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世界格局的第一本书

至于具体的用途，首先是购买国外的优质资产——各种矿产、股份、债券等等。1985年“广场协议”签署之后，日本在海外的净资产开始迅速增加，1986年达到1804亿美元，到2002年末日本的海外纯资产余额达14338亿美元，与1984年相比增加了18倍以上，譬如现在世界三大钢铁企业（淡水河谷、力拓、必拓）都有日资参股甚至是控股，除此以外，还包括中东的油田乃至中国的很多矿山。这些海外投资使得日本成为一个“食利”大国，但同时，日本这些遍及全球的资产又是靠自己的军事实力无法保护的，只能借助于美军才能保障这些投资的安全，于是它的海外投资成为给美国的质押物。海湾战争盟军的全部军费都不是参战国自己掏腰包的，买单的国家一共就两个，一个是德国，另一个就是日本，而且战争结束后科威特感谢的名单里压根就没有提到日本。
    这些天量流动性资金的另一个去处就是投资美国，也就是购买美国的国债和股票，后来美国新经济搞得如火如荼，其中很大一部分资金便来自于日本，新经济泡沫破裂后赔掉的，很大一部分也同样是日本人的钱，美国人自己受损实际不大，但那些由海外资金喂大的巨型IT企业却实实在在地留在了美国。这样一来，日本事实上就成了美国的提款机。
    这些留出资金的第三个去处，则是投资东南亚。仅仅在1995年到1998年间，流向东南亚地区的日元海外贷款粗略估算就有2600亿美元，当时东南亚国家由于大量资金的注入，经济开始高速发展，进入了“大发财”时期——像泰国这样的小国家，那时它的海军也有钱组建一个航母战斗群玩（从西班牙购买了一艘轻型航空母舰，中国则得到了6艘护卫舰的订单）。但东南亚国家实体经济的资本“容量”也终归是有限的，随着日元投资的不断注入——需要注意，除了来自日本的资金以外，还有来自国际职业炒家的“日元套利资金”。【3】随着海外资金的不断流入，东南亚地区的流动性开始由不足演变成充足，再进一步从充足变成了过剩。后面的事情基本就是日本的翻版，大量过剩的资金把所在国的房地产和股票价格炒到了天上，泡沫被吹了起来，最终在大得不能再大的时候被戳破了，东南亚国家多年积蓄的财富被索罗斯这样的金融大鳄席卷一空，时间是在1997年7月至1998年年底。以印尼为例，到1998年这个国家50％的国民沦为贫困人口，经济崩溃最终导致了苏哈托政府的下台和针对华人的暴力事件，并在1999年导致了东帝汶独立。
    而与日本不同的是，东南亚国家没有足够的外汇储备，危机爆发后随即失去了国际支付能力——也就是没法再参与国际贸易了，这是这些国家所无法承受的。于是，由西方资本控制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WB）趁火打劫，以美元贷款为诱饵，迫使东南亚国家出让国家金融主权，将本国金融机构控股权交给西方。这等于说东南亚在被金融大鳄们劫掠了一把之后，又遭受了西方国家的第二轮洗劫。
    至此，东南亚地区的制造业彻底跨了，这些国家沦落为美国的“金字塔”的塔基部分——只负责提供原材料；他们腾出的位置则由中国内地填补了上去，成就了“中国制造”；在产业链上距日本较近的韩国，由于地缘的因素没有被重新打回成“塔基”，但韩国经济成了美国的战利品——韩国几个主要的大银行（第一银行、外汇银行、韩美银行、新韩控股、汉拿银行）都被美欧资本控制了超过一半的股份，其中韩国最大的银行韩国国民银行70％的股份被外资控制；而同样曾隶属于雁型阵列中的香港和台湾，则借助大陆所提供的经济纵深和资金援助躲过了一劫。
    对日本而言，“雁型阵列”在1998年以后已经不复存在了。日本企图摆脱美国自立门户的努力至此算是彻底失败了，日本只能再次完全依附于美国——虽然它的经济总量居世界第二。2001年小泉纯一郎就任日本首相后，日本奉行对美一边倒的政策正是出于这样一个历史背景。
    “枪杆子里出政权”
    历史在某些时候，总是会存在一些非常相似的地方。20世纪30年代，日本借助美国的石油、橡胶和钢铁开始了自己的扩张，妄图依靠暴力在远东建立起一个日元圈子。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美好，在借助日本人的手清除掉英、法、荷兰在远东的势力之后，美国人开始了它的收割行动——不单是东南亚、朝鲜半岛南部以及日本本身，如果不是蒋介石集团最后失败了，还要算上中国内地的大部分。它所依靠的，是建立在强大工业基础上的战争机器。
    战后，日元逐渐地也成了国际流通货币，但是这种“国际流通货币”和美元本质上是不一样的。我们知道，一个国家内部，央行所发行的纸币能被所有人默认为流通货币，背后所依靠的说到底其实是国家的强制力。上海解放以后，资本家们曾扬言解放军进得了上海，人民币进不了上海。资本家大肆倒买倒卖黄金白银，扰乱金融秩序，引起物价波动，妄图从中大发横财，之后再和政府讲条件——用纯粹的资本视角看世界往往是看不了多远的，这些资本家所干的其实就是在一套所谓的游戏规则之下玩花样儿。人民政府所做的，则是重新建立了一套体系机制，你那套剥削老百姓的“游戏规则”人家压根不会承认。结果政府上来直接就是专政手段，股市关掉，金银没收，投机倒把者送劳动教养。政府能做的这一点，根本上靠的是专政机关，再根本一点，靠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拨开一大堆繁琐的经济学原理，最下面最根本的原理只有一条——“枪杆子里出政权”。除非政权自己变色成了资本家的同盟军甚至是打工仔，否则靠几个资本家或是他们的经济学家玩弄数字游戏，无论玩成什么样子，都只能是造成短时间的混乱，只要设备在、厂房在、工人在，那么凭借手里的暴力机器政府就可以让一切归零，然后从头再来。
    把视野放大到全世界，这个原理依然有效。美元在国际结算中的地位，归根结底同样是由美国可以全球投送的武装力量所确立的，这一点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之后表现得尤为明显。当然，肯定不能说每一笔靠美元结算的国际贸易都是在美国的刺刀下进行的，那样没有必要，美国人只要靠武力控制住某些关键节点就可以了。譬如石油，通过美军美国可以迫使中东的石油贸易结算只能使用美元，经过这个“节点”的放大作用之后，国际贸易中的70％就必须由美元来完成。日元也好，后来出现的欧元也好，现在开始要国际化的人民币也好，发行这些货币的国家的武装力量至少在目前是不具备美军那种实力的，不但不具备全球投送的实力，甚至连其周围一圈的地区也未必能摆平。
    那么大家为什么会接受其他国际流通货币呢？一个原因是用这些货币能买发钞国的产品。但问题是，用美元也能买，不光能在这些个“经济圈”内买到东西，在圈外也能买到。更根本的原因是，其他国家持有这些货币，因为它们可以兑换美元。而可兑换的总量，就是发钞国的汇率乘以外汇储备。一旦超过这个上限，理论上这些货币就要出现贬值。也就是说，这些所谓的国际货币，其实是“美元本位制”货币。它们在海外的信用，是由美军而不是发行国自己确立的。
    日元就是这样一种“美元本位制”货币。20世纪80年代的日本曾经想借美元或者说美军的信用，逐步扩大日元影响，最终建立真正属于日元的经济圈——初期靠日本世界第一的美元储备让东亚和东南亚国家能够接受日元，等到时机成熟以后，再偷梁换柱，让日元登基。到时候美元做天皇，日元做幕府将军。为此日本做了不少努力：比如允许其他国家发行武士债券、购买海外资产、提供低息贷款、扩大海外投资等等。
    其他国家有了日元储备，那么相应的，日本就需要开放金融资本市场。而只要本国海外系统建立在美元的货币体系上，借用美元的信用，那么在不排斥美元的同时开放本国金融市场，想防御金融危机是不可能的。如果本国货币企图玩美元影子的把戏，建立自己的金融帝国，就需要既不排斥美元也要开放本国金融市场。同时做到这两点，就相当于要对美国人使用美元发动的金融危机不设防。日本人打的这套算盘，其实和解放后的上海资本家是一个样子，下场自然也是一个样子。
    对待日本人的这一举动，美国人的对策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一模一样：初期让对方放手去干，等建立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来把金融危机，连本带利一起收割回来。美国通过金融危机先搞垮了日本，后搞垮了东南亚。既然你的美元储备太多了，不知道怎么用了，我就收回来一部分吧——有美元存在，日元币值不稳时，人们肯定还会倾向美元。
    要摆脱这一困局，归根结底必须要让本国货币在海外的信用由自己的武装力量来确立。枪杆子里不但出政权，同样还出铸币权。如果你的武装力量可以把美国隔绝在自己的货币经济圈之外，那么索罗斯们就相当于上海投机倒把的资本家，你就是专政机关，结果是不言而喻的，而如果不能，那么你就只能也必然被美国人“专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