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地老天荒

36 我等你来世来爱我


岁月里总流淌些你不曾察觉的痕迹,像阳光落在水波里,像雨水落在眼泪里,像地平线漫过天空,像风眷恋在你窗前。然而当有一天你发现时,那个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段弦接到司冶雾电话时,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阿弦,你快来,来见他最后一面!”司冶雾急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见谁最后一面?”段弦不明所以,心底某个地方却突然涌出不安,像密封的袋子破了一个洞,灌进风,很快干煸,只剩下苦涩蔓延开来。
    “你知道的……”司冶雾沉吟着,压抑着情绪,模糊不清的说。
    段弦怔住,她知道什么?这一个星期她足不出户,只是在家陪着她家那两位老爷子。她又知道什么?
    “司冶…昔,死了……”司冶雾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真正想表达的话。
    “你说谁死了?”段弦以为听错了,又问。只是声音里的急切和颤抖,连她自己都忽略了。
    “司冶昔死了!”司冶雾一字一顿的说,清晰的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开玩笑吧!”段弦嗤笑,这是她从小到大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只是为什么笑不出来。
    “他昨晚吞了一整瓶安眠药,早上佣人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死了,死得那么安详,好像早就做好了打算一样。这一个星期他不余遗力的帮助我重振司冶家,我甚至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一大笔钱,直接解决了司冶集团几百亿的债务危机。现在却以这样决绝的方式自杀了,你说,我是在做梦,还是这一切都是个梦?”司冶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段弦耳朵。
    段弦表情木楞,喃喃道,“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手里握着你的照片,还留了一支录音笔,是留给你的话。”那头的司冶雾声音淡凉。
    段弦沉默,没有说话。
    “你来见他最后一面吧!”司冶雾说完就挂了电话。
    “嘟嘟…”是一连串的忙音,段弦放下手机。继续收拾行李,每一件衣服都整整齐齐叠好才放进行李箱。直到拉上行李箱,眸光转移,落在床头柜放着的小木人上。安静矗立的小木人,依旧半边侧脸轮廓。她看着看着,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
    ……
    “毁了他最爱的女人,你说,他会是什么滋味?”
    “你为什么不哭不闹?为什么不说话?”
    “你说话啊?你说你要杀了我啊?你说我禽兽不如啊?你说话啊?”
    “乖,不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你疯了吗?”
    “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你恨我也好,你告我也好,我都接受!”
    “可是我才发现我喜欢你,你说该怎么办?在我伤害了你之后……”
    “别走!求你!”
    “不放,除非我死!”
    “死了,就不能抱你了!”
    “不放!不放!不放!”
    “没事,你不要走!”
    “你不要…离开我,如果…不答应,就让我…死在这里好了…”
    “别走…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爱…你…”
    ……
    “你就那么忘不了他么?”
    “我怎么了,把他刻成我的样子好不好?”
    “是不想刻还是不会刻?”
    “不许走!”
    “你明天会来么?”
    “不许走!”
    “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
    ……
    “我唯一的目的是想你也爱我,你会爱我吗?”
    “我死了,你就爱我了,对吗?”
    “好!”
    “等我死了,把它刻成我的模样,好吗?”
    ……
    记忆如洪水决堤,段弦恍然才发现她记得那个人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那样清晰镌刻在脑海里。她突然就慌了,抓着小木人,夺门而去。跑到客厅里随手抓住一个人,“快带我去司冶家,快点!”
    被她抓住的由树曜一头雾水,“姐姐你怎么了?”
    “快带我去啊!快点!”段弦乞求的紧紧抓着由树曜的袖子,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好好,我带你去,我带你去!”由树曜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段弦,一时也惊了,只好拉着她往外走。
    半个小时以后,终于到达了司冶家。
    天空飘着雨,在清晨的阳光里摇曳。
    段弦下了车就往大宅里冲,看到司冶雾的时候,一把抓住他手,“他在哪?”只有三个字,足以表达她的意思。
    司冶雾又如何不明白,眼底的黯淡一览无遗,却还是领着她去了司冶昔的房间。
    段弦终于看见了那人,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个房间里。那人像个孩子一样睡在床上,嘴角弯着笑意,眼眸轻合,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段弦坐到他身旁,第一次抚摸他的脸,从眉毛到眼,从鼻翼到嘴唇,精致如瓷器,冰冷毫无温度。曾经让她日夜梦魇的就是这张脸,让她恨到骨子里的就是这张脸。
    “西鲁,你又在捉弄我吧!”她喃喃自语,“失忆被我识破了,这回玩装死,是么?”
    她得意的笑着,像是再次识破了他的诡计。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混蛋!给我起来,想以这样的方式抹去你对我的伤害吗?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给我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你!你凭什么去破坏我平静的生活?你凭什么把你所经历的痛苦加注在我身上?你凭什么连死都不放过我啊?”那一声声怒吼,宣泄着她心底最深的怨恨。
    司冶雾站在她不远处,像个傻子一样站着,呆呆的看着那伏在床边怒吼的人。那曾是他深深爱着的人,如今终于爱上别人了吗。他心如刀绞,不知道是因为唯一的弟弟死了,还是心爱的人不再爱他了。
    而门口站着的由树曜,满眼震惊。死了?怎么就死了,他还来不及去揍那人一顿,还来不及把那人绳之于法,怎么就死了?
    再外面的长廊里站着一身黑衣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嘲笑。她的嘴唇张合,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愚蠢!”然后转身离去。路过楼梯口看见与她五分相像的另一个女人时,突然自嘲的说,“爱情就像个圈,你追我赶,永远没有尽头。你以为嫁给司冶雾就能守护得了他吗?他不爱你!他连死念着的都不是你!”
    辛桐悦子满脸苍白,扶着栏杆的手,死死握住。半晌才说,“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呵,只有掌控全局,我才不至于像六年前那样一败涂地。哦!我忘了告诉你,老头子被我气得住院了,你有空回去看看他吧!”辛桐欣子漫不经心的说完,回头最后扫了一眼那个敞开的房间。在心底悲凉的说了一句:西鲁,你解放了!你也赌赢了!可惜你死了!
    那一天所有的往事,所有的爱恨,所有的恩怨,都随着司冶昔的死定格了。
    后来,司冶雾和辛桐悦子结婚了;由树泠也结婚了;辛桐欣子再一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那个故事里的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轨迹。
    一个月后,在几千米的高空,段弦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她的耳边塞着耳机,低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等你来世来爱我……”
    这世上有一个人,你也许不爱他,他却因你而死。于是,你记住了他一辈子。
    这世上有一个人,从生至死只是希望你多看他一眼。
    这世上有一个人,他为你放弃了仇恨,放弃了尊严,放弃了所有,只是因为爱你。
    可是后来的你再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他在你的爱情里地老天荒,在你的生命里璀璨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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