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不欢

第54章


而更为奇怪的,是原本作为叛逆的齐皓,忽然便加封了兵部尚书,统领宫中御林军。
  真是太难捉摸了。
  知言亦是心事重重,神情飘忽地踏入御书房,却被眼前的景象所惑,一时立在当场。
  御书房有一美貌少女,华服席地,正倚在陈帝孔轩身侧研磨,她微微一笑,唇边泛起两朵漂亮的梨花。
  南枝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哦,许大人还不知道,岳大人原是女儿身。”立在一旁的楚端笑道。
  岳南枝这才发觉有人进来,盈盈双目如含水般望向知言,苦涩一笑,“见过许大人。”
  知言蹙眉道:“岳大人这是?”
  “南枝乃是新晋的贵妃。”陈帝温和一笑,眼角春风,拉着岳南枝的手道:“听闻你二人为官之时,私交甚密。”
  岳南枝脸色一变,连忙跪地叩首,“启禀圣上,臣妾与许大人不过是同僚之谊。”
  陈帝云淡风轻道:“起身吧,朕没有怪罪之意。”
  怎么会这样?短短一个月,朝中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知言心不在焉地盯着棋盘,这一个时辰下来,负多胜少。陈帝不由摇头,“知言的棋艺,倒是退步了。”
  知言连忙道:“陛下棋艺精湛,微臣自叹弗如。”
  “连你都这般敷衍朕了。”陈帝摆摆手,“罢了,朕乏了。”言毕轻轻抬起手臂,岳南枝会意,匆忙上前扶起陈帝,出了书房。
  孔轩还是孔轩,却又不是孔轩,知言愣在当地,他在岳南枝的搀扶下,身形虽瘦,但也高大,龙袍在他身上似忽大了些,他步履轻盈,似有一飞冲天之势。
  知言尚未回过神来,浓重的龙涎香萦绕而知,有一只长而温柔的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脑。惑人心神的气息道:“你与她不同,你是我的妹妹,日后的大长公主。”
  楚端!
  知言心口一凉,不知楚端接二连三的试探意欲为何,却装作乖巧的模样道:“楚大人昨日的话,我思前想后许久,却仍是记不起半点儿时之事。”
  他的手指头轻触耳后那枚银针,“记不起便不要强求,你只要信我便是。”
  知言心中千回百转,遥想当日偷窥到倾城先生与楚端在玉王府上的情形,大胆道:“先生也曾说要我信他,他却欺骗了我。”
  楚端手指一顿,来了兴致,“哪个先生?”
  显然,他既知道许昌的许无言,也知道倾城先生。知言颇有怨言道:“我的恩师许无言,她说我自幼在无言书院长大……我不知该信谁。”
  “他啊!”
  知言此时看不到身后之人,只能凭借他的气息与声音判断情绪。楚端的声音明朗,“若他害得你家破人亡,你还会认他这个恩师?”
  “我……”知言心上一紧,“我不知道。”
  “你怎会信他?”楚端状似嗤笑,“若不是他的馊点子,你母亲也不会远嫁异番。”
  知言心上一动,“楚大人能否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好。”
  知言离开之时,远远看到立在廊下的岳南枝,她目光悲戚,眼角的泪光转瞬即逝。知言心上一窒,不忍再看,回头之际,却见不远处有一行御林军持剑而立,为首之人,乃是当日窜逃的要犯齐皓。
  齐皓见她,露出森森牙齿,目光却越过她,望向廊下的纤弱身影。
  知言眉梢一动,“齐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齐皓抿唇道:“如你所见,无恙。”
  御林军渐渐远去,知言走得极快,勉强跟上齐皓的步伐。
  “你为何回来?”知言急切道。
  “南枝有难,我不得不归。”
  “追杀魏王,可是你所为?”知言又问。
  “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你的小情郎?”齐皓向来稳重,竟能说出这般轻浮的话来,令知言羞恼。
  “你!”
  不待知言再说,齐皓便将她连赶带哄送出了宫。
  何子非曾断言,先皇生前最信任齐皓,因而宫中暗卫皆由齐皓调拨。先皇一死,新帝孔轩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齐皓,却在这个过程中屡屡受阻。恐怕这才是他纳妃的真是意图,将齐皓心爱之人困在宫中,迫使他为自己所用。
  知言心上一凉,孔轩为玉王之时,为人光明磊落,谦谦君子,而今怎会犯下如此龌龊之事。不仅仅是此事,陈帝之死,孔诏伏诛,嘉宁公主癫疯,一件件一桩桩皆是阴谋。
  陈帝神情涣散,岳南枝难以脱身,齐皓受制于人,楚端真假难辨,余鹤与她心生罅隙,何子非又远在魏王府,她该向谁了解其中奥义?
  唯一可信的,只有太史大人冷修。而今日冷修在朝堂上的表现,似是有话对她讲。知言心下拿定主意,一出宫,便往他们多次相会的酒肆而来。
  小二见了她也不多说,径直引入了二楼的包房。
  知言顺手将房门带上,却见原本立在窗边观景的冷修忽然转过身来,快步上前揽住她的肩膀,语气关怀道:“这一个月,你倒是去了哪里?”
  她竟未能瞒得了他。
  “你怎知我不在附上?”知言笑问。
  “若是你在京中,上朝之时又怎会露出那样的迷惘神色?”
  原来她的一举一动,他皆看在眼里,可是她不能回应他更多。知言索性逃离他的温柔,坐在案边饮了一口茶,强压着扑通直跳的心脏。
  “我去了哪里,你应该已经猜到。”知言眼神闪烁。
  冷修见她如此,幽幽叹息,“我在宫中,见到了先生。”
  先生?知言霍然起身,声音骤然提高,“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远远见他伴于楚端左右,形容恭敬。”冷修长眉轻蹙,似是不解。
  “冷大人可知楚端是何人物?”
  “为何这样问?”冷修反问道。
  “近来许多老臣告老还乡,是不是与他有关?”她虽是询问,却语气笃定。
  冷修点头,“余鹤曾说,那些官员并不是主动请辞,而是遭人毒手。”
  “余鹤可曾将真相禀明圣上?”
  冷修又摇摇头,“所有奏章都要内侍大人呈奏,恐怕是石沉大海了。”
  “岳南枝又是为何入了后宫?”知言几乎趴在桌子上,等着冷修的回答。
  “此时说来蹊跷,岳大人竟与逃脱大理寺缉捕的重犯齐皓私会,被逮了个正着,双双被押回大理寺受审。然而事事难料,谁知岳大人竟是女儿身,齐皓也被赦免重罪,官复原职。”
  知言听到此处,心中了然,她望向冷修,试探道:“依你所见,楚端……是否有意除去先朝旧臣。”
  冷修唇角一勾,点头。
  
  ☆、五七章 有闻必录
  不仅如此,知言不由想到今日在宫中行走之时,宫娥的数量大为减少,取而代之的美貌的侍卫与宦官。
  京中近来歪风邪气盛行,家贫之人便将自己年幼的儿子卖给他人做娈童,以赚取不菲的钱财。仿佛趁着年少青春,以色侍人才是正途,自力更生反倒遭人白眼。
  更有陈帝不理朝政,官员大肆贿赂内侍楚端,以钱财谋官者不在少数,这也是为何频繁有新官员参与朝政。
  有几位大臣正义直言,弹劾内侍楚端,却不是溺水而亡,便是饭后猝死,教人不敢议论。
  “近来朝中混乱,我又不喜参与那些事,便潜心研究魏史,或许有些你想知道的。”冷修道。
  知言心中大喜,“冷大人真乃良师益友!”
  “良师益友?”冷修自嘲,“却都不是我想要的。”
  他自怀中取出一本薄簿,乃是他近日手工整理而成的密史。
  “此物不该存于世上,你若看了,便烧了了吧。”
  知言伸手接过,好奇地翻开扉页,只见上面记载着二十余年前,魏国太子杨越携近臣往墨华山求学之事。此乃隐秘旧闻,她曾亲赴墨华山也未探得万一,冷修又是从何得知?
  冷修看出她的疑惑,提醒道:“张顺公公去了。”
  张顺?历经魏杨越,陈帝孔萧,新帝孔轩的三朝旧臣……他也是魏帝旧臣。她今日被岳南枝入宫所震惊,竟未注意到张公公不在殿上。
  嗜杀如先帝孔萧,都未诛杀张顺,谁知新帝即位,张公公便性命不保。
  “他二人相争,你又将与谁站在一道?”冷修忽然问。
  知言恍然惊觉,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楚端已经动手。”冷修的手指轻扣茶盏,“你却依然举棋不定。”
  知言垂眸叹息,难以抉择,“若是换做你,又将如何?”
  “我只知道,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冷修语气温和,竟似动人情话。令知言心中涟漪翻滚,夜不能寐。
  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当晚,她只得披衣起身,再度翻阅那本秘史。这本书倒是与之前的所有内容大为不同,说魏国帝后自幼约以婚姻,二人却没有那海誓山盟之情,甚至于杨越求学墨华山之时,与周国女学生齐暄情投意合,为此惹得许云昭醋意横飞,甚至与各国学子相伴游玩,饮酒作乐,以报复杨越。
  墨华山求学归来,杨越与许云昭奉旨完婚,齐暄也回到周国,与周鼎王结为连理。而许云昭与各国学子相交,不慎有画像流出陈国,为黎国之王所获,一时被她的美貌所惑,遂向陈帝求得此女。
  求学墨华山之时,许云昭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会将画像流入黎国之手?彼时殇帝杨越已经登基,皇后许云昭身怀六甲,遂将一腔怒火都发在了国丈许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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