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不欢

第30章


太子朗声道:“我已经遣人去处理了,玉王还不放心?”
  自从掳了鸿胪寺少卿,黎国太子的出城之路可谓十分顺畅。听闻这位许知言大人,乃是皇帝与玉王面前的红人,嘉宁公主也高看她几分。一路赶来的禁卫军看到许大人为质,想到上面的命令是拦下黎太子,又不是说诛杀,万一刀枪无眼伤了人可如何是好,一行军士面面相觑,最后全都心照不宣地退避三舍。
  知言对于御林军的不作为只有干瞪眼,凌柯的马一路飞奔,她又被他禁锢在身前,呼呼长风直吹得她鬓发散乱,若是有人乱矢攻击,她一定是被作为盾牌的那一个。
  两边的风景渐渐远去,知言试探道:“太子殿下,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凌柯放肆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我也不娶什么公主了,把你带回黎国可好?”
  知言朗声道:“若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姑母!”
  疾驰的骏马忽然一个趔趄,因为它感受到了主人拉着缰绳的手忽然一抖。凌柯笑得更凶,“哈哈哈,姑母!我觉得姑母比公主有趣多了。”
  说罢便听前面不远处有人高喝,“太子留步!”
  那声音既令她厌恶又教她怀念,御周侯终于肯救她了!知言心神渐渐安稳。
  一人一骑,除了身后的一张弓,再无其他。凌柯将知言往怀里抱了抱,笑道:“御周侯要杀我?”
  何子非摇头,“岂敢,我只要尽量拖延殿下的时间,教你的几位兄弟先赶到上城即位便可。”
  凌柯含笑的声音忽然僵硬,“你怎会知晓?”
  “若我不知,你又怎会听到风声?”何子非轻描淡写。
  “既然如此,御周侯定然有能力保我回国。”凌柯倒像是将与他达成某种共识。
  何子非点头,“殿下痛快。”
  “我要带她走。”凌柯提出了附加条件。
  何子非又摇头,“妄想。”
  凌柯无奈地皱眉,俯身对知言道:“祸水,若有一天你不喜欢他,想要回黎国,便去找冷修。”
  知言诧异,侧目瞧他,“谁说我喜欢他?”
  凌柯笑道:“自从他来了,你的脊背便挺得笔直,一双手都要把我的缰绳掐断,若不是心上人,何以紧张至此?”
  知言面上一红,霎时气结。
  从何子非的角度看来,二人相依一处,你侬我侬,一个微微仰起脸,一个微微俯下身,正在亲密地交谈。这一对狗男女,一个娇羞地红了脸儿,一个愉悦地扬起了唇角,旁若无人地亲昵,仿佛天地之间再无其他。
  不由握紧了长弓,何子非心中忽然一阵烦躁。
  凌柯交代完毕,笑着唤了一声“姑母”。
  知言惊得睁大了眼睛,便见那嬉皮笑脸的男人凑了过来,嘴唇轻轻贴在她的面颊之上。
  知言紧张地浑身如弦绷,一动也不敢动。长风猝不及防地向她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支冰冷锋利的长箭。凌柯的身子微微一颤,嘴唇却仍然贴在她的侧脸。
  惊恐之间,知言低呼一声,回头去看。凌柯俊朗的脸上,有利器划过的痕迹,渗出了点点血迹。凌柯长睫微动,红着眼,笑着说了一句“姑母保重”,便将她轻轻放下了马。
  空旷的天地之间只有三个人,凌柯策马直行,经过何子非的身侧,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知言愣在当地,动弹不得。凌柯方才那个吻,又哪里是吻,他说他想带她走,却又无力带她走。他说母后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教他一定要带回她的女儿。
  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笼罩着知言,教她心口发慌。她想一个人大哭一场,不管不顾,无休无止。
  “怎么哭了?”何子非的拇指轻轻在她脸上抚过。
  知言绝望地闭上眼,又是他?他还能如何,每每此时,他便会对她百般亵玩。
  “不想看到我?”何子非的气息均匀地喷在她侧脸,即使她闭着眼睛,也能知道他正盯着凌柯方才亲吻过的某处。
  “真不公平。”他轻声道:“我与你认识这样久,却不及他与你相识片刻。”
  知言抹了两把泪,睁眼道:“回去罢。”难得他什么都没问,也没逼着她一个劲叫子非。
  温软香玉重回怀抱,教御周侯通体舒畅,他将她的小小身体环抱在身前,嗅着少女独有的体香,不由觉得知足。
  “方才你说,黎国的几位要皇子去上城即位,却是为何?”知言问。
  “黎皇凌桑病危,时日不多了。”何子非稍一用力,她便倚在他怀里。
  若是凌柯即位,便是将来的黎皇了。倘若他此番不走,便丢了皇位,陈国也不会把盛宠的嘉宁公主嫁给一个失了势的皇子。知言心道,难怪凌柯宁愿开罪了陈国,也要不顾一切地挟持她回国。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御周侯咄咄逼人,“你为什么哭?”
  此时他们靠在一处,若她撒谎,难保不被御周侯这位人精识破。知言低眉顺眼,平静道:“他说,他想带我走,离开风起云涌的是非之都,给我一个家。可是……”说着说着心上一酸,便湿了睫毛。
  何子非的叹气声长久地停在她耳畔,“若我这样说,你也会为我哭么?”
  “你也能不顾一切带着我亡命天涯吗?”知言反问。
  身后是长久的寂静与沉默。
  
  ☆、三三章 天作之合
  公主择驸的大喜之事,转瞬间便被黎国太子搞成了一出闹剧,任凭嘉宁公主是怎样的女子,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可孔玉瑶闻此,却平静地对左右道:“更衣、梳妆,本宫还要面见诸位皇子。”
  大国公主,当有临危不乱容忍之雅量!公主及笄两年余,终于迎来这一天,小宫女儿偷偷抹了一把辛酸泪,给公主美美地绾了个流云髻。
  齐皓的动作极快,平定了京中的混乱,并仍按照原计划将众皇子迎入宫中赴宴。今日天色极好,淡抹微云,碧空如镜。一行人在御花园就坐。与和风、花香、鸟鸣为伴,宫乐悠扬,宫娥袅娜,一番美好景致。
  太子与玉王一同赴宴,席间邀众位皇子曲水流觞,赋诗饮酒。御周侯乃是坐上贵宾,于玉王身侧点评诸位王子的诗作。
  太子打趣道,“众人皆知御周侯的皇弟也在这才俊之中,你不会徇私舞弊罢?”
  何子非笑曰:“既然如此,不如叫诸位皇子匿名投卷。由宫人编号,以示公平。”
  何岑坐在宴席上首,距离陈国两位皇子尚有一段距离,远远望着御周侯,眼底浮起温和的笑。
  宁儿扮作男儿之态跟在他身后,笑道:“殿下,您失仪了。”
  何岑收回神色,轻轻活动着手腕,准备下笔。
  这各国王子贵胄,自有风流才俊在其中,却也有些不学无术的。此番的试题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席上诸位接了题目,渐渐安静下来,唯有叮咛地宫乐声敲得人心烦意乱。
  有皇子擅吟诗,洋洋洒洒下笔千言。也有皇子抓耳挠腮不得其解。半个时辰过去,小太监将诸位皇子的收集起来,呈与太子观摩。
  只见太子与玉王坐在一处,时而频频点头,时而蹙眉低叹。有佳作好诗,不由拍案叫绝,有拙劣诗作,二人相视摇头。
  诸位皇子屏气凝神,悉心观察上首二位的神色动态。只见有一幅长卷教二人一时犯难,两位皇子看了又看,难以定夺。
  太子似是赞赏有加,玉王却不甚喜欢。二人正在为难之际,忽然一齐回头,示意御周侯上前。何子非起身俯首,对着那副长卷蹙眉道:“何不交给公主定夺?”
  这些皇子的家世自然不多说,此举不过是试探他们的真才实学,学问好固然重要,公主满意却更为重要。
  太子将几份不错的诗作递给身后的宫娥,小丫头红着脸,一阵小跑往长宁宫而去。
  嘉宁公主刚刚更衣完毕,便收到了这份大礼。她慢条斯理地倚在贵妃榻上,一份一份翻看这些诗作,“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前人都写烂了的老话题。”
  孔玉瑶一边不屑,一边又对才华卓绝的诗作欣赏不已。
  若说这诗作中最为奇怪的,当属一幅画作,画上的女子横眉冷目,贵气逼人,且着男装。右下角偏偏提了一行小字:惊鸿一瞥,此生别无所恋。
  你都有意中人了,还来招惹我做什么?况且他还是个雌雄难辨的。嘉宁公主将画作扔到一边,过了一会儿,却又有些不甘心地拿起来瞧,“我当真比不上此人?”
  一旁的宫娥掩嘴笑道:“这少年和公主长得好生像。”
  孔玉瑶红唇微启,却不知说些什么,脑海中不停地闪过一个人娇柔无力的模样。她忽然抬起头,“宣。”
  不一会儿,宫娥便将一捧诗作送回了御花园,轻声道:“公主唯独留下了那幅画作,还说要见识一下,这画儿究竟出自谁之手。”
  太子与玉王皆是满脸不可置信,以他们对妹妹的了解,她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作画?真是怪事一桩。
  待宫人将匿名编号交予太子之时,太子难以置信道:“竟然是他!”
  与此同时,御周侯云淡风轻地抿了一口茶,懒洋洋地躺在长椅上。顺利,顺利地令他感到无趣。
  周太子何岑被带到长宁宫外,只见蜿蜒地亭台尽头,有女子着了大红的裳,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盈盈的目光投入湖心,正对着来回游荡的鱼儿发呆。
  何岑与她相距不远,停步,抱拳道:“周太子何岑,见过嘉宁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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