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谍影

第63章


命都快没了,还吝惜那几个钱干什么。再说,这钱不白花,没听那小眼睛中年人说吗,花钱不仅能弄来淡水,还可能让船重新上路。
    于是,有人带头,你一元,我五元,凑起了份子,沈正醇负责收钱。
    凑了半天,上百号人,才凑了五百多来块,这点钱,只够买通翻译,没小鬼子的份。无奈之下,沈正醇不得不再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继续向他们做工作,终于说动了一些人,又追加了一些钱。
    第二轮下来,凑了七百多,剩下的钱,沈正醇从自己的腰包里掏了两百多元,才凑足一千元。钱有了,沈正醇立刻动身,走到栈桥旁,给在岸上看守的两名鬼子兵一人一百元,托他们去请翻译。两个鬼子兵接过钱,咬起了耳朵,商量一阵,个子高的鬼子兵屁颠屁颠地叫翻译去了。
    翻译眨眼间就到了,和沈正醇见了面,张口便问,“你找我?”
    “借一步说话,怎样?”沈正醇指了指船上的船员休息室,攥在手心的百元大钞,巧妙地露了些微边角。
    翻译会意,点了点头,跟在沈正醇身后,一前一后,走进了休息室。
    钱,沈正醇未马上给翻译,而是先用软话垫底,“老兄,你看,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关这样久,既不放人,也不让行船。船上的淡水早没了,吃的也快没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了。你能不能做做好事,帮帮我们?”言毕,沈正醇顺手将手中钱塞进了翻译的上衣口袋。
    钱一进口袋,翻译咧嘴一笑,“忙可以帮,但要一步步地来,这样吧,我先设法给你弄点淡水来。至于行船,你们恐怕还要等上一阵了。”
    沈正醇陪着笑,“能不能麻烦老兄告知一下不能行船的原因?”
    翻译看了看四周,放低嗓音,喝骂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原因是你能问的吗?”
    沈正醇跟着放低声音,“那什么时候能走?”
    “你这么懂事,我就不妨直说,要管事的两个太君松口才行,当然这个少不了……”翻译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真是喂不饱的狗!
    沈正醇心内暗骂不止,却脸上堆笑,又拿出些钱,直往翻译的上衣口袋里塞,“劳您费心了!”六百元钱,他分两次送出的,不然,一次给太多,翻译血盆大口一张,那可是个无底洞了。
    翻译收了钱,笑眯眯地走了。
    果然,傍晚时分,淡水的问题解决了。
    行船一事,诚如翻译所言,接连几天都没下文。
    期间,沈正醇几次找到翻译,每次都不问时间,只管塞钱,约莫塞了近千元后,翻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对沈正醇露了实底,“那个船长,是个赤俄(苏联)经济犯,一直都在替赤俄走私紧缺的战略物资。这次,他被皇军抓了现行,罪过不轻哩。所以,一天没查出他偷运的物资,这艘船就一天不能放行!”
    弄清楚了缘由,沈正醇对翻译说,“船长人给扣了,船也扣了,与我们这些人何干呢?你去给太君说,让我们这些无关的人,另搭乘一艘船前往上海,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翻译一听,眼睛顿然一亮,扭头跑开了。
    片刻之后,翻译回来了,带来一个沈正醇意料之中的好消息——小鬼子放行了。
    沈正醇在码头见到丁雪娥的那刻,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倒不是因丁雪娥被戴笠重新派回上海而感到意外,而是因丁雪娥怀中正抱着的婴儿。
    “孩子从哪来的?”沈正醇没糊涂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他知道孩子肯定不是丁雪娥的,一个未嫁的姑娘,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仿佛早料到沈正醇会有此一问,丁雪娥嘻嘻一笑,开起了玩笑,“我的!”
    玩笑开过火了,惹得沈正醇随即沉下了脸,“你若不说,我就把孩子丢到江里去!”说话间,沈正醇就丢下行李,一把夺过丁雪娥怀中的孩子,转身就作势要朝江边走。
    “别!”丁雪娥赶紧伸手拉住沈正醇,从沈正醇的手中接回因受惊而哭泣的婴儿,安抚了一阵,待婴儿不哭了,才解释说,“这孩子是我捡的!”
    沈正醇奇道,“在哪捡的?什么时候捡的?”
    “就是几天前在码头等您时捡的!”丁雪娥说完,埋头又逗婴儿去了,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只要不哭的时候,总是张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四处好奇地张望。
    说实话,沈正醇很喜欢丁雪娥抱着的孩子,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哦!那你怎么不把他(她)送到孤儿院去?”
    “我要养他!”丁雪娥很正式地向沈正醇宣布了她的决定。
    闻言,沈正醇心中一惊,挪开手,顿时火冒三丈,“胡闹!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家,养什么孩子?还是设法把孩子送还给他(她)的父母!”但一看那个孩子因营养不良而面色发黄,他就知道,肯定是孩子的父母养不起孩子了,而不得不狠心丢弃自己亲生骨肉。此刻,说不定孩子的父母,就在这附近观看着呢!
    “不行!这个孩子我养定了!”丁雪娥的态度不可谓不坚决,辩驳道,“你把孩子送还给他的父母,他们再把他丢弃了,怎么办?”
    “你……”沈正醇一阵语塞之后,压着嗓门低声说,“我们都是在做地下工作的人,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万一遇到那天了,你忍心他(她)受到牵连吗?”说着,他指了指孩子,“那个时候,你的好心反成了坏事,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亡,你于心何忍?”
    轮到丁雪娥语塞,她左思右想一会,同样低声说,“我们这次要住在一起,我对外的公开身份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婿也有了。你说,是不是还需要个孩子,才能更像一个家?”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她横竖养定了。
    沈正醇一想,没个孩子作掩饰还真不成,不过不是基于丁雪娥的理由。他所想的是,一个大姑娘和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男人同床共枕,就算现在是为了地下工作而不得不如此,这男女在一起不外乎就是那点事,万一真有了孩子呢?与其那样,还不如让丁雪娥来养这个孩子,这样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烦,比如说,为了照顾孩子,而不与其名义上的丈夫同床而眠,也就顺理成章了。思虑及至,他不动声色地问,“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丁雪娥一听这话,便知沈正醇是同意她收养这个孩子了,自然欢天喜地了起来,“是个男孩子呢!”
    沈正醇从丁雪娥的手中抱过了孩子,再次问,“给他起名字了没有?”
    “你看他虎头虎脑的,就叫他虎儿如何?”丁雪娥爱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
    “小名,就叫虎儿吧,这个名字不错!”沈正醇点了点头,将孩子递到丁雪娥手里,提起了行李,高声说,“走,回家!”
    这话不是对丁雪娥说的,是对散立在离他不远之处的那对双胞胎小文和小武说的,从重庆出发起,这二人就一直地在暗中保护他,现在既然到了地头,就该让这二人显真身了。
    “家”在法租界巨籁达路23弄14号楼。
    这是一栋四上四落的石库门房子,有点像大杂院,可住八户人。沈正醇选了四楼左手边那套房间作为起居室,右手边的那套房间则辟作了客房,而丁雪娥与临时跟她搭档扮夫妻的小杨分别住进了三楼的两套房间,小文和小武兄弟则住在了二楼。一楼不住人,作为日常的办公之地。一楼客厅的窗户,正对着弄堂的出入口,对弄堂里住户的进出情况,可一目了然。
    一收拾好行李,沈正醇就立即去见了小文小武兄弟,命他们交出随身携带的枪支。
    兄弟俩很是不理解,拒不执行命令,对他们而言,枪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人在枪在,没任何商量余地。
    跟没有地下工作经验的人讲道理,那是对牛弹琴,沈正醇不得不祭出了戴笠的招牌,兄弟俩才乖乖地交出了枪支。
    等兄弟俩把枪交出,沈正醇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戴笠这究竟是在为他安全作想,还是在害他——小文小武一共交出了十二把枪,武装一个警卫班都绰绰有余了,四把驳壳枪、四把勃朗宁、四把柯尔特,特别是后者,杀伤力非同一般的大!
    一数子弹,他更是佩服起了小文小武兄弟,实在是太胆大包天了——把搞地下工作,当作了上战场,愣是带了四百多发三种制式的子弹。要知道,就是装备比国军好的日军,单兵正常携带弹药量也才一百二十发!
    “这些枪支弹药,你们究竟怎么藏的?”沈正醇奇道,在温州滞留的那些日子,日军可是天天上船搜,他为了藏一把勃朗宁,焦头烂额了好几天,都不曾见这对兄弟俩发过愁。
    小文小武面面相觑了一会,齐齐发笑不语。
    “不许笑,你们赶快老实地告诉我!”沈正醇虎下了脸。
    小文最先收笑,正色说,“我们用油纸包好后,装入一口麻袋,然后沉入了水中。”
    原来如此!
    沈正醇正要赞许几句兄弟俩的机智,却发现兄弟俩私下传递了一个诡秘的眼神,便知事情绝非小文说的那般简单。再说,换船之际,小鬼子监视极严,这二人又哪来的机会,去打捞枪支弹药?
    沈正醇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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