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长难却

“他不是没能扳倒你吗，你不是安全的坐在我面前了吗，你还要他怎么收手？”阿长有些生气，此刻就像是一场赌博，而她也终于明白老人之前说的：不久之后，你就会长大了。
    “是啊，现在我确实没有如他所愿，但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接下来有什么证据我是知道的，那些证据暴露出的结果我也是知道的。”周定国突然往前凑了一下，眼神凌厉的死死地看着阿长，有那么一瞬间阿长觉得自己被他吓了一大跳。
    “你确定他还有证据，现在他只是每天无所事事而已，该被放过的人是他才对吧。”阿长觉得自己的气势不能被压下去，于是拍了一下桌子，蹭的站起来，明显的为了壮胆的行为。
    老人突然不说话了，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阿长，手里的拐杖还撑在手上，半晌，他双眼微微闭合，有些无力地笑了笑，“小姑娘，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和我说的是同一个人吗，你确定……”他突然也站起来，以平等的角度看着阿长，甚至还比她高出许多：“你认识的周盛阳是真正的周盛阳吗？或许你并不了解他而已。”老人笑了。
    阿长定定的看着他，突然有些领悟，自己之前居然用几句话就否定了他周盛阳的努力，看来费莫他们之所以现在能够心无旁骛的拿着那些证据，在前方战场厮杀，全都是因为，他周盛阳给他们做的准备工作太全面，那么他是以怎样的危险，拿到接下来能置周定国于死地的，以至于现在周定国要拿自己和阿爹为垫背。
    “你算错了，你以为周盛阳会因为我而放弃打败你的机会吗？不可能的，打败你，是他此生最大的渴望。”阿长现下是非常肯定的说出这句话的，既然周盛阳之前能够冒着生命危险拿到那些置他于死地的证据，那么此刻就不会因为自己来放弃这一次唾手可得的机会。
    “小姑娘，你有多重要，我们周家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我想，身边有你才是他此生最大的渴望。看来有些故事你还没听说过，你回去吧，把我的条件如实的告诉他，该怎么取舍是他的事。”老人慢慢悠悠的坐下来，兴许真的是老了，他坐下来时的身影，显得非常佝偻。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找他谈？既然是交换条件，你应该亲自和他谈才对。”阿长奇怪的问道，此刻她有些摸不透老头子打得什么算盘了。
    “和他谈？他毕竟是我周定国的孙子，也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的性子是怎样的我再清楚不过，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了解他，我想要是此刻坐在我对面是他的话，现在我已经被他抓着衣领狠狠地骂着了，而且如果和他谈的话，就没有谈判场上的乐趣了。”
    “你真狠，居然用这种方式来寻求乐趣。”阿长瞪大了眼睛来看着他，说完，扭头就往外走，这儿是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想让自己再被这个年仅八旬的老人当猴耍。
    老人依旧不动的坐在茶座上，眼睛看着阿长带着怒气的出去，嘴角慢慢的露出笑容，嘴唇慢慢的开合着：“他是我周定国的孙子，我已经老了，而他还年轻着啊。”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身后的下人听。
    阿长走到外面才发现已经下雪了，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瑞雪兆初年，柏油马路上开始有一点点白色慢慢的覆盖在上面，缓缓的有一辆车慢慢的开近，阿长回头看去，那车慢慢的停了下来，周盛阳从车上下来，把阿长往怀里一带，一手搂着阿长的肩，一手将阿长的两手往自己的兜里放，阿长能感觉到从他的大衣上传来的温暖的触觉。
    这个能给自己带来温暖的人，他此刻却不知道阿长的内心挣扎，阿长有些感谢他此刻的不说话，还能这样安静的相互取暖，这已经是一个让人幸福到落泪的瞬间了。
    劝他放弃吗，这样自己和阿爹就不用坐牢，可是他呢，他用了那么久才等来这么一次的机会，能让他就这样放弃吗，他自己肯就这样放弃吗，放弃之后他不会后悔吗，突然脑子里乱的很，两人已经坐在了车上，阿长烦躁的锤了一下玻璃。
    “怎么了？”周盛阳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看着阿长，阿长回头看他，突然一下子就安静起来了，浑身的那种烦躁的气息也消失殆尽，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像一直以来他们就是这么自然，自然地就像老夫老妻一样，很自然的习惯了身边有这样的一个人的存在。
    可他们才只再遇了半年而已，再多的焦急也只是小时候的半年相知，加起来也只是一年。原来习惯身边有一个人的存在，习惯身边有一个陌生人的等待，习惯身边有一个陌生人的注视，也只需要仅仅的一年而已。
    忽然想问自己，对于周盛阳的到底是什么感情，是爱情吗，还是同情，更或者只是羡慕他不同于自己的一种向往，亦或是一开始时他身上的那种疏离就已经吸引了她。对于他，她已经乱了，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越发的强烈的想要迸发出来。
    阿长想，该怎么做她已经知道了。对于他，她永远不会伤害。抬头看向他，眼里不再只是焦躁与不安，不再是犹豫与不决，有的只是一种清澈与透明。
    “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阿长回归到安静的状态，用她那独有的江南口音问道。
    “老头子和你说了什么？”周盛阳不解的回头看她，不确定阿长想知道的是什么。
    “他说我有很多故事都不知道，他说我所认识的周盛阳同他所认识的周盛阳是不一样的。他还说，你是他的孙子，世上最了解你的人。”阿长看着他，眼睛里带着咄咄逼人，甚至连腰板都挺的直了，头微微的仰着，做出一副气势，她知道，她需要为他做点什么了。
    周盛阳皱了一下眉，缓缓地将车停在路边，他认真的看向阿长，双手覆在方向盘上，“阿长，有句话我再说一遍，我也只再说这一遍，你听好了，对于你，我永远都不会隐瞒，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他忽然将头转回来，看向前方，外面的雪下得大了，车才停了一会，就已经三三两两的贴在玻璃上，越来越多的雪花在白色透明的玻璃上，渐渐地变成透明，忽然觉得内心里生出一股抑郁的心情，重重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整个人的精神顿时清爽许多。
    一直胆战心惊的跟在他们的车后，一直担心她会有什么三长两短，更担心老头子会用什么诡计来陷害，毕竟阿长在他面前真的太单纯了，可是在茶楼外，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在车里更是坐着胆战心惊，只恨坐在里面的不是自己。
    可是阿长出来后，他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看着阿长的面色，心倏地一沉，他知道的，他感觉到的，开着车慢慢的跟在后面，直到她回头看到他，下车不由分说的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跟想象中的一样，她全身冰冷，真应该让她照照镜子，她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真的让人想装作没看见都可不能。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呢？”阿长坐在副驾上，望着周盛阳对着自己的后脑勺，略微带着委屈的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必须要让他觉得自己的魂不守舍真的是因为这些原因，否则，以周盛阳的眼力，自己就算想瞒也瞒不了。
    周盛阳听到阿长的话，扭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没说，那是因为你没问呀，况且有些事情也没有说的必要。”好像突然戳中阿长的心事一般，阿长的声音立马提高：“就是因为你的这种想法，我才会生气的，你认为没有必要知道的事，对于我来说却是最有必要的啊。”
    周盛阳看着阿长，突然伸手将她抱住，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双手连带着阿长的手臂都紧紧的搂住：“阿长，别再撒谎了，如果你想要试验我的眼力的话，那么你是藏不住的，你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在我面前你是透明的。”
    阿长有些惊骇，没想到自己的演技真的那么差吗，可是她说的连自己都要相信了呀，对于他的那种想法，她确实是生气的，可是他到底看出了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撒谎，你在说什么？”阿长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可是他抱得越发的紧了，阿长感觉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头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是知道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是知道的，他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我用脑子想想就能推算出来，所以当你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时，我就知道，我猜对了，如果我再想想的话，我该知道你们的谈判条件。”说到这，周盛阳见阿长不再挣扎，才缓缓的放开她，他看到阿长脸上明显的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听到了你和年叔叔的话，所以我猜周定国也想到了这一点，如今他把你们掳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垫背，所以我猜，他是让你来劝我，如果我不答应他的条件的话，年叔叔的身份应该也会被他捅出去吧，所以阿长，他的条件是让我放过他吗？”
    阿长没想到他会猜的这样准，慢慢的吸了口气，然后有点嘲笑的说：“你猜的还真够准的，看来不仅他是最了解你的人，看来你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周盛阳慢慢的笑了：“你以为我每次就光被打啊，我这是揍出来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