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如璟

第74章


 
  汤武伸手,摸了上去,又不老实地往下滑。孔莎一激灵,立即坐起来:“我要上去了。” 
  可是汤武压着腿,让她动不了,他乜斜眼笑:“反正你上去,第一件事,肯定是吃药,今天还有时间,一次吃了省事。”
  横竖也习惯了,孔莎便躺着不动,任他上下其手。汤武摸了几把,却仿佛有点索然,突然收手,附她耳边笑:“还是喝醉了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像木头!”
  她没嫌他无赖,他倒吹毛求疵起来!孔莎怒从心上起,正要发作,可是一想,罢了,谁叫自己下作,偏偏招惹到他这号人。然而念头再一转,她忽然灵光一动:“我就是木头,改是改不掉的,反正也没意思,文件给我,去找你的佳丽三千,以后眼不见为净。” 
  “要找我还等现在?”汤武蓦地翻过身,志骄意满地笑,吻过她左腮,又吻在她右腮上,“木头我都那么喜欢,对她心无旁骛,我不是傻吗。”
  他许久没这样和她调笑,他们的关系,也不适宜如此,他是清楚的。他真是傻了才会这样。
  有些人是钱多了不知怎么花,他是揣着太多的喜欢,不知该怎么给她。人的财富是可以不断累积,感情何尝不是如此?日积月累,他对她的喜欢,满兜满兜多得溢出来,似山花一样,开得漫山遍野,将青草都淹没了。她却连一瓣都不肯采摘。 
  她若真对他绝了念,那倒简单。单方面等她一生,他固然可以做到。可人是有贪心的,他一旦确信她还对他犹有余情,未免也开始得陇望蜀。他更想能和她成婚生子。这是人作为动物,最原始质朴的念想,却是他作为汤武,最奢侈豪华的愿望。 
  明明是郎情妾意,两厢情愿,偏偏都要忍耐,偏偏要教他一直小心翼翼算量,小心翼翼按捺。他偶尔能得她一点好脸色,得她半丝真关切,也都只能不露声色地欣喜。是只兔子都会急得咬人!何况是他这样虎狼的性格?他真恨不得她即刻变成一根木头,倒方便成天捆在身上!
  可是他当然不会真的犯傻,胡乱说话。他就是拿准了她,要适当逼一逼她。他再不放点手段出来,一旦约定结束,她定会一辈子缩起头来,防他躲他,把那一点余情都掐断。 
  一切不过心念电转的一瞬,孔莎不知他在想什么,他说了那话,她心里只像被刺戳了一下。那株芽苗又钻了出来,暧昧地在她眼前显摆。她心中一恨,咬住唇,两眉斜拧,一阵推搡:“这些话有意思么?你真傻了,我马上预约精神科,叫他们带上护照送你去医院。”
  汤武猛地撑起手臂,盯着她,她两只眼睛亦盯着他,寸步不让。她还是那么拧,要对他严防死守。千忍万忍,千算万算,他真是爱得都要生恨了!他现在甚都不想去管,本性毕露,狠狠地扭缠她,就算是根木头,他也能让它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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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之,这早虽四点半就醒了,直待磨到八点,孔莎才爬到楼上吃避孕药。 
  她打开阳台门,将药盒和杯子搁桌面,俟水凉些便吞下药,然后趴在躺椅上,累作一团。秋阳高悬,淡淡的一点凉风,迟缓地往脸上吹。鼻尖一点点递来潮湿的香气,分不清是什么花的香味。远处有早船出湖,水面划下大条白浪。
  正发着呆,周维东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孔莎结束通话,放下手机,心里打定主意——他再如何恳求,她也不会过问他和汤武的是非。
  汤武吃了早饭,进屋寻她,见她在阳台,亦走过去。药盒搁在桌上,他看见是法文,顺口说了句:“药是过来买的吗,要是失效就好了。”
  这药是钟管家预备的。孔莎心头一跳,抓过盒子。汤武楞了楞,不知她要做甚。只见她急切地扯出铝箔纸,照着药片看了又看。他顿时明白她怀疑什么,没奈何地说:“小肚鸡肠的人就是没见识,我会这上面动手脚?你这么疑神疑鬼,可以和曹操拜把子了。” 
  是她小人之心了。都怨他近来太热络,叫她不得不日防夜防,害她疑心生暗鬼。孔莎不肯松懈,乌眼鸡似地冷笑:“失效也休想!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以为我是那种想结婚的人去相亲——随便挑个人,怀上了就赶紧扯证,凑合着过日子?” 
  汤武在旁入座,朗声笑:“怀孕扯证的字眼,我一个都没说过,还什么凑合过?是你自己先有这种想法,再乱疑心他人,我只拿药开个玩笑,没幽默感就算了,值得这么小题大做?不过你不说,我还真不知你心里有这些小九九。”
  和昨天聊孩子一样,孔莎再度无言以对。他太擅见风使舵,总是一拎住机会,便要极尽所能地误导她。口头便宜终究是虚的,他要占尽管占。 
  两人都太疲倦,上午用来补充睡眠和体力,这日的计划暂时往后挪。
  汤武起身回床上睡,孔莎依旧懒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很快就犯起困。微微风起,有点凉,汤武尚醒着,起身给她搭了条薄披肩,她似睡非睡,只动了动,没睁开眼。迷糊里,听见手机又响了。 
  她半眯着眼抓起来,来电显示:“孟妈妈”。是周维东的母亲。
  过去孔莎一直唤周母为孟妈妈,而非孟阿姨。这么些年,她早已不这样唤她,可是电话簿上的名字,却都没有改过。
  孔莎立即清醒,慌忙接听:“孟阿姨。”
  “莎莎......你帮帮维东......”孟阿姨话音一落,便是一阵隐忍的抽噎。
  却说今日近午,郭通达将消息告诉周维东后,便拨了电话给邓雨晴。
  邓雨晴收到消息,又给周维东连打数通电话,可是他一通都没接。她因为担心,慌张张赶到公司。岂料周维东却叮嘱戴秘书,留他在办公室独处,谁人都不许打扰,包括妻子。
  周维东打电话,戴秘书那里能听见,他给崔秘书和孔莎打那两通,她一字不落都听了进去。因周维东拒见人,邓雨晴便向戴秘书打听消息,戴秘书便如实告之。 
  邓雨晴自然也就知道了——周维东已无路可走,只能通过孔莎找汤武,而孔莎却不肯相帮。
  邓雨晴帮夫心切,本是打算亲自求孔莎。女人和女人,总是比较好说话。可是邓雨晴非是一头热之人,她知两人交情浅薄,孔莎没理由搭理她。正是急中生智,她想到了自己的婆婆。婆婆与孔莎感情深厚,比自己更有说服力。
  邓雨晴当机立断,又回到了家里,将公司和周维东的危机,大致略述一二。
  便有了孟阿姨这通电话。 
  孟阿姨忍住抽噎,续续断断说了情况,又复哀求,求着又是一阵轻啜。
  这头,孔莎听得孟阿姨哭,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孟阿姨曾是她的半个母亲。周维东头次带她拜母,他就笑嘻嘻撺掇她喊妈,孟阿姨笑容满面,意也在鼓励她。倒是她丑媳妇见公婆,不好意思直喊妈,遂折中改唤“孟妈妈”。犹记得第一口唤出声后,孟阿姨虽是含蓄之人,亦忍不住高兴地搂着她,笑得合不拢嘴,又亲自给她戴上一只玉镯。那镯子的尺寸,周维东早跟孟阿姨透过风,戴上极其合适,她欢喜地连声道谢。 
  经冬复历春,孟阿姨一直似母亲一样待她,甚至是溺爱她。周维东都禁不住吊儿郎当向她抱怨:“我怀疑你才是我妈亲生的,瞧每次周末有你在,我妈都恨不得做桌满汉全席,把你塞成一只猪八戒,我平时在家,就只吃一碗水煮青菜,瘦成孙悟空,她都不会管。”
  她们出差,奶奶若生病,曾婆婆她们无暇分.身时,孟阿姨便住她们家,悉心照料,安排人端茶倒水伺候。曾婆婆还曾笑谑,说她们果然孔孟一家亲,此生注定是要做儿女亲家。 
  她被汤武逼得走投无路后,周维东畏强不肯出头,但他因为闷在心中难受,已将过往种种,都向母亲坦白。孟阿姨寻她不得,曾给她发过邮件,连篇都是歉意。她回国后,孟阿姨亦多次想见她,均被她婉拒。 
  周维东求她,她可以无动于衷。可是孟阿姨却不同。社会人际,情义二字,孰人能割舍。 
  孟阿姨一哭,仍然似她半个母亲在哭,孔莎如何能不心疼?
  孔莎哽着喉咙,声音沙哑:“孟阿姨,看在你的份上,我只能给他地址,别的,我也没有办法。” 
  孔莎发了地址,回头见汤武在那里熟睡,并未被吵醒。 
  他衬衣太白,隔得太远,像只鹤在床上歇落。窗帘没拉下,亮光照着,尘埃轻扬,羽白如雪,他变得极轻,到像一大团蒸蒸腾腾的白烟,虽是凝固的,却随时会飘走。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披肩,心里又刺了一下。她了解周维东,华宙如同命根,人若被逼到死胡同,是没什么做不出的。汤武逼她,她只差一念,就想和他同归于尽。他们情况虽不同,可是她也嗅到一点危险。
  然而,这乃他与周维东的恩怨纠葛,危险或安全,皆与她无关。
  因而,待得汤武睡醒,孔莎便将手机递他面前:“我把你在这儿的消息发给了周维东,见不见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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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一日,行经十九小时航程,中午两点半,周维东抵达酒店。 
  老刘和小顾已驱车而至,在街边等候,将周维东迎上车。
  半小时后,小顾下车,将手搁在电子锁上扫描指纹。大门徐徐打开,小郑拉开车门,客气地对周维东说:“周先生,请先到门卫室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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