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初吻给了谁

“你都病了三天了，这期间总是昏迷，偶尔醒来几分钟，然后再度昏迷，反反复复的，而且老是发热，好不容易退烧了，转眼又会复发，还一直说胡话，妈都担心死了，这几天你爸帮着秦家操办后事，昨天一早，素素就已埋了，要不是她爸妈拦着，死活不让入殓，其实大前天就该埋的，人都死了，入土为安才是。”母亲如是说。
    啊！自己都昏迷三天了，林悦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那么脆弱，不坚持送秦素素入土就病倒了呢？
    母亲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前，又连连叹息道：“哎！素素多活泼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想不开，跳河自尽了呢？可怜呢！她就没想过做父母的会伤心成啥个样子？”
    闻言，林悦急了，更正道：“妈，素素不是自杀的，一定是别人害的，从小到大，她最怕水了，她就算想不开，也不会选择跳河啊！你怎么说她是自杀呢？秦叔叔一家没有报案吗？”
    “报了，人家县公安局都来人了，法医也来了，检查后，说她是溺水而亡，还说什么死亡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那个时候，农村人谁不睡觉了，况且她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所以就判定是自杀了。”
    怎么可以这样？那些戴着大檐帽，穿着制服，标榜着“为人民服务”的人，怎么可以不查清楚，就草草结案呢？这是对生命的极度不尊重，这是严重的渎职，这是可耻的不作为啊！
    林悦怒不可遏，说道：“不行，我要向公安局的人问个清楚，我要替素素报仇雪恨，我要查出那个凶手，我现在就去，一刻也不能等了……”
    母亲见她如此激动，便以为她又在说胡话了，于是阻止道：“你这孩子，能不能消停会啊！自己的身体还没好呢？瞎折腾什么啊！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手段替她报仇雪恨，查出真凶？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开的呀？别说傻话了，你再这样，妈妈要生气了。”
    林悦忽然像是泄气的皮球，无力地倒在床上，是啊！她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呢？就算去了公安局，人家会搭理她吗？即便她怀疑是温玉所为，可是她又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是温玉下的毒手呢？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林悦忽然看到陶家明两手拎着东西悄然而至，他将那些东西一一放在母亲面前，邀功似得说道：“阿姨，这是我爸从香港带过来的燕窝，还有野生灵芝，听说对恢复身体可好了。”
    这些献媚的手段和台词都是温玉教他的，当温玉得知林悦病了之后，就第一时间跑去告诉陶家明，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让他好好表现，不仅能感动林悦，还能讨好未来的丈母娘，一举两得，最好不过了。
    于是他听从了温玉的话，每天都来病房探望两次，每次来了，都要带一些名贵的东西，以他笨拙的口才，见到未来丈母娘，肯定张不开嘴，所以温玉下了很大力气，教他背会了一些台词。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客气，来就来了，每次还带那么多东西，我家悦悦有你这样的同学，是她的福气呦！将来若是……哈哈！现在说这个有点早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母亲喜不自胜，对陶家明夸了又夸，赞了又赞。
    “林悦，看你气色不错，一定好多了吧！”陶家明又将谄媚的眼光看向林悦，极为关心地说道，那声音软的几乎能冒出水来，那眼神热乎乎的，像是烙铁一般。
    林悦“哼”了一声，呛了他一句：“我好不好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谁叫你过来的？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和温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拿着你的东西，带着你这张可恶的脸，从我眼前消失！”
    她平时不会这么说话，但想到秦素素的死很可能就是温玉干的，而陶家明和温玉两人又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的败类，所以她恨他们，因为恨的不共戴天，所以说不出什么好话，不用棍棒打他们出去，已经很委婉了。
    陶家明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母亲却责怪林悦的不是，说道：“悦悦，你怎么说话的，人家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吃了枪药了吗？可不许再这样了，太不懂事了。”
    然后母亲赔着笑脸，招呼陶家明坐下，而陶家明总算识趣，说道：“阿姨，我就不坐了，林悦心情不好，我改天再来看她吧！那些东西，你记得煲汤给她喝哦！我先走了！”
    温玉一直躲在病房门口偷听，见陶家明出来了，两人对了一个眼色，便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出了住院部大楼，陶家明唉声叹气道：“你也听到了，就算我再怎么努力，林校花还是对我有偏见，哎，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温玉狡黠地笑道：“至少你已经在她妈妈那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了，就冲这一点，那就是朝前迈了一大步啊！现在林校花对你愈凶，那便对你愈有利啊！这正是借窝下蛋的好机会。”
    陶家明皱着眉头，不明所以。
    温玉接着说道：“你下午再去病房探望，晚上还要去，你记住，不管林校花怎么骂你，就算打你，你也要面带微笑，对她呵护备至，你表现的越软弱，越包容，她妈对你的好印象就会大大提高，只要她妈认定你是心目中的准女婿了，到时候，林悦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闻听此言，陶家明兴奋的快要找不到北了，是啊！从他见到林悦第一眼起，他就认定了这个纯洁的如同白纸一样的姑娘，并决定以后非她不娶了，他曾无数次想过，有朝一日，牵着她的手，和她一同走上红地毯的情景……
    只是感情的事，有时就像是唐僧西天取经一样，不经历种种磨难，便不会取得真经，有时即便经历了千辛万苦，也不一定会修成正果，最后陶家明究竟能否遂了心愿，抱得美人归，还要看他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下午，陶家明按照温玉的嘱托带着一捧百合花、带着一脸虔诚的关心又去探望林悦，即便林悦讨厌他，不想看到他，他也决定死皮赖脸地追下去。
    依着温玉的说法，想要把美女弄到手，脸皮就得比城墙厚，想要把美女弄上床，就得像打不死的小强。
    陶家明也是豁出去了，可是结果却很惨，林悦直接将鲜花砸向他，叫骂着撵他出去，要不是林阿姨拦着，他的下场只怕会更惨，但他坚定了温玉的那一套理念，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还笑脸相迎。
    晚上，他又去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他一天三次问安请好，虽然林悦对他依旧恨之入骨，但林阿姨的心却被他的执着给融化了，夸他是天底下标准的好脾气，好性格，好小伙，能得到未来丈母娘如此崇高的赞誉，他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
    一星期后，林悦出院了，原本她决定醒来的当天就出院的，可是母亲怕她留下什么后遗症，又强制性地让她住了几天，这几天于她而言，就像是坐牢一般煎熬，一方面要应付那个讨厌的陶家明，一方面又惦记着死去的秦素素。
    于是刚回到村子，还没进家，她就火急火燎地去了秦素素的坟茔，好姐妹的尸骨就埋在后山坳里两棵苍松之间，新鲜的土，耀眼的花圈，以及坟前烧过的灰烬，还有墓碑上醒目的几个刻字，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一个令她不愿相信，却又不能不信的事实。
    眼泪再次奔涌而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一颗一颗跌落在脚下的黄土上，她纤弱的身子抱着墓碑，不管不顾大哭起来，周围苍茫一片，衰草枯杨，寒风裹着她的哭声，远远近近地飘荡着……
    直到再也哭不出来，再也掉不出一滴眼泪的时候，她才打算离开，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总有千般不舍，牵动着她的情绪，她怎么忍心丢下秦素素一个人，埋在这清冷毫无人烟的地方呢？
    她不忍离去，可是不知何时，母亲已经站在她面前，小声劝道：“悦悦，回去吧！你身子刚好，别再哭坏了，我知道你和素素那丫头玩的好，情同姐妹，可现在她已经去了，你要健健康康地活着，她才能地下安息啊！”
    寒假转眼过去，初三最后一学期开始了，林悦却没了再读下去的兴趣，自从上次祭拜过秦素素之后，她就没有再踏出过家门半步，世界对她来说，好像失去了缤纷色彩，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坟墓罢了。
    是的，秦素素埋在了暗无天日的地下，而她却把自己埋在了这天地之间，母亲苦口婆心劝慰了她几天，可她就是不肯去上学，也不肯走出去，她怕见外面的太阳，怕听见世人的欢声笑语，也只有把自己关在幽暗的房间里，她才觉得秦素素一直和她在一起，从不曾远离。
    后来，母亲苦无良策，便去学校请来她的班主任王老师开导她，那天王老师说了很多，说了生老病死，说了悲欢离合，还说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最后还说了什么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王老师怕她不理解，便解释说：“活着的人应该高高兴兴地活下去，健健康康地过好每一天，这样死者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才能得到安宁。”
    不知是不是王老师的开导起了作用，还是她自己想通了，总之她慢慢地从秦素素死亡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不再那么悲观厌世，也不再守着一间房，一张床当做自己的栖息之所了。
    母亲看她有所好转，精神气也都回来了，相当高兴，又过了几天，她在母亲的说服下，去了学校，母亲没有再逼她一定要考上高中，只说：“你念完初中后，如果不想再念书了，妈不会反对，女孩子家，上不好学没关系，将来找个好的归宿，一样可以幸福的。”
    这天林悦刚到学校时，就迎面遇见了陈子恒，陈子恒眉飞色舞地扬着手里的一封信，冲她打了招呼，“王珺瑶给我来信了！她现在淮北体校，还让我有时间去找她呢？”
    陈子恒的表情很生动，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似乎从脸上就可以复印下来，林悦也替他高兴，也祝福他和王珺瑶能够永远在一起。
    陈子恒像个三岁的孩子，恨不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世界，这不，刚和林悦分享完了，又跑向另外一个熟悉的同学，大老远就冲着人家狂喊：“王珺瑶给我来信了……”
    收到来信的当天下午，陈子恒就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去往淮北了，他实在等不及了，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王珺瑶了，他要立刻见到她，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要看一眼，他也能回味好多天。
    相思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东西吧！
    从黄岩镇到淮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骑自行车的话，没有一个多小时到不了，如果是逆风行驶，至少也要花两个小时了，不过陈子恒只用了半小时，就到了淮北立交桥，一路打听询问，得知了王珺瑶体校的具体位置，便速度前往。
    现在他终于站在了王珺瑶体校的大门口，他太激动了，心跳的频率完全乱了，若不是拼命压抑着，只怕那颗躁动的心，会穿透他的胸膛，然后从喉咙里激射而出。
    正值下课时间，陈子恒很顺利地就进入了校园，将车子放入车棚后，按照王珺瑶信上所说的很快就找到了王珺瑶的班级，当他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曾经所受的相思煎熬，以及所有的辛苦，都化作了奔腾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