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我是

  “有点。”余林林笑了笑。手肘本来撑在车窗上，又放下了手。
  “你现在对公司习惯吗？”
  “还好啊。相处得都挺不错的，不过有时候也感觉挺手忙脚乱的。”
  “上次我看到你被刘姐骂了。”
  余林林有点小吃惊，“你看到了啊？”
  “我觉得公司的人应该都看到了。”
  余林林有点不好意思，“好丢人。”
  “怎么了？”陆一清问，“我也是从编辑做起来，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教教你。”
  “没什么。之前刘姐教我怎么操作软件，有个顺序。我把顺序给记反了，结果不仅没选中导入，还把之前的东西给删了。”
  “噢，那个是软件的BUG，之前就提交过建议在选中的时候应该弹出一个提示框警示的。不过就算删了，也可以找郑经理那边恢复吧。”
  “额，是啊。”余林林低头弯了弯头发。其实问题就出现在她找郑经理这件事上。因为那天是晚上下班前，她赶快，所以操作失误，之后看到库里的东西没了吓一大跳，本来立刻想跟刘姐说。但是刘姐下班走了，问了问徐洁，徐洁说找郑经理。
  于是她就自己去找了郑经理。郑经理态度很好，立刻说等把手头上要紧的事弄完，就帮她解决。于是她回座位上等。
  研发组的同事是常年加班的，六点半的时候统一叫了外卖。到了七点左右外卖到了，余林林没想到郑经理还居然帮她叫她一份，甚至给她拿过来了。
  她有点受宠若惊，觉得十分不好意思。郑经理却一直说没事，那时候她们传媒部的人除了她都走光了，郑经理就在刘姐的位置上吃饭，因为刘姐和她正对面，两人聊了一会儿天。之后郑经理就帮她恢复了数据，她连连道谢，晚上八点多才回去。
  这件事过了几天被刘姐知道了，之前都没说什么，但是那天好像心情特别不好似的，突然就用这件事骂了她一顿。这本来就是她的错，自然什么也不能说，低头挨训。
  余林林本来以为自己错的是没有经过组长的允许就私自找郑经理恢复数据，毕竟来了这么久她也稍微知道研发组和传媒组的关系并不好。研发组老嫌传媒组提一些他们做不到的要求，而传媒组又嫌弃研发组总是不改BUG，要催半天。
  但是之后余林林才从徐洁口中听出了一些八卦。
  是刘姐和郑经理的。传说中刘姐和郑经理相过亲，刘姐好像一直都对郑经理有意，但郑经理似乎一直都没做回应。
  郑经理虽然人不长得怎么样，而且每天十点多来上班，总是不修边幅，但胜在家在本地有车有房，独生子，而且工作稳定，听说他相亲的条件是二十五左右的姑娘，而刘姐今年正好三十。
  也许是正好是暴躁的年纪，加上那次余林林让郑经理帮她恢复数据之后，郑经理可能对她有了一点示好，经常碰见的时候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林林。”
  办公室的人都叫她林林。
  因为受过恩惠，余林林每次也都点头回应。
  刘姐发脾气的那天，徐洁电脑上的软件出了点问题。郑经理跑过来看，没一会儿就瞄到余林林这里，说：“每次都弹出这个框框你是不是不好选？”
  余林林本着就事论事的原则说：“是啊，这个不能优化吗？”
  郑经理就站在她旁边，跟她讲了很多专业名字，关于这个东西为什么要弹框框之类的。听得她一知半解，最后她问：“但是这个是能取消的对吗？”
  “是的。”郑经理很快回应她，“我待会儿就回去帮你看看。”
  “好的，谢谢。”
  郑经理走过，后来没过多久，刘姐就出去了。到了下午，莫名其妙就朝她发了一通火，听得整个传媒组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余林林本来没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不过经徐洁提点也稍微理解了一点。
  也许是因为受这件事的影响，余林林真的很讨厌掺和进一些办公室恋情里面。本来办公室政治就已经够磨人的，再加上复杂的男女关系，更加让人觉得烦不甚烦。
  之后她都学乖了，工作上碰到任何关于软件有关的问题都先去请示刘姐，不会再主动去找研发部那边的人，即便偶尔碰到郑经理，也是稍微应付一声就走的。
  陆一清和路小萌的事也是同样如此，她不想搅进去。
  “你在想什么？”陆一清问她。
  余林林摇摇头，“发呆而已。”
  “你好像很喜欢发呆。”他轻笑。遇到红灯了，周六下午的市中心的主干还是一如既往地堵车。陆一清手指轻微敲打着方向盘，“下午回去有安排吗？”
  “没有，怎么了？”
  “要不要一起去看场电影？”陆一清终于提出邀约。
  余林林没有立刻回。红灯闪烁几下熄灭，旁边的车流又终于开始涌动、
  在车开动的时候余林林低下了头，陆一清很快从后视镜里捕抓到了这个动作。他看着前方，尽力让自己的语调轻松起来，“是我太急了吗？”
  余林林沉默着。
  周围的轰鸣声显得越发喧闹。今天天气是很好的，即便快下午三点了，太阳的余晖还布满了整个道路。
  “我想回去休息。”
  “嗯。”陆一清回应。
  车内的整个氛围显得十分宁静。余林林终于抬起头来，“上次听小萌说，你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
  “是啊。”
  陆一清想起了那个微信：“她误会了吧，我只是跟她说我有个很喜欢的人。”
  “其实小萌真的很可爱。”她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
  “她是挺可爱的。”陆一清承认。
  “她挺喜欢你的，也许你们可以试试。”
  陆一清直视着前方，隐忍着说：“她是挺可爱的，所以我和她可以试试？那我是不是也挺不错的，我们也可以试试？”
  她听出来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其实她知道在别人跟她说这种事的时候提起另外一个人，顾左右而言他很不好。可是她的确不知道说什么才能缓解这种尴尬。
  “抱歉。”她承认错误。
  不该提这种话题。
  车过了一个路口，他开口，“我没想到我喜欢了一个人那么多年，直到现在她刚明白我的心意，第一反应却是撮合我和别人。”
  余林林双手勾着，愧疚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车又碰到红灯了，停住。
  “她不喜欢我可以，我可以等或者放弃，但是她不能剥夺我喜欢一个人的权利，让我转而去喜欢另外一个人。你明白吗？余林林。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这样的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余林林下车的时候又跟他道了一次歉，“抱歉。”
  他似乎平静下来了，却也没看她，“没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余林林无法再多说什么。他很快驶向小区的出口，余林林看着他远去的车辆驶入大道，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余林林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了。这层膜捅破之后，她不知道他们之后是否做回一对普通的朋友。
  她有点郁闷，即便回到了家里也毫无半分轻松的心情。
  但是反而坐下来，思索这件事，她想的最多的人不是他，而是高宸。
  她想起了她和高宸的恋爱史，他们之间过往种种的一切。和高宸在一起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并没有谁先表白或者说喜欢，他们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以至于当有人这样表白她，她竟然措手不及，毫无应对。
  她和高宸都是彼此的初恋，彼此“恋爱”这个词的所有来源，所以她和高宸恋爱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别的人喜欢她，别人的人可以参与关于她“恋爱”这个词有关的一切，她的全心全意都只在高宸身上。
  高宸和陆一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比陆一清外向得多，高中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高二分座位，因为成绩接近，他们被分到了一起。
  之后便是小说中说的那样，命运的开端。
  他偶尔会嬉皮笑脸用笔帽戳她的手臂，她则会理也不理的躲开。他经常就这么在书桌上撑着下巴看伏案写作业的她，她则会毫不留情的投过去鄙视的一瞥。
  一切都像是裁剪好的积木一样契合，她喜欢他的阳光，他的热闹，他的高自尊，他的小脾气，他也喜欢她的长发，她做作业时候的样子，她偶尔的笑，又偶尔的嗔怪。
  他们喜欢彼此，到几乎可以不用说出来。
  高三毕业那边，成绩出来后的那一天，很自然地他问她明天有什么打算？她说去逛街。他说那我找你。
  于是就牵起了手，直到进了大学。
  连进同一所学校，他们都没有互相确认过对方的高考志愿，只觉得一定会在一起的。哪怕其中一个发挥失常了，调剂了，也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所幸没有，所幸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太美满，以至于现实在最后一刻给她来了个猛烈的迎头痛击，打得她现在还昏昏沉沉。
  她已经无法再具体而仔细地想起高宸了。
  她记得他高中时笑的样子，恶作剧的样子，做作业的样子，朗诵的样子；记得他大学的时候忙碌的样子，亲她的样子，抱她的样子，但是她知道一切都只是过去。
  她记不起现在的高宸了。
  相反，此时陆一清却模糊地出现了。她有关于他的记忆并不多，身处恋爱中的女孩，心中所思所想都只是自己爱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