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如璟

第66章


他要华宙股票消失,是要它停牌,还是最终退市?他真能在短短五个月内办到?小顾已替孔莎打开车门,她呆呆地走过去,又回头看眼汤武。他仍在目送她,只是树影重掩,绿荫深深,她已看不分明他的脸,只觉得那样挺拔,坚如一座磐石。
  到底,他要把周维东逼到哪一步?她不禁想起从前的经历——千疮百孔,不堪回首。他难道,是要让历史重掩吗?她兀地感觉心跳得厉害,当即扶着车门,一不留神咬住唇,吃到了一点口红。最初是股蜜柑清甜,立即又是化学油脂的回苦。
  她紧紧咬住唇——无论如何,汤武绝非大言不惭、口出狂言之辈,他已然将周维东摸透了,周维东和华宙......必败无疑!
  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其实是——必死无疑。可是她究竟也曾是华宙员工,没有忍心去用那个词。
  可是她心明如镜——周维东对华宙几乎付出了毕生心血,对他而言,世间不存在失败,因为“败”等同于“死”!
  她自然是不会给周维东透信,诚如汤武所言,这是多余之举。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周维东和汤武教会她的——做人啊,有时候得狠一点、绝一点,又不是佛祖道仙,少去烂施怜悯。龙争虎战时,若没有平息两军干戈的能力,有些池鱼之祸,是能免则免。
  ☆、第 43 章
  有道是: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有上不去的天,没过不去的关。
  六月底,周维东沉寂一阵之后,携邓雨晴于车展公开亮相。夫妻俱是休闲度假打扮,甫一现身,当即遭到记者长.枪短炮的围攻。
  周维东这日颇是精神奕奕,一直保持俊朗笑容。记者问起被调查的传闻,他依然面不改笑,称自己前一向因骨折,在香港的私人医院休养,妻子在医院朝夕相伴,公司一应事务,皆交给副董事长打理,被查传闻,纯属子虚乌有。
  又有好事者,提及他与前任、汤武间的绯闻,问他可否需要澄清解释。周维东与邓雨晴十指紧扣,彼此交换过温柔的笑容,他又对镜头坦荡荡回道:“关于这件事,我不解释,有人说是做贼心虚,说我要守口如瓶;我解释了,又有人说是解释等同掩饰,说我要欲盖弥彰......是非且由人说去,只用我太太的原话作答——谣言止于智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周维东遂又同记者笑侃两句养病趣闻,礼貌谢绝镜头,悠哉参观各个展区,最终为妻子订购了一辆阿斯顿马丁定制轿车。下单后二人一派亲昵,接受记者合影,携手离开现场。
  当日,各大网站财经、汽车栏目,纷纷报道了周氏夫妇逛车展的消息,皆是“深陷调查案疑云的华宙男神,已伤愈出院,澄清与赵荣云案相干的不实报道,更为爱妻豪掷千万,犒赏其照料之情......”云云。 
  另一方面,为了稳定股价,周维东更挽出邓兆昀这张王牌。那邓兆昀乃金融机构大佬,由他控股之一的沣兆集团,乃华宙第二大流通股东,其在股市被奉为老行尊,是许多股界新手的行情导航仪。
  车展翌日的金融峰会,邓兆昀应邀出席。会后接受采访,他态度随和,与记者聊起近期内地股价下跌的话题,又在采访将结束时,明确透露——沣兆将大笔加仓华宙股。各大财经板块,自然不遗余力作了报道。 
  前两条消息陆续扩散后,虽然赵荣云案件仍在调查中,然而市场和投资者对华宙逐步恢复信心。待得周一开盘,华宙股价开始回弹至每股3.49港元,并在一周之内,呈稳健上涨的态势。机构、散户见情势好转,争先开始加仓。
  然而,周维东的好景,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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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有一传言不胫而走——华鼎投资公司,因赵荣云一案,对华宙前景看淡,意欲减持华宙股份,套现求稳。
  却说,华宙集团控股有限公司的股东,由该四大投资公司构成:华禹、华明、华光、华鼎。前三者,皆由周维东掌控。而华鼎投资,则是周维东亲阿姊母女掌控。四者是历经多年明争暗斗,才达到现今平衡。
  眼下,华宙才刚稳定局面,股东若减持,必定会造成投资者恐慌。这无疑是挖周维东墙脚之举。为又次稳定股价,这日,华宙方面对外发布消息,称华禹、华明欲增持一亿股。
  增持一亿股,需耗资三亿四千万港元,约合人民币二亿八千万。倘若再算上购买华鼎的股份,则得耗资十亿港元,约合人民币八亿四千万。
  这已是七月底,下个礼拜便立秋了。周维东坐在花园阳台上,靠着躺椅养神。
  那里栽着四盆晚香玉,葳蕤的几大垂,雨夜后,越发香得浓郁,腻得人仿佛鼻里都绽着花蕊。都是母亲和妻子亲手种的。周维东看一眼,又抬起头。
  四十米高的楼层,看月亮是极佳。这一阵多雨,难得见月,今晚却有一轮。像是一把弓形的、没有齿轮的羊角梳,托在黑丝绒衬里上。满城的灯光,是装梳匣上嵌的珠宝,又像是一颗颗硕大的星。从远遥望,便是众星拱月,却有点喧宾夺主的势头,因为月色太黯然。
  邓雨晴捧着一杯热牛奶,轻轻搁在小桌上:“明天要带同同去海洋公园,还不早点休息。”
  “他和妈都睡了吗?”周维东掐灭烟,在太阳穴摁了摁。 
  邓雨晴点点头:“刚刚睡着。”她站在椅子后,替他按揉太阳穴,又抚他紧皱的眉,柔声说:“华鼎卖股也是好事,以前我们愁她们死抓着股权不放,这回她们自己沉不住气,主动卖给我们,也算因祸得福,还有什么好苦恼的,是烦赵荣云那边吗?” 
  那头倒没甚可烦,贿赂的事倘若被逮住真凭实据,杨骏帆会替他扛下来。还有什么值得忧虑?周维东也说不明。最安全的时候,反而是最危险。
  这一段时日,赵荣云案方面,要上下打点疏通,花费必不可免。邓兆昀以及别家机构用以加仓的本金,也由华宙买单。这回又花费八亿。七零八碎算下来,华宙流动资金,已经告罄。如果再有风吹草动,需要涉及到资金的,华宙便是计无所出。 
  周维东方才细思了华宙迄今所遭遇的危机,一切皆是自然而发,并未见到有汤武存在的痕迹。至于那桩绯闻,可忽略不计。 
  看不到的存在,才是最可怕的存在。因为等你看到的时候,已经是濒临死境的末路。他无法和她言明,拍拍她手背,勉强笑:“没事儿,你先去睡,我再乘会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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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晚上八点。 
  孔莎由司机送至市中心,到了汤武住宅区外,她给他拨了电话:“我到了。”忽然听见那边有人在大声叫嚷:“汤大武,汤中武,汤小武,你仙人球的,老子要洗澡,老子要洗澡,哈利路亚......”
  那人仿佛是喝醉了,声调很怪异,是个男人。孔莎心想,大概是要和他们一起搭机的尚柏友。
  汤武已提前一周和她说过,他们今晚去C市,明早他要去分公司,明天又是张乔敏的生日会,对方邀请了她,所以两人一同前去参加。中午他又来电,说尚柏友突然从C市过来,待在他市中心的公寓内,要和他们同行,司机先送她到那里。 
  汤武说稍后就下楼,孔莎便待在车内等候。过去五分钟了,他们久不至。孔莎有些不耐,略支起身子,坐得高些。
  突然听见身后响了一下。汤武已打开后车门,拽着尚柏友胳膊。两人皆是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尖头牛皮单鞋。这时,钟管家叩响前车窗,请司机开后备箱,她要安置汤武的行李。
  尚柏友嘴里直嚷着“干啥呀,夜黑风高,强抢民男呀”,一手死抓着车门,显然是不情愿上车。汤武不理,冷着脸,将他一把塞进后座第二排。孔莎当即闻道一股冲鼻的酒味。
  汤武砰地关上车门,打开前门,在孔莎旁边坐下,皱着眉向后瞥一眼,又对孔莎解释:“他单恋的人早上去相亲,他气不过,黑飞到我家喝酒,提醒一下,他喝醉了有三大怪癖,一是喜欢洗澡,二是特别话唠,三是特爱和人亲热,一会儿你留心,特别是第三点。” 
  尚柏友自然认识孔莎。他乜斜眼看着他俩,抱臂抬头,嗤之以鼻:“放心,这世上有俩类人我不会亲热,一是汤武,因为他那人忒小心眼儿,招惹了他,他要我三更死我肯定活不到五更......一是汤武的妞,那是他的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这尚柏友,称得上一位合格三世祖——尚家二孙少,斯特恩商学院金融专业肄业,曾在荣氏机构实习,顺利考取到注册金融分析师执照,后转入基金公司任经理人,专门从事对冲基金交易,期间经历不明。
  三载前,尚柏友离美归国,放弃家里安排的管理职位,与朋友合伙做起私募投资,迄今未见显著绩效。过得无功无过,这在尚家而言,便已算合格。 
  孔莎印象里,他倒是活泼仗义,虽饱食美帝牌洋墨水,却深受中式文化熏陶。长得便是一副讨喜相,微方的圆脸,皮肤似他母亲,脸上总是红扑扑一团喜气,像一颗半熟的鲜荔枝。她回头和他淡淡笑过,算是礼貌,并没有过多理会,还是侧过脸,挨着头枕假寐。汤武在低头翻看手机。 
  尚柏友又一向是人来疯,见他俩都不搭理自己,百无聊赖,长长叹口气,趴着汤武的椅背。又不知道他嘴里嘟囔着什么,忽然攀着座椅跃起,吊在两椅中间,迅疾弯腰,从汤武那里夺走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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