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地老天荒

24 农父与蛇(2)


段弦想,那一定是梦。西鲁扬起恶魔般的笑容站在悬崖边,一步步朝着她走来,任她百般挣扎,她还是被拽到了悬崖边,眼看着深渊渐渐吞噬她,却无力反抗。这是她昏迷之前,脑海里唯一的景象。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躺在身旁微笑如风的俊颜,闻着空气里糜烂的气息。她慢慢垂首掀开被子的一角,那一瞬间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泪无声落下,这副残躯似乎再也不是她的了。恶魔终于把她拉进深渊,从此黑色是她唯一的颜色。
    “毁了他最爱的女人,你说,他会是什么滋味?”恶魔在她耳边呤唱,字字句句,她却仿若未闻。
    “你为什么不哭不闹?为什么不说话?”恶魔似乎怒了,掰过她肩膀,大喊。
    她茫然的看着恶魔,任他晃动肩膀,只字不言。
    “你说话啊?你说你要杀了我啊?你说我禽兽不如啊?你说话啊?”恶魔失控的大喊大叫,像一直坚信不疑的信念,突然有一天发现事实上却不是如此。那种失去了掌控的无措惊慌。
    她依旧茫然的看着恶魔,眼神没有焦距。
    “乖,不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恶魔突然紧紧抱住她,像抱着这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又轻轻吻掉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从眼角到嘴角,温柔的吻着,像天使的羽毛落下。她眼角的泪翻涌落下,终于抽泣起来,一声声,哭得歇斯里底,哭得昏天暗地,哭得睡去。
    睡着的她却不知道恶魔抱着她,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对不起的恶魔,生平第一次道歉,仿佛把他一生的歉意都要吐出。
    当段弦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终于空荡的只剩下她一人。她看着身上崭新的睡衣,眼泪再次落了下来。猛然爬起来冲进浴室,那镜子里女鬼一样的人是她么?□□在外的脖子和手臂,红痕错落,提醒着她已不再完整无缺。她冲着冷水,初冬的水如刀子一样凌迟着她的每一个毛孔。她想,就这样吧!直到浴室的门被撞开。
    “你疯了么?”声音的主人一把拎出她,她冰锥般的目光扫在那人身上,任他替自己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抱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她。自始至终,她的眼神就不曾变过,冰冷刺骨。然而那人始终面不改色,忙好一切,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放在床头。
    “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没有情绪的话落下,段弦自觉端起来吃着。
    “你恨我也好,你告我也好,我都接受!”依旧是没有情绪的话。
    段弦安静的喝粥,仿若没听见。那个声音却在继续,“我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过得不富裕却足够温暖。直到遇见司冶安澜……”
    这个故事里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死于□□,死在自己七岁的儿子面前。从此梦魇便伴着这个孩子长大,孩子此生的目的便是复仇。而当复仇之人死于空难之时,孩子的复仇对象变成了仇人的儿子。
    而她在这个故事里也成了箭靶,只因是司冶雾最爱的女人么?她自嘲一笑。
    “可是我才发现我喜欢你,你说该怎么办?在我伤害了你之后……”低喃进尘埃的话,轻轻就散了,仿若未闻。
    段弦漠然的放下空碗,从床上起来,在沙发一角寻到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上。然后往外走,像一个诅咒一样,再一次有只手擢住了她手腕。这次她连头都没回,依旧保持平行线看着门口。
    “别走!求你!”乞求的声音,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
    “放手!”段弦只有两个字,冰冷生硬。
    “不放,除非我死!”西鲁的声音透着骨子里的执着。
    “那你去死!”段弦毫不犹豫的说出。
    “死了,就不能抱你了!”西鲁颇有些无赖的话落,双手已攀附上段弦臂膀,随势抱进怀。
    “你不放,我会死!”段弦平静的说,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西鲁浑身一震,慢慢松开,任她如一阵风将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再也寻不到。他却只能怔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直到闷哼的关门声响起,他猛然惊醒,飞一般奔向风离去的方向。终于在楼梯口看到了他的风,他追上去,一把握住那人手腕,然后再一次拥进怀,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放!不放!不放!”
    段弦听着那如魔咒般的声音,拼命的用力挣脱。
    一个抱着不放,一个拼命挣扎,直到两人双双滚下楼梯。血腥充斥,她被他护在怀里,护着头,只有轻微擦伤。而他似乎撞到了头。
    “你…没事吧!”段弦爬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眉眼紧缩的西鲁,小心的问。
    “没事,你不要走!”西鲁努力撑开眼,再次握住她的手。
    段弦刚要挣扎,却瞥见他衣领上血迹点点。她瞳孔骤缩,“你怎么样?伤到头了么?”一边问一边检查他头部,摸到他耳后的手,殷殷一片刺目的血迹。她惊恐的掏出手机,还未打电话,就被他另一只手抓住。
    “你不要…离开我,如果…不答应,就让我…死在这里好了…”西鲁苍白无力的说着,声音渐弱。那一双浅蓝的眸,浅的成了白色。
    “好!我答应,我答应,你先松开我手!”段弦哆嗦的直点头,急得都快哭了,终于听到他说了声,“好……”
    急救电话拨了出去,西鲁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别走…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爱…你…”最后一个音落下,他陷入昏迷。只是那只握住段弦的手仍死死握住,上面血肉模糊的伤疤渗出血,触目惊心。
    段弦想,人的一生是不是总要心软一回,即使那个人是你憎恨之人。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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