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不欢

第23章


他身材高大,阳光自他背后散落,高大的身影将身前小女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知言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想到方才韩霖的传信,说嘉宁公主昨夜便已离京。那么此时此刻,嘉宁在何方?是否一步一步都在御周候的计划之中?
  “听风苑”日日来宫中演出。久而久之,孔玉瑶便将其人数、安排、出入时间都摸了个明明白白。于是昨日,她将戏班中身形与自己最为相似的一个女子一棍闷倒,扒了她的外裳,学着她的模样画花了脸,与听风苑的众人之中堂而皇之地出了宫。
  一出宫,她便换上男装,直奔城外而去。孔玉瑶思量,宫人当夜便会发现她已离去,因而她必须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
  买马,易容,逃离。
  为了这一刻,孔玉瑶谋划了十来日。这都什么年代了,民间都流行起了男女私定终身,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还要忍受包办婚姻!孔玉瑶脑海中满满的都是被坊间话本毒害过的痕迹。
  当夜,孔玉瑶策马出城。
  买马之时,老板捧着银子仔细翻看,眼神闪烁,孔玉瑶忽然想到那银子后的印记,不由大为后悔,也不敢投宿客栈,只得在城郊的树林里住了一宿,及至第二日醒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冷得她浑身颤抖。
  不对,昨夜分明不是这样冷!她身下铺着衣裳,身上盖着外袍……孔玉瑶忽然起身,不由得放声大骂,“宵小不得好死!”
  不远处有一名男子正在溪边取水,忽然笑道:“宁儿,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女子双手环抱胸前,右手握着一把长剑,亦笑道:“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
  孔玉瑶急的红了眼眶,马被偷了,盘缠被偷了,就连多余的衣裳也被偷了。
  首次出宫,出师不利,真是扫兴!天地宁静,唯有溪流叮咚,惹得人心烦。孔玉瑶顺着水声而去,蹲在溪边,双手掬了一捧凛冽地泉水,轻轻将手心凑近脸颊。
  泉水清凉,教她瞬时清醒。孔玉瑶认认真真地洗了脸,因口渴难耐,便又掬了一捧水,轻轻啄了一口——入口甘甜,心旷神怡,于是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然后起身四下张望,谋划着接下来的逃亡路线,忽然间,她目光却被小溪上游的一对男女吸引了去。
  女子着鹅黄长裙,手持长剑,立在一位面容俊逸的男子身后。男子坐在溪边,一袭天青色的袍洒脱无边。更为洒脱的,是他挽起的裤角,和泡在溪水里的一双赤足。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他在上游濯足,她在下游饮水!
作者有话要说:  发上指冠=怒发冲冠
  ☆、二六章 发奋自厉
  那究竟是一双怎样的足啊!光洁的皮肤白皙似雪,优美的曲线流畅如女子腰身,细嫩紧致的肌理胜婴儿的肌肤。天啊!这样一双脚竟然长在一个男人身上。上苍何其不公。
  就在刚才,自己还结结实实地喝了两口洗脚水!
  孔玉瑶胸口一闷,险些干呕,不论那是一双何等漂亮的脚,她都要亲手剁下以泄愤!
  天色通透,与清早的微风日光沐浴一处,极为美妙。这美妙之中忽然多了一缕杀气,濯足公子刚一回头,便见一枚要命之物横飞过来,直奔他面门。
  公子面色一变,站在身后的女子忽然出手,右臂一挥,以剑鞘格挡,将那横空飞来之物“叮”地击飞出去。那女子面容极怒,一双凛冽的眸忽然向孔玉瑶刺来,吓得她一个哆嗦。
  “且慢。”濯足公子忽然发话,声音柔软,倒是个温和的主。
  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便又恭恭敬敬地退回公子身后。
  “你我素不相识,公子为何突然发难?”濯足公子笑问。
  这一看可了不得,那公子长得哟!单眉细眼,薄唇秀鼻,白瓷般的侧脸在通透的青天下泛起动人的华彩。孔玉瑶忽然觉得,她就这样一败涂地,无力反击。她没有败在气势上,而是败在……长相上。
  “公子这般娇柔无力,还要坚持清早濯足,也不怕溪水清冷刺骨,伤了身子。万一病上个一年半载,恐怕神医在世也回天乏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子香消玉殒!”孔玉瑶这一席话说得极为轻佻,他在她眼里,其实连个男人也算不上。
  娇柔无力?香消玉殒?公子身后那女子面上一阵青一阵紫,看得出来她愤怒异常,若不是苦于公子在前,早就冲上去一剑削了孔玉瑶。
  可那公子定力非凡,不但不生气,娇柔无力的脸上反而浮起了笑容,他上下打量着孔玉瑶,一看之下倒是个秀美男子,可再一瞧平滑的喉间,原是个女扮男装的俏佳人,“我生平最为仰慕公子这般快意恩仇的翩翩少年,既然有缘相逢,何不交个朋友?”
  公子言毕,轻轻唤了声“宁儿”。
  鹅黄色裙裾的少女便解下了身后的包裹,蹲在他身侧打开,从里面取了一条华贵的叠绣长巾,仔仔细细地将那娇柔公子一双玉足上的水滴拭得干干净净,然后小心地替他穿上鞋袜。
  见过纨绔,没见过这样摆谱的纨绔!孔玉瑶甚是鄙夷,却见他那条擦脚布价值不菲,而自己此刻身无分文,何不假装与这娇柔纨绔握手言和,伺机报复?
  “既然如何,便恭敬不如从命。”孔玉瑶学着男子的模样抱拳道:“我叫姚钰,敢问公子贵姓?”
  那公子唇角一弯,亦抱拳道:“免贵姓岑,单名一个壑字。”
  岑姓实乃少见,孔玉瑶心中嘀咕,却笑了笑道:“姚某昨夜宿于此处,马匹和盘缠却被小小所盗,一时间误会了二位,还请……多多包涵。”孔玉瑶何曾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过话,只觉得五脏六腑全然不痛快。
  名唤宁儿的女子听了孔玉瑶这一席话,原本就愤怒的脸上再次泛起铁青。这个姚钰,竟然怀疑他们是盗取财物的宵小,这小子瞎了眼吗?也不看看他们二人周身的绫罗绸缎,公子的气度修养,方才公子那一张擦脚帕,恐怕也是你没见过的!
  公子是贵人,岂能容你诬陷!
  “原来如此。”岑壑依旧笑道:“不知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或许可以与我们同行一程。”
  那声音绵软温和,如春风般,听着真是舒服。孔玉瑶呆呆愣了半晌,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听闻距京城百余里有一座水乡小镇,岑某此番便是来游玩的,不知姚兄是否肯赏脸同去?”
  只要不是进京,她哪里都肯去!
  当日午后,知言在软榻上休息,忽的一阵阴风袭来,她回头去瞧,便见廊柱上钉着一枚凛冽寒钉,冰冷似韩霖的那张俊脸。她大喜过望,将那长钉取下,随之有一方叠的整齐的纸片儿落在她掌心。
  拆开来瞧,上面只有三个字:廊水镇。知言心中明了,这便是孔玉瑶今日的动态。公主身份不凡,从她出宫到现在,不能张贴告示、封闭城门,大张旗鼓的搜捕,一切动作只得暗地里进行。知言虽不知道何子非为何诱孔玉瑶出宫,却知道他一定有十足的把握摆平此事。
  而今何子非身在大理寺,知言难得这般惬意,不必担心他随时从角落里冒出来,动手动脚将她下个半死。既然如此,她便有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御周候大人、周世子殿下的生平。
  她一直有个想问和不敢问的问题,何子非分明是大周皇子,为何却只有世子的封号?
  外事不决问冷修,内事不决问冷修。
  正史不决问冷修,野史不决问冷修!
  冷修前脚踏进太史局,便看到了知言脸上略带谄媚的笑。她面前的书卷被翻得七零八落,透出些苍凉来。
  “冷大人,下官有一事请教。”
  冷修虽有些防备,却终是拒绝不了她的笑颜,叹气道:“何事?”
  “公主的婚事,是交给礼部去办了么?”知言问。
  “不错。”冷修点头,“此等喜庆吉礼,自是礼部分内之事。”
  “听闻此次黎、周两国的皇子贵胄都会齐聚西京?”知言又问。
  答案人尽皆知,这算什么问题,冷修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道:“你究竟要问什么?”
  心事被看穿,知言尴尬地笑笑,“冷大人是否知道,御周候为何只有世子的封号?”
  “我又不是他,何必与我这样兜兜转转?“冷修的眼的神色带出些许失望,“你想知道的事,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言脸上的笑容渐渐黯淡,她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般吞吞吐吐,虚与委蛇的?冷修仍是当年木讷正直的冷修,知言却不是当年心思单纯的知言。
  “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问起。”冷修第一次大胆的,毫不避讳的握住知言的手,她心惊,当下便要抽出。她越抽,他越用力。
  知言索性放弃挣扎,冷修的脸上却浮起了淡淡的羞涩笑容,“难得你我二人能坐在一处,不被打扰。”
  知言轻咳一声,面上泛红,“冷大人快些讲。”
  “世子并不是当今周皇之子。”冷修道:“他是大周鼎王之子,母妃齐暄乃是鼎王妃。”
  每当冷修娓娓道来野史之时,别有一番动人之处,知言的心思全被他吸引了去,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鼎王战功赫赫,年纪轻轻却命陨边陲。周皇怜悯兄弟,便将鼎王的孀妻遗子接入宫中。”
  “岂有此理!”知言嗤笑一声,好个怜悯兄弟!便将兄弟的妻子霸占了,却给了兄弟的儿子世子封号,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他从来不是皇帝之子,将来不过袭王爵而已!
  冷修说到此处,亦对何子非有了几分同情,“暄王妃红颜薄命,没有几年也仙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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