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和弦

40 试探


翌日下午,顾七海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宋天生的别墅。在进门之前,一个中年的女佣人铁面无私地检查了顾七海所有的随身物品,甚至还搜了她的身,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后,才把她带到了书房。
    哪怕是在家里,宋天生依旧西装革履,他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咖啡,气定神闲地迎接着顾七海的到来。随后他支开了所有的佣人,让整栋别墅里只剩下了他跟顾七海两人。
    宋天生问:“怎么今天你不把你的男朋友也带上?”
    顾七海反问:“你这么在意他做什么?别告诉我,除了杀人以外,你还有其他方面的恶趣味?”
    宋天生始终是一副温和的口吻:“七海,你的玩笑说多了可就一点儿都不好笑了。”
    顾七海不可置否。
    宋天生指了指墙边的一张红木桌子,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品牌昂贵的颜料、画具,“这些东西随便你用,希望你可以画出一幅最好的画。”
    “你想我画什么?”
    “你擅长画什么?”
    “随我发挥?”
    “可以。”
    顾七海果断说:“那么我就给你画一幅肖像画吧,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作为你的遗像。”
    宋天生不怒反笑,三年不见,她不仅长大了,毒舌的本领居然还突飞猛进了。
    他抬了抬手,示意顾七海可以开始了。
    顾七海挑了一些画具跟颜料,摆起画架,坐到了宋天生的跟前。
    顾七海才刚刚下笔,宋天生就含笑说:“你可别故意把我画丑哦。”
    “不会,你在我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衣冠禽兽,不然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相信你的鬼话?”
    “那是因为我说的话就是事实。”宋天生并不拘谨于顾七海正在画他,反而随手解开了衣领的纽扣,“不过有时候你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人身上的某些因素的确可以改变别人对他的主观判断。你设身处地考虑一下,一个在学识领域具有权威、行事方式清白的医生,跟一个相貌、知识、人际关系都平平、而且连高中都没有念完的女生,这样的两个人说了截然相反的话,普罗大众又会更加相信哪一个人?”
    顾七海没有回答,转而问出了另外一个话题:“我家在出事的那一天,我爸去你的诊所复诊的时候,你究竟跟我爸说了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跟警方录口供的时候,我已经说过当时你父亲的焦虑症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他总是疑神疑鬼,觉得你的母亲会厌弃他在创作上遇到瓶颈,从而跟书法教室的一个单身男教师有染,离开我的诊所的时候,他一切看起来都跟平时没有区别,我诊所里的护士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这番托词顾七海早已听了几百遍,她继续不动声色地画画,左手刚刚擦过外套的口袋,又听到对面沙发上的宋天生说:“我回答了你这么多的问题,现在该到你回答我了。以前你的父亲曾经跟我说过,他的家里一共存放了47幅他的作品,但是当年我所收到的只有46幅,剩下的一幅我翻遍了整栋别墅都没有找到,那幅画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顾七海怔了怔,从画布后探出了一张清浅的笑脸,“怎么可能。”
    ——
    当顾七海在宋天生的别墅里跟宋天生较量的时候,马修和则留在了山下的宾馆,打电话拜托付景耀调出了当年顾氏灭门案的警方资料。
    这几天两人并没有直接住在半山的顾家别墅,一方面是为了继续保护当年的案发现场,一方面则是出于对顾七海的心理状态的考虑。一直呆在顾家别墅,恐怕只会把满心焦急的顾七海逼得更紧,马修和不想顾七海继续意气用事,所以才坚持带着下山找了一间宾馆住了下来。
    顾七海回来的时间比马修和预想的还要早,她看起来安然无恙,就是脸色有点臭。
    顾七海说:“原来跟宋天生单独呆在一起几个小时,而且还要给他画肖像画,还真的是感觉不太舒服。”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不过他很多疑,我进门之前还特地让人搜了我的身。”顾七海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幸好手机没有没收,我今天跟他谈话的所有内容已经录了下来,你听听看有没有什么帮助。”
    马修和随即从顾七海的手机中调出了音频,他静静地听着,一边比对着警方的资料,等他把录音听完以后,顾七海已经洗完澡走出了浴室。
    顾七海自然而然就坐到了马修和的身边,“有什么发现吗?”
    “不算是发现的发现,我比对了一下你跟宋天生的谈话录音以及他当年的口供记录,说话的内容虽然是相同的,不过在字句的用法、顺序方面有了一些改变,这证明了他的话并没有刻意提前准备过,而是根据自己的回忆复述,从我的经验判断,他的证词可信度很高。”
    顾七海原本期待的目光黯淡了下来。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宋天生大学时是副修心理专业的,这点伪装的伎俩,我想对于他来说难度并不高。现在的问题是,要指证他是真正的幕后凶手,首先必须要找出他不在场证明的漏洞。”
    根据警方的资料,顾霆、谭荔、顾芷茵的死亡时间是在傍晚五点到晚上七点,这段时间内,宋天生正在诊所里处理一位病人的病历资料,同时也有诊所的一位护士在场作证。到了五点四十分,宋天生接到了顾霆打来的电话,由于顾霆的情绪长期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当时忙于工作的宋天生并没有把顾霆语无伦次的忏愧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才被警方告知了顾家的灭门惨案。
    马修和用笔圈住了当年为宋天生提供不在场证明的护士的名字,一边问:“七海,你下次跟宋天生画画约在什么时候?”
    “后天下午三点。”
    “那天你能不能把画画结束的时间尽量拖延一下?”
    “当然可以。”顾七海理解到了马修和的意思,“你打算去他的诊所套取线索?”
    “要想击破他的不在场证明,突入点就只有在为他做口供的那位护士身上。不过后天你千万要小心,暂时还不能让他发觉我们在重新调查这桩案子。”
    “好。”顾七海注意到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对不起,你才刚从德国回来,连休息都没有,我就让你帮忙陪我过来翻案。”
    马修和笑了笑,只要一低头,就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跟你在一起,没有任何痛苦的时候。”
    她也笑了,伸出手,眷恋地摸了摸他的脸。
    ——
    马修和对着案件的资料研究了一整天,精神的确是有些乏了。他躺在床上,几乎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当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床有些动静,睁开眼,只看到顾七海蜷缩的身体。他伸手开了灯,灯光照亮了顾七海的狼狈,以及凌乱的衣服。
    顾七海吃了一惊,连忙拉上睡衣,然而手上的药膏根本来不及藏起来,马修和就过来拿走了。她避无可避,只好逃进了被窝里,紧紧地捂住了脑袋。
    马修和对着那团圆鼓鼓的被子说:“擦祛疤膏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乖,出来。”
    顾七海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不能见光的是我的伤疤啊……”
    马修和的手搭在了顾七海脑袋的位置,隔着棉被摸了几下,“让我看看。”
    顾七海拉紧了被子,不过还是被马修和轻易掀开了,刚才躲的时候太过匆忙,她睡衣的纽扣还没有完全扣上,如此来回一拉一扯,整个肩膀都露了出来,比起春光外泄,她更在意的是那些难看的伤疤。
    马修和的手撑在了顾七海的两侧,他居高临上地打量着她,目光深邃。
    良久,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乱折腾。”
    顾七海半是困惑半是羞赧地看着他,他又说:“衣服脱了,药膏我来帮你擦。”
    顾七海瞪圆了眼,还没有把他的话消化完毕,马修和就自顾自把她翻了个身,她背对着他趴在床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
    “我我我我我我自己来。”
    马修和等了几秒,顾七海总算开始动手把衣服拉了下来。她紧紧地贴着床垫,每一个举动都极为小心。衣服都脱掉以后,她感觉到背脊上有几滴冰凉的药膏掉了下来,紧接着是马修和温热的掌心,慢条斯理地扫荡着她的肌肤。
    她瞬间就红了脸,身体也发烫了起来。
    至于马修和,心上人就这样裸-露在自己的眼前,他自然无比心动,可是顾七海本来白皙的背如今布满了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更是让他的心五味杂陈。
    这些伤疤就像是他跟她之间的障碍,他因此愧疚,而她因此自卑。
    顾七海的声音很小:“你会觉得很恐怖吗?”
    “完全不会。”他真心地说,“七海,虽然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但是我每天醒来以后都会在想,你现在还在我的身边,真的是太好了。”
    顾七海释然地笑了,这时候马修和的手恰好滑到了她的肩头,于是她也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指尖。
    然后,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在她的背上印下了一个吻。
    爱意缱绻将近到了精致,偏逢隔壁的房间传来了一些声响,宾馆的隔音效果并不好,男人低吟的声音以及女人跌宕起伏的叫声一下子惊醒了两人的意志,顾七海听得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找到了被子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炯炯地看着马修和。
    此情此景,马修和顿觉好笑又无奈。他敲了敲墙壁,隔壁房间的声音才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穿好衣服,缓了缓情绪,又低头吻了吻顾七海。
    顾七海低语:“好辣……”
    “还不是因为你的祛疤膏。”
    顾七海回想了一下刚才两人的情景,身体就像被火烧了起来,所幸马修和放过了她,他坐直了身体,把两人的距离拉得老远,“好了,赶快睡吧。”
    她看着他走回了自己的床上,关了灯,背对着她躺着。而她□□地蜷缩在被子里,身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而马修和的睡意早已全无,原先决定订下双人房的时候,本来是打算方便讨论案件的,至于在那方面的事情,以顾七海目前的身心状态,他都觉得不是最好的时候。幸好刚才他及时刹车了,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哪怕他再冷静,也不能对自己的理智坚守着百分百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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