,却依然凭着母亲的娘家自己建立起自己势力,舅舅慈爱,冉家的木材生意,让他参入两股,这笔暗中之财,也令他在宋家不至于孤身独势。
    此次借势北冉,是他同舅舅一同商议出的办法。
    自郭氏与南冉断绝后,冉家的生意变得难做许多,南冉世代经商,朝中无人,商税沉重。
    而北冉世居东津,说明白了,便是盘据地方的地主。宋嘉绎打听到北冉这一代,在朝为官的,只有冉氏二爷一人。
    “冉柏既是冉家的希望,为何北冉并没有在他身上重金铺金,这个原因,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舅父问。
    宋嘉绎并没有回答,他的指尖划过桌面的砚盘,指尖如玉笋,墨色缓缓流淌,顺利晕开纸宣。
    “财。”是财字,冉长出一口气,“这点,你想到,很好。”北冉不是不想捧冉柏,只是有心无力。
    探虚实的计划很快被订下,宋嘉绎被选为先行者。“走一步,看一步,切记,不可得罪北冉。”
    宋嘉绎时时谨记,他跟随冉平、冉安住在冉府,同冉炔一同入族学,这一路,他多想多看,却不肯多言,直到确定,北冉,的确无钱。
    尽管齐老太太的寿辰办得再生色,他依然发现了疑窦。首先是金器古玩,这些骗骗外客还好,骗他这个眼光毒辣的商人,却是鲁班面前耍大刀。他很肯定,将尽半数的器物已被换成了眼品。
    然后,他发现了进出冉府的粮车。北冉自有庄田,庄上佃户租田,以粮抵租,故而每到秋收时节,便有大量新粮运自冉府陈仓。
    他呆在冉府的时间,正值春分,并不在缴租之日,后门的小厮却告诉他,粮车早已来过,走得是角门,汪管事教待过他们,新米在仓中堆存已久,有些日久霉化,辗转运到谷场晒干,再入仓保存。
    见小厮一副话中有话的模样,宋嘉绎自知此中有文章,私下塞过一绽银子,才撬开了小厮的嘴。
    “宋郎君,这话你千万莫说是我讲的,前些日子这些新米重新运回这里,米袋子开裂,落下一些米。运送的管理没注意。我将这些米拾扫起来,打算晚间煮。你猜怎么?这些米,是往年的陈米!”
    陈米?这般宋嘉绎终于确定了自己猜想的事。“舅父,新米变陈米,定是有人偷龙转凤,将新米高价卖出后,再以低价购回陈米,挣取差价。”
    “这件事是汪管事主理,而汪管事是詹大太太的心腹,这么多米,又不是小数目,没道理汪管事敢贪墨,故而我猜。这也间接佐证了您的猜想,北冉,有可能只是面子风光,内里早就腐朽了。”
    “所以冉松才会答应合族,用南冉的钱,来增北冉的势。”
    冉宣摸摸宋嘉绎的头,微笑道:“绎儿,我们是商人。”
    “商人者,为利而商。此事于北冉有利,却不一定于南冉无益。同北冉合作,其一是合族之后,我们便是北冉宣德郎官的族人,生意可以借着北冉的名下,赋税减免五成。”
    “这只是其一,另外,我们南冉世代商户,这也是积弱之处,若是合族之后,不仅你表弟可入冉氏族学,连你,亦可以重启功名之路。”
    宋嘉绎抿着嘴,这些苦处,他从来不说,舅父却看在眼里。他缓缓启口:“让舅父担心,是绎儿不对。”
    “你今年已满十四,听说宋家正在为你相看人家。目前我善能为你挡过去,待过几年却难。”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人再有不是,依然是你的父亲,有主宰你婚事的生杀大权。你若不想束手待毙,便要早做打算。”
    “是的,早做打算。”宋嘉绎重复道。
    腊月,宋嘉绎到冉家避祸。
    有人看中了他这张脸。
    冉宣望着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心中很是很可惜,这么一张脸,若生在女子身上,也是一种资本,但身在男子身上,却是一种耻辱。
    宋轩伯在想什么呢?一个庶女可以换来家族永安,献出一个嫡子,却是一个家族的耻辱。
    宋嘉绎所知宋轩伯向来是个无耻的人,在他眼中人只分为有用之人与无用之人。
    他可以因冉家的财气死原配,同冉家联姻,也能因为冉家势落而故计重施,他们全都是父亲的棋子,可笑这些异母兄弟还在为了空幻的父子情而争斗撕杀。
    “舅父,你知道,我的志向向来不在宋家。”宋家像一盘棋,大房同三房相斗,犹同黑子同白子决杀,他们认为只有善于布局的人才能坐收渔人之利。
    而他,却觉得只有不在局中,才不会为棋局而陷。宋家会在一盘散沙的争斗中分崩离析,而只有他能够在远离撕杀的战局外建立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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