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游吟诗人
我是一株行走的草,为仍沉溺于红尘中的自己,招魂……
(一)记得那旮旯
一点余辉一点秋,斟罢浊酒万般愁;江山无限重云起,剑指南屏雁啁啾。
月下寒蛩鸣不休,井阑清波漪难收;四野星宿低老树,苍穹银练绕琴楼。
唱自己写的诗,调子尽管是信口拈来,但也自娱自乐。我要打发这空乏无聊的时光,好使得自己能够忘记身处的境地。
放眼四野,星辉并不像书上描写的那样笼罩天地,相反的,手中的电筒醒目的穿过视幕,消逝在无垠的虚无般的远处。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古原上,试图于月落之前到达守林人的草屋。今天的月亮几乎与太阳同步,基本没为我的夜行起什么作用。在我出发之前,铁骨头村人就告诉我,古原的夜与别的地方不同,在它无月的晚上通常,有狼。
不远处的林子之间惊起了一阵响动,我认为是风,只有风能作弄起满林子树木肆意挣扎,那摇曳的样子很难让人心静。不经的便起了浑身鸡皮疙瘩,我加快步伐往前面赶。背包的重量压得我越发难受,估计有三十斤左右,这只是大约的感觉,尽管老实头说背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六块肉饼,也就几斤左右。
认识老实头是远足到目前为止最让我开心的事,从进铁骨头村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与老实头打交道了。整个村子五十六户人家,只有老实头家能吃上肉。在我出发前医生就叮嘱我,在保持充沛体力的方法中,吃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老实头家有七只狗,黑的、黄的、白的……一只一个色儿,村里人说他对狗儿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我问老实头是不是,他楞了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来:“日他姥姥的,我连老婆都没有,哪来的亲儿子!”那神态让我许久都忘不了。
“别人家怎么不养狗呢?”我倚在门框边上,好奇的问。
老实头蹲在井边杀狗,头也没抬,只是闷着声回答:“我们村邪,就我一户人家能把狗养活喽,他们连鸡、鸭这些畜生都不能活,顶多留头牛种地用。”
“这可怪了,没叫人整明白是什么原因?”我一听来精神了,这里面有素材。
“都老辈子的事了,没人去管喽!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家抱娘们!”老实头抬头看了我一眼,脸色有点红。
“嘿嘿!那你怎么不讨房媳妇,晚上暖被窝呀?”我调侃的问。
老实头嘴里嘀咕了几句,我没听清楚。
“小伙子,没事跑我们这旮旯来干什么,寻宝啥?”老实头问。
“在家待得闷了,出来走走新鲜!”我用手用力的搓了搓脸。
他“哦”了一句,没再吭声。老实头杀狗的技术很棒,没几下工夫就把狗褪毛开膛弄清楚了。“平时没事的时候,我也爱宰头狗来下酒,今天这头算做了贡献。你不知道,我们这好些年头没来个外人了。”
我笑了起来,问:“你家的狗杀不完的?”
“可也真怪了,只要这些狗东西出去撒欢,每回不给我引几头野狗回来呀,赖在家里赶也赶不走,最多的时候能有二十几头呢!”老实头端起那盆狗肉,美滋滋的说,见我不太相信,争着说道:“你要不信可以问问村里头的人,他们逢年过节都要向我换狗肉吃的哟!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就杀了十六头。”老实头一脸自豪的说,感觉这好象是天大的荣幸事。
我追着他进了厨房,想看看他怎么摆动这盆狗肉,被他哄出来了:“走走走,我家的独门秘方可不能被你学走了,嘿嘿,你上村里头转转吧!天抹黑的时候就回来,准能吃上。”
铁骨头村的名字是一个老人告诉我的,起初我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再找人问了几遍才肯定。弄不明白村名的古怪,但周围的村民都不愿意说,也只好作罢。借着傍晚时分血色的日光,我举着相机四处乱转,后面不知不觉的跟了一群孩子。我回过头去想找他们逗逗,孩子们却一窝蜂的全散了,等我再往前走时,他们又悄悄的跟了上来,如此反复几次后,我也就懒得回头了。
断壁残橼,夕阳如画,痴藤枯木,一切都变得很写意,让人不由得感到畅快。寒鸦唱晚之中,日头渐渐消沉在群山之间。村中渐渐人多起来,不停的向我打招呼,他们都叫我“外乡人”。
“外乡人,老实头家有肉吧!杀狗了没有?”其中一个人凑过来问。
我仔细一看,是中午那会我进村子的时候碰上的中年人:“有呀,刚杀一只,这会儿正准备回去。”
“我没骗你吧,走走走,我这有壶水酒,一块去!”那人举起手中的锡壶。
“吹根,你又去骗老实头狗肉吃了吧!”周围的人哄笑着说他。
吹根脸一红,急了,忙把酒壶递到我鼻子底下说:“这真有酒,别听他们瞎鼓捣。”
大家更乐了,笑声惊走了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上的乌鸦。我见吹根有点下不来台,忙说:“吹根兄弟,我正有点找不着地呢,你们村的房子都差不离。正好,你送我过去吧,晚上好好坐坐。”
“听听!听听!外乡人需要我的帮助,就你们在这瞎鼓捣!”吹根摆了摆衣袖,领着我往老实头家走去,头昂得老高。
路上的时候,我问吹根老实头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他琢磨了好一会才告诉我,在铁骨头村里要是让老实头知道谁在背后说他,就别想再吃狗肉了。我再三保证不会跟谁说,他还不放心的四处看了看。(希望这篇文章永远不被吹根看见,否则我将很尴尬。)
“前些年,老实头的娘还在的时候给他说了房媳妇,光聘金就去了好几千,本来全村就数他家最殷实,可这一个媳妇下来就让地薄了三尺呀!那小媳妇长得也水灵,现在还让我们几个老光棍惦记着呢,说这话你可别笑我,你是没见过那身段呀!啧啧,简直就像画上的仙女。”吹根说这话的时候,把两眼眯得就剩一条缝了。“可还没进洞房呢,老实头楞是把小媳妇给送到县城派出所里去了,把他老娘气得呀,好几天没舒过气来。后来我们一打听,原来那小媳妇是被人拐卖来的。”
“哦,那老实头也够男人的!”我由衷的说。
吹根笑了笑:“男人倒是男人,可这男人每天晚上可怎么过哟!”说完他斜看了我一眼说:“外乡人,我一看就知道你有女人了,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光棍的生活,那叫一个熬呀!我都想把我家那头牛给日了呢!”
“哈哈哈哈,你说笑了。就因为这个你们把老实头给叫下来了?”我问。
“那还不成?你说花了好几千,好歹也把小媳妇睡几个晚上吧,那身段哟!可他倒好,连嘴都没亲过就把人给送走了,钱也没见收回来,还不算老实头?去年他老娘走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那小媳妇呢!”吹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气愤。
我能够理解这种气愤,尽管话语里面有点偏激:“要是把那小媳妇睡了,老实头恐怕就更得进牢房了!”
“这个我们都知道,每年都有上面的文件下来说这事。我们也就嘴上说说,想想如果是自家女娃给人卖了,那还不上吊跳河呀!我是没老婆孩子,但也能琢磨清楚。”吹根挺了挺胸脯。
老实头的家快到了,有股肉香隐约而来。吹根耸了耸鼻子,口水搭拉着要往下掉:“外乡人,这回可是托你的福了,我快有一、两年没吃上肉了。我们这地邪门,除了人肉,别的肉稀罕着呢。”
“嘿!”老实头正将一盆刷锅水往外倒,一见吹根,他那声音提高了八度:“我说你这狗日的来干嘛?”
“老实头,外乡人想喝口酒解解乏,你家不是缺这个吗,我就给送过来了!”吹根陪着笑脸说。
“是吗?”老实头看了看我,又使劲的盯了眼那壶酒。吹根赶紧把壶提得老高,让老实头看清楚。“那进来吧,也算你有口服,喝口狗肉汤。”
“行行行,你叫我啃骨头我都答应。”吹根拉上我往门里钻。
老实头做狗肉确实有一手,那香味叫人口水忍不住的窜出来。吹根给我和老实头满上酒说:“我们村子难得来个外乡人,就冲这个,得干一杯!”
“对,我们这旮旯不求人惦记着,能有个人来看看就知足了。”老实头也举起了杯子。
我二话没说,一口闷下了。这酒没味道,快跟水比上了,但老实头和吹根仍旧喝得津津有味,滋吧滋吧的享受。
狗肉的味道很棒,让人放不下筷子,我连着吃了好几块。老实头在一边说:“年轻人,慢着吃,别噎着了,你要爱吃,我明天还给你杀一头。”
吹根举着根狗腿,满嘴狗肉的嘟囔着:“老实头,你的手艺可比三七嫂子的强多了,你看这……看这狗肉做得。”
老实头白了一眼吹根说:“三七嫂子是我们村长的媳妇,手艺可精道了。这小子拍我马屁不着调,那三七嫂子会做狗肉吗?”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罚酒一杯!”吹根咽下一口肉,正要端起酒杯,老实头叫住了:“你就那么一壶酒,够你几个一杯呀,外乡人还没喝着呢!”
吹根抱歉的看了我一眼说:“你看看我,光知道自己吃。”
“年轻人,你叫啥名字呀?”老实头给我碗里夹了块狗肉问。
我眯了口水酒说:“他们都叫我游吟诗人。”
“原来是油……油什么来着?”老实头和吹根都没听明白。
“你们就叫我小游吧!”我笑了笑。
老实头一拍脑门说:“八成和我们游乡长是一个姓!他可是个好乡长呀,你跟他同姓,就冲这得干一杯!”
我们仨把酒杯碰得脆响,然后一口灌了下去。
其实我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诗人,因为自己并不懂得写那些意义深刻的诗歌。我只喜欢抒发自己的情感,然后把这些记在本子上。有人把那些远足的诗人分成两种,那些能文能武的叫游侠,而只会文的就叫吟游诗人,意思是诗歌吟颂到哪,人就走到哪。我没有这么伟大,我只能是人走到哪,就把情感写到哪。
那夜很温暖,秋天的味道被狗肉的香气冲得干干净净,虽然酒同水一样,但我依稀觉得自己醉了,醉在一种朴实的亲切中。
在铁骨头村呆了三天,老实头也为我杀了三只狗,看他把剩下的狗都哄出门外,然后又看他瞅着那些狗儿撒开四条腿往外跑,神情中有种希翼。我想那是等待另一批野狗的来临,等待一个轮回,等待今年春节全村人的肉供应时才有的神情。我悄悄在他家拜神的香炉下塞了个红包,里面放着三天来吃他的用他的所付的钱。我得到的不仅仅的酒足饭饱狗肉香,更难得的是体会到一种城市人所没有的质朴与纯洁。
我走的那天,半个村子的人都来送我了,老实头在我背包里狠狠的塞了几个肉饼说:“游兄弟,可要记得回来看我呀!”
吹根有点哭腔:“我说呐,游兄弟总归是要走的,妈的怎么就这么快呢!”他用力的把手拍在我肩膀上。
“我会记住大伙的,回头我把自个的事办完了,就来看你们!”我举起相机要给大家合个影,那些老人们连忙理了理乱发,抹了抹嘴角,小媳妇们也赶紧把衣服褶子扯平。
闪光灯过后,我向他们用力的挥了挥手,一咬牙,转身就走。走没多远,就听见老实头扯着嗓门喊:“游兄弟,我等着你回来,杀狗吃哦!”那声音久久的在古原上回荡,一直荡进了我灵魂深处。
(二)遮了一块天
铁马秋风越古原,少见炊烟绕九天;常人小道今不见,杂蒿横蔓阻前程。
窥见层林起狼烟,风渡若木惊夜枭;谁若借我李广弓,射杀群魅显天真。
诗是这么写,可我依旧害怕,也怪小时候读的书多,狼吃人的样子活生生的在脑海里构显,血淋淋的让人毛骨悚然。记得外婆跟我讲过家乡也有狼,不过家乡还有虎,也就显得狼不那么可怕。古原的恶兽只有狼,经常一群一群的出现,铁骨头村人走夜路都是成群结伴的,我现在后悔没答应老实头他们送我了。
所幸前面不远处有亮光传来,守林人的草屋不远了。我为此放慢下脚步,抖抖肩膀好缓解背包带给我的酸痛。这时候,精神开始放松,于是那些过往的事情接踵而来。从家乡一路走来,什么事情都遇见过,甚至还被收容所“盛情款待”。在我印象中,收容所的人分成两类人,穿制服的像凶神恶煞,而关起来的像待宰的羔羊。我这样说不是没有根据的,刚下汽车那会我就被抓进去了,说什么都不相信我是刚来的,硬要我承认是来搞传销搞破坏的。其中有个人说得更白:“你交五百块就走人,交不了就把牢底坐穿!”同时被抓的还有好多人,满满两卡车,我想:“乖乖,这两下子收容所的人都成暴发户了。”
我对跟我说话那人笑了笑:“是的,我准备把牢底坐穿!到时候看看是我给你钱,还是你给我钱!”
“丫的!你小子还嘴硬!”他嚷嚷着要打我。
我后边的人迅速把我拉回人群中,然后有人上前陪了笑脸,那人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小伙子有种哈!我看你是第一次进来的吧!”人群中有个染了黄头发的中年人冲我说道:“敢跟剥皮虎这么说话,就真不想出去了?”
“我相信这还是法制社会,容不得他们乱来!”我整了整被拉乱了的衣服,显得很平静。但我心里知道,这时候自己很害怕,甚至想撞墙。
“我叫周平,湖南人!”中年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已经进来三次了,每回都交五百块钱完事,出去反映没人理你,他们把这叫做天经地义!”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否则这些收容官们不会明目张胆的“抢劫”!“我叫王仪,福建人!”我找了块地方坐下,人群也渐渐的平息了吵闹声。
“福建不是很富裕吗,你们那的厦门!”周平叫道,显得很吃惊,周围的人也附和着。
“我不是来打工的,准备到这一个朋友家坐坐,谁知道一下汽车就被他们抓了。”我很恼火。
大伙儿都笑了,周平说:“那你是倒霉,正好赶上他们抓我们,把你给连累进去了。”
“不过也好,认识了大家!”我强起欢颜,尽管可能笑容看起来很假。
接下来不断有人报上姓名,也不管人家是否记不记得住。周平指着其中一个人喊:“我说你上次和我不是一块进来过吗?”
“周大哥!”那人是个三角眼。
“你们真的是做传销的吗?”我疑惑的问。我知道广东一带做传销的人很多,但一直没有亲眼见到过。
人群静得可怕,连周平也闷不吭声了,好半会才有人叹口气。
“传销你骗我我骗你的,难道你们就甘心让亲戚朋友跟着受罪?”我跟着问。
“狗娘养的才甘心!”周平红着眼吼道:“要不是实在没脸回去,我才不跟着受罪!”
“家里人肯定不会原谅我们的,回去抬不起头做人,还不如在这混着。”
“没把钱挣回来,我死也不回去!”
“我是瞎了眼呀!来着遭老罪!”
人群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开了,大家似乎都有满腹的苦水没处倒。不一会开始有人哭起来,很快就蔓延开了,大家哭作一团。周平的眼圈也红了,但他没哭,挪到我身边低声说:“谁没家没亲人的,谁爱在这受苦呀,可实在没办法,花了好几千块钱,都想赚回来呐!”
“那这样不是越陷越深?一辈子赚不到钱就一辈子在外面流荡?”我有点愤怒,莫名其妙的愤怒,就像自己的亲人也被卷进这场浩劫,当然也包括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无妄之灾。
“死在外头也比在家抬不起头强!”周平一句话戳到我心窝里,好沉好痛!这些人都是可怜的,也是无知的,不仅自己在其中抽不出身来,也使得更多的人不断跌落。
也不知道谁起头的,大家唱起了那首《离家的孩子》:“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边,没有那好衣裳也没有好烟,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辛勤的把活干,心里头淌着泪脸上流着汗。离家的孩子夜里又难眠,想起了远方的爹娘泪流满面,春天已百花开秋天落叶黄,冬天已下雪了你先万别着凉。月儿圆呀月儿圆月儿圆呀又过了一年,不是这孩子我心中无挂牵,异乡的生活实在是难,哟~哟~哟~实在是难!”众人的合唱把这首歌演绎得异常悲伤,就如同这首歌单为这时而作的。
我也不由得鼻子发酸,离家的孩子都很难!更难的是,他们不知所措,没有人帮他们找到正确的生活的方向。
“是不是每次都要交五百块才能出去?”我问周平。
“我进来三次,前两次一共交了一千块,这次又得花一个月饭钱。妈的,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周平啐了口唾沫。
“吃饭了!吃饭了!”关我们的铁门一阵响动,进来几个人。
周平用胳膊肘耸了我一下低声说:“看那个围围裙的,他以前也是搞传销被逮进来,后来实在拿不出钱来,收容所就把他留下来干打杂的。这小子打人特狠,上次有个人骂了他一句走狗,结果活活被他踹断四跟肋骨。”
“那他们不管的吗?”我惊讶的问。
“谁管呀!那些穿制服的就知道受钱。”周平用眼睛瞄了瞄午饭说:“那饭是馊的。”
我凑上去,果然有种难闻的味道十分刺鼻。
“一人一盆子饭,不许争,吃完了就把盆子放到桶里。”周平说的那人拎着个勺子说。我瞅了瞅自己盆里的东西,菜就只有南瓜,半生不熟的。
等那些人一走,周平带头把盆子砸进了桶里,骂道:“不把老子当人!”大伙也纷纷效仿。
“你怎么不砸?”周平问我。
我迟疑的说:“这样不好吧!”应该是周平刚刚说的那些话把我吓住了,我想:“要是平白无故的被打,那就更冤了!”
周平不在乎的说:“没事的,没次我们都这样,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我看了手中的盆子好一阵子,然后用力的砸进去了。
刚刚砸完,铁门外又响起了动静。周平笑了笑说:“好戏开始了!”
见我纳闷的表情,周平笑而不语。不多时候,人群中就响起:“这么贵?宰人嘛!”“发昧心财的狗东西!”……
我莫名其妙的想上前去看看,周平把我拉住了:“别看了,那是收容所的小卖车开来了。”他伸了个懒腰,然后躺在了地板上:“他们黑着呢,一个面包十块钱,一瓶矿泉水五块钱。”
“那我们可以不买的呀!”我叫道。
“不买?不买你就吃馊饭!吃死你!”周平显得很老道,说的话恶狠狠的。
我看着那些摇着头往回走的人,叹了口气。
晚餐依旧是馊米饭加南瓜,只是买那些面包、矿泉水的人渐渐多了。周平从人群中挤出来,扔给我一个面包和一瓶水。我连忙说不要,他撇了撇嘴说:“少客气,到了这里面大伙都是一家人!”
我摸了摸水泥地板说:“这么冰,晚上怎么睡呀?”
“待会他们会拿条毯子给我们,大家凑合着过吧!”周平帮我腾出块地方。
有人买了几副扑克,三、五成群的开始玩起来∥叶即鹩Α!贝蹈衔彝爬镒辍?
老实头做狗肉确实有一手,那香味叫人口水忍不住的窜出来。吹根给我和老实头满上酒说:“我们村子难得来个外乡人,就冲这个,得干一杯!”
“对,我们这旮旯不求人惦记着,能有个人来看看就知足了。”老实头也举起了杯子。
我二话没说,一口闷下了。这酒没味道,快跟水比上了,但老实头和吹根仍旧喝得津津有味,滋吧滋吧的享受。
狗肉的味道很棒,让人放不下筷子,我连着吃了好几块。老实头在一边说:“年轻人,慢着吃,别噎着了,你要爱吃,我明天还给你杀一头。”
吹根举着根狗腿,满嘴狗肉的嘟囔着:“老实头,你的手艺可比三七嫂子的强多了,你看这……看这狗肉做得。”
老实头白了一眼吹根说:“三七嫂子是我们村长的媳妇,手艺可精道了。这小子拍我马屁不着调,那三七嫂子会做狗肉吗?”
“是是是,我说错话了,罚酒一杯!”吹根咽下一口肉,正要端起酒杯,老实头叫住了:“你就那么一壶酒,够你几个一杯呀,外乡人还没喝着呢!”
吹根抱歉的看了我一眼说:“你看看我,光知道自己吃。”
“年轻人,你叫啥名字呀?”老实头给我碗里夹了块狗肉问。
我眯了口水酒说:“他们都叫我游吟诗人。”
“原来是油……油什么来着?”老实头和吹根都没听明白。
“你们就叫我小游吧!”我笑了笑。
老实头一拍脑门说:“八成和我们游乡长是一个姓!他可是个好乡长呀,你跟他同姓,就冲这得干一杯!”
我们仨把酒杯碰得脆响,然后一口灌了下去。
其实我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诗人,因为自己并不懂得写那些意义深刻的诗歌。我只喜欢抒发自己的情感,然后把这些记在本子上。有人把那些远足的诗人分成两种,那些能文能武的叫游侠,而只会文的就叫吟游诗人,意思是诗歌吟颂到哪,人就走到哪。我没有这么伟大,我只能是人走到哪,就把情感写到哪。
那夜很温暖,秋天的味道被狗肉的香气冲得干干净净,虽然酒同水一样,但我依稀觉得自己醉了,醉在一种朴实的亲切中。
在铁骨头村呆了三天,老实头也为我杀了三只狗,看他把剩下的狗都哄出门外,然后又看他瞅着那些狗儿撒开四条腿往外跑,神情中有种希翼。我想那是等待另一批野狗的来临,等待一个轮回,等待今年春节全村人的肉供应时才有的神情。我悄悄在他家拜神的香炉下塞了个红包,里面放着三天来吃他的用他的所付的钱。我得到的不仅仅的酒足饭饱狗肉香,更难得的是体会到一种城市人所没有的质朴与纯洁。
我走的那天,半个村子的人都来送我了,老实头在我背包里狠狠的塞了几个肉饼说:“游兄弟,可要记得回来看我呀!”
吹根有点哭腔:“我说呐,游兄弟总归是要走的,妈的怎么就这么快呢!”他用力的把手拍在我肩膀上。
“我会记住大伙的,回头我把自个的事办完了,就来看你们!”我举起相机要给大家合个影,那些老人们连忙理了理乱发,抹了抹嘴角,小媳妇们也赶紧把衣服褶子扯平。
闪光灯过后,我向他们用力的挥了挥手,一咬牙,转身就走。走没多远,就听见老实头扯着嗓门喊:“游兄弟,我等着你回来,杀狗吃哦!”那声音久久的在古原上回荡,一直荡进了我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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