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冉氏女

39 男扮


芝华丧着脸,想着偷偷溜走同张氏报信。绢草紧跟着,脸上笑嘻嘻:“二姑娘,你不记得小厨房,奴婢带您去。”
    冉敏重新煮好汤药,端回房中伺侯张氏喝。张氏见止她一人,不见芝华,硬是不肯喝:“叫芝华来喂我。”
    冉敏软言劝慰:“太太,芝华同绢草为您准备饭食。这汤药出锅,大夫吩咐要趁热喝下。”
    两人僵持再三,冉敏皱眉道:“太太怎么如此不听劝,若是病不得好,岂不让祖父、祖母、父亲担心。”
    她伸手招呼:“快,二太太怕是病糊涂了。”
    守在窗外的婆子听见,急匆匆赶入,两个人人高马大,将张氏牢牢按入被中。
    张氏头脚不得动弹,眼睁睁看着冉敏将碗中汤药灌入自己的口中。
    药苦涩难咽,顺着喉管滑入胃中,犹如火烧。或许是求生之欲,张氏挣脱了束缚,趴在床边,张嘴将食指伸入,拼命扣喉,口中作呕状,想将吞入胃中的汤药呕出。
    冉敏见到她呕出的污秽,皱皱眉,拍打张氏后背,道:“太太莫任性,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次药没了,晚饭后的药可得喝。”
    张氏的双眼泛着血丝,紧盯着冉敏,仿佛想看出她是否是假意。
    冉敏不惧她看,只淡淡笑对着她。
    半晌,张氏方道:“我吃药怕苦,只芝华喂我尚可,以后这喂药的活,你便交给芝华便是了。”
    “不行!”
    冉敏的拒绝,倒让张氏抓住了反击的机会,她顺势将药碗一推,怒道:“芝华是我亲生女儿,难道我要自己亲生女儿侍疾都不许?”
    正说着,门外芝华同绢草也恰巧将饭食准备好。芝华恃着自己是小姐,绢草不敢差遣她,只站在一旁看着,不动手。饭食端来了,临近门前,她抢过食盒,率先进门,冲着张氏便邀功:“阿娘,这可是我亲自为您备得菜。”
    张氏听见自己女儿亲下厨房备菜,甚是高兴,暂时忘了冉敏这一茬,笑着夸奖她:“这才是母亲的好女儿。”
    芝华揭开盖子,见里面三荤是浸油猪蹄姜、清蒸排骨盅、火腿鸡尖,一汤是老鸭汤。
    张氏食指大动,这两日詹氏与冉敏倒没亏了她,好菜好汤供着,连同小解也是张氏故意使唤冉敏处理。
    冉敏向来好眠,张氏夜半三更叫她,她便拖起芝华一道,嘘寒问暖,非要把张氏弄清醒,方打个哈欠继续休息。
    如此两三次,张氏与芝华睡意全无,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方有点睡意,又被早醒的冉敏吵醒,苦不堪言。没整着冉敏,自己却被折腾半死,张氏便也歇了半夜使唤冉敏的主意。
    冉敏说张氏病未好,要她好好躺着养,这两日不是吃,便是睡,这腰腹上倒是生出许多赘肉。
    用好饭,张氏倒没忘了饭前冉敏那一茬,又继续教训她。
    冉敏似笑非笑,“既然太太愿芝华喂药,我也不插手,妹妹年幼,难保有不周全的地方,我陪在一旁当个副手便是。”
    张氏见她应了,方舒口气。接下来几日,果然冉敏再不插手,喂药时,只坐在桌旁,笑眯眯看着两母女。
    芝华喂药时,特地将手一倾,让汤药顺着帕子流入衣袖,倒空药碗才喂给张氏。
    这几日吃的油腻,午饭又只有荤腥,张氏数日不见蔬菜,一见午饭便犯恶心,直要冉敏做些青菜。
    冉敏道:“太太还在病中,我哪敢亏待,草叶那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些由女儿还吃就好,只是太太几日未有出恭,还是请大夫看看?”
    她这么说,张氏倒是想起来,从自己卧病在床后,果然好几日没有如厕,肚子圆滚滚,以往只往长胖了想,这时一按肚子,倒有几分生疼。
    张氏道:“也好。”
    冉敏听张氏也赞同,忙让绢草去请人。
    这次请得,还是王大夫,张氏这些日子吃得苦也算拜他所赐,见着他恨的牙痒痒,却不敢再开言,怕被他又添上什么病。
    这次的脉象却好摸得很,王大夫很快便开下了方子。
    “大姑娘,二太太这数日卧在床上,养的极好。只是食气上滞,怕是如厕已有几日。我且开些下泄的药方,疏通了肠胃,再用温药进补。”
    冉敏应了,煎药进来,张氏还要继续挣扎。
    冉敏道:“张大夫说了,太太这是滞症,若是体内秽物排不出,堵塞了胃肠,说不定,会从口里满出来。”
    她这一度胡言乱语,吓住了张氏,芝华也怕张氏出事,忙接过汤药,一勺一勺喂将下去。
    不过半盏药,便听张氏腹中“咕咕”直叫。
    张氏急得大叫:“快,快扶我到恭桶上去。”
    冉敏堵了鼻,将被子盖住张氏,用力按住她:“太太便在这里方便吧,身体不好,莫跌倒了,婆子丫环都得受罚。”
    一使眼色,两个婆子一拥而上,一人按住一边,将她固定在床上。
    “放开来,我要下去,我要,下......”
    “噗~”一声长响,张氏仿佛怔动,傻呆呆望着冉敏,浑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被窝里恶气乱散,原本扳住婆子手臂的芝华,也被薰得半晕,忙跳开一边,双手乱散。
    冉敏微笑:“太太,怕是王大夫的药凑效了,看,如今您可畅快了?”
    张氏的表情简直羞愤欲死,直直躺在床上,只用脸巾捂住脸。
    冉敏道:“太太,你别急,我让丫环同您换一身新的被褥。”
    丫环将张氏收拾干净,冉敏又吩咐道:“也不用洗,将这被褥烧了去便是。”
    张氏心中稍慰,倒没细想其中的关键,她的丫头葛月倒是什机灵的个儿,“大姑娘,被褥损毁需报大太太处,若是让她知晓,若是以为我们太太生了什么不好的病那该如何?”
    谁让你没事装病,故意折辱我?冉敏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同大太太分说便好。”
    同詹氏说个清楚,岂不是让人笑死!张氏急道:“别,这被褥也不用烧,我让葛月洗干净便是。”
    “不用”,冉敏道:“孝是女儿责,这被褥让我同芝华洗便好。”
    她既然揽到身上,张氏何乐不为,只交待芝华装装样子,剩余都让给冉敏。
    芝华也正打着算盘偷懒,两人在池边蹲下,冉敏挽着袖儿正打算打水,忽见珍娘急匆匆赶来,见着她拉起便走,叫道:“大姑娘,快跟我来,老太爷传你呢。”
    冉敏手被拉着,一行走,一行回头道:“芝华,太太的被褥你先洗着,我交待完事,自会同祖父来看望太太。记住,莫偷懒。”
    最后这一句,却是同绢草说的,她忙应声:“大姑娘放心吧,这是二姑娘同二太太尽孝呢,再也不是我这奴婢插得进手的。我只负责教二姑娘如何洗净便是。”
    芝华听她二人唱双簧,几次想同冉敏撕扯,绢草取过一旁竹竿,将脏被褥一搅,污秽的那一面立刻呈现在她眼前,瞬间口鼻中尽是粪水气味,再也忍不住,“哇啦”一声呕了出来。
    这边冉敏被珍娘拉走,绕过墙角步子便缓了下来。珍娘笑道:“姑娘倒是耍的开心。”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谁叫她们自找没趣。”冉敏理理衣裳,道:“你倒来的凑巧,我还寻思着,让她尝尝粪水的滋味呢。”
    冉家媛姐儿口毒,冉家蔓姐儿却手狠。
    珍娘默默在心中为张氏母女默默道了声哀,方道:“廖家大姑娘来了。”
    廖仙芝?冉敏与她经年不见,她此行想是专程来看望兄长廖靖远。
    “可安排好了?”
    珍娘点点头道:“只是,廖家大姑娘指名要见您。”
    冉敏倒是奇怪,若是她要见自己,大可以直接登门拜访,如何鬼鬼祟祟单独同她见面?
    她思索道:“祖父那里我已告假数日,他盯得紧,要摆脱不易,幸而张氏这一出,怕跟踪的人也有所懈待。你同绢草待在家中,我只带青艾便好。”
    青艾是冉敏新买的丫环,带在身边观察许久,方才敢将一些机密交去她做。她年纪小却机灵机警,这一点与守成的绢草不同。
    两人直奔二房张氏屋里,冉敏带着青艾从后门绕出,留珍娘在前遮掩。
    荣记烟火铺中,廖仙芝与廖靖远已叙话片刻。她家兄长在烟火铺里呆的日子长,身上也有了些许人间烟火,同廖仙芝叙话,倒是也会好好说几句。
    廖仙芝如今已知前因后果,对兄长的崇敬之情涛涛不觉,时时书信往来,出些主意,只瞒着廖道芳夫妻。
    两人正话家常,便见冉敏领着青艾进门,廖仙芝欢喜得很,几步上前,将冉敏抱起。她的身材比冉敏高了一个半头,较寻常男子还高些,廖家夫妇为着她这身高已愁白了几许发,选来选去,皆觅不到良婿。
    待她将冉敏放下,冉敏笑问:“你怎么来了?”
    廖仙芝爽然道:“来看看我哥哥,也来看看你。”
    她这次来,仅带了一个丫环,比她略矮些。那丫头朝冉敏急急望一眼,恰巧与冉敏视眼相接,又忙低下了头。
    这一眼,冉敏只觉得这丫环容貌娇好,望着她的那一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这奇怪的感觉让冉敏稍稍将注意分些给她,纳闷片刻,她突然恍然大悟,冲过去,将那丫头的头板起,惊呼道:“翟湛,你为何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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