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地老天荒

两个比肩而坐的身影，谁也没再说一句话，静谧里流淌着谁的叹息，让这夜绝望起来。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扇门扉再次被推开。
    段弦转头诧异的看着围上来的亲人，每一张脸上都是她久违了的忧心忡忡。她心底一沉，恍惚间看到了七年前她出车祸躺在医院里的情形。可是现在的她好好的，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副表情。
    “怎么了？”由树泠也是一头雾水。
    然而每个人忽然又岔开视线，欲言又止，似是难以启齿。
    段弦却是眼尖的看到了段衍手里的平板电脑，亮着光却背在身后，眼神似乎在躲闪着什么。她一把夺了过来。
    “别看！”一声声的重音，却依旧阻挡不了段弦的目光。
    这是一则晚间新闻，两个男人在停车场大打出手，围观数人，地上还散落着几张照片。
    段弦看不清那两个大打出手的男人，却一眼认出了那地上照片。不用镜头特意放大，她也再清晰不过。那与她今天白天收到的照片相同的照片。此时的她如同坐上了没有终点的过山车，所有的情绪本应爆发，她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目光如炬盯着屏幕上那两个被众人拉开的身影，司冶家优雅的两位少爷，此时狼狈如同街角的乞丐。她突然就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像绝望的叹息。
    由树泠夺过她手中电脑，立刻关了，丢在地上，他的拳头也随之重重落在地上，“这他妈的到底谁干的？”
    “阿弦啊，这苦命的孩子……”舅妈蹲下身，手揉在段弦肩膀上，泪眼朦胧。
    “这到底什么时候的事？”舅舅暴喝着。
    段衍和由树言沉默着，面色冷毅，双手握拳。
    两个老爷子同样沉默着，低垂着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唯独段弦一直在笑，让这夜漫长悲戚，绝望进深渊。
    “我立刻去查！”由树言说着往外跑。
    “我知道是谁！”段弦搁然而止的笑声叫住了由树言往外奔的脚步。
    “阿弦……”由树泠抬眸，望着冷漠如冰的段弦。
    “照片里的另一个人叫西鲁，那事发生在美国，照片也许是他叫人拍的，但让其暴露在公众眼中的人，应该不是他。阿言，你去查查辛桐欣子吧！”段弦冷静的语气，似乎是在别人的事情。
    所有人微怔过后，深深看向坐在地上蜷着腿，抱着膝盖，侧脸冷漠的段弦，仿佛看到了一株风雨里摇曳仍屹立不倒的蓝色鸢尾。
    而站在不远处的由树老爷子，突然老眼泪垂。恍惚间才发现，她看似恬淡的个性，骨子里却有着异于常人的韧性，一种几近偏执的韧性。像极了她的母亲。
    那个夜晚，或许是由树家有始以来最沉闷的一晚。各自回房，各自沉思。
    第二天，似乎与平常无异。早饭的时候，一桌子人围坐，却都是默默无言。时不时看向低头喝粥的段弦，这顿早饭的气氛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舅舅今天怎么没看报？”段弦突然抬头望着舅舅，问。
    “呃？没送来呢！”舅舅微愣，讪笑道。暗自徘腹起自己怎么会有边吃早饭边看报的坏习惯。
    “哦，”段弦垂眸，有些事，心照不宣罢了。昨晚的新闻，必然上报了。这个安静的早上，怕是舅舅做了不少工作吧！她一直忽视了由树家并非普通人家。日本五巨头之一，旅游业的大亨，由树国际旅游，一个不输于司冶集团的财阀。只不过由树集团向来以低调行事，谢绝媒体报道。唯独那则由树董事长病重的消息透给了媒体，媒体又怎么不会把它宣扬得满世界皆知。
    即使有些风暴掩盖的再平静的，该来的还是会来。
    早饭过后，段弦还是看了电视。铺天盖地的都是司冶集团的消息，什么股票大跌面临破产，什么司冶集团已故会长私生子真正的□□，什么高债累台牵扯黑手党，种种爆炸性的消息，滚动在屏幕上。
    段弦骇然，这是谁的报复呢？西鲁么？还是辛桐欣子？她恍然间才意识到，从她回来的那一刻就是一个局，一颗牵扯司冶雾和西鲁的棋子。而那个下棋的人，背后翻动风云的人，是辛桐欣子么？她飞快的跑了出去，刚好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由树曜，头发乱糟糟，满脸憔悴，一身酒味，显然是从酒吧刚回来。
    “你去哪？”由树曜皱眉蹙额，伸手挡住段弦。
    “给你一个小时洗干净，陪我去找阿言！”段弦指着他全身上下的邋遢样，督促一句，就下了楼。
    由树曜迷惑的看一眼她的背影，乖乖回房洗澡去了。
    客厅里，由树老爷子和段老爷子正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满眼复杂。一看见段弦来了，慌忙关了电视。
    “这世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报道都有！”段老爷子故作不满的说，看见走过来的段弦，呵呵一笑，“你怎么下楼了？”
    段弦瞥一眼爷爷，没说话，看着把遥控器藏到身后的外公，不禁失笑，“别藏了，这新闻我已经看过了！”
    由树老爷子一怔，与段老爷子对视一眼，又看向段弦，“你看过了？”
    “嗯，”段弦点头，站在沙发边，突然说，“我总觉得这件事和辛桐欣子脱不了干系！”
    由树老爷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有些久远的记忆涌出，让他一向慈祥的脸瞬间暗沉起来。
    段弦察觉到外公的神色，心头一惊，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更深的渊源。
    “辛桐家，从前是以走私象牙起家的，与六月霜组织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辛桐欣子的母亲就是六月霜头目鹰京骅的女儿。”由树老爷子沉吟着，慢慢道出那久远的往事。
    “六月霜？”段老爷子骤然一惊。
    倒是段弦不明所以，就听爷爷解释道，“六月霜，五十年前亚洲最大的黑道组织，以走私象牙和毒品，震惊世界，手段毒辣，猖獗到无人能管。如此骇人听闻的组织却在二十年前因为一个女人而葬送了，一个叫鹰京樱的女人。”
    “也就是辛桐欣子的母亲，”由树老爷子凝向段弦，一字一句道。
    段弦震惊，她从不知道辛桐欣子还有如此背景。
    “鹰京樱为了爱人，出卖了自己的父亲，六月霜就此灭亡。但也有人说，六月霜只是解散了，并未灭亡。而七年前绑架你的人，那三个人背后刻着八重樱，也就是六月霜的标记。”由树老爷子说完，脸上一片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