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我是

  “应该是。”
  高宸关了床头的灯，躺下来。余林林又想听他说些什么，但他始终没说。她只好又转过去睡觉。
  只是莫名间意识又清醒了。
  他们真的是生疏了。
  高宸周六去了一趟A大。之前他早就想来学校逛一逛，想叫余林林，不过她之前已经来过很多次兴致缺缺，所以一直都没成行。
  今天他正好带人在这旁边看房，客户回去了，他就过来看看。
  走在阔别已久的校园林荫道上，看着湖面，教学楼，还有匆匆而过的年轻的学子，真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高宸去了以前经常和余林林一起约会的情人坡，现在是中午，情人坡上没有什么情人了，只有两个看起来最多大一大二的年轻学生捧着书坐在那里。
  高宸不由得弯起嘴角，以前余林林也喜欢在这里看书。他都不明白在这种约会圣地根本不可能看得下去，她却总有一副入神的样子，而他最大的嗜好就是打扰她。
  高宸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他选出微信上余林林的头像，迅速打上：学校的情人坡。照片的缩略图就在旁边，他点一下就能发送。
  但是莫名其妙地他又犹豫了，回忆这种事只有互相都怀念才能勾得起热情。高宸滑动了一下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大部分都是：你回来了？
  加班吗？
  吃饭了吗？
  我冰箱里冰了水果，你可以吃。
  记得买点菜回来。
  ……
  他们竟然已经贫瘠到只能聊这些了吗？握着手机转身想走。一道熟悉的声音又远远的传来，“嘿，高宸。”
  抬起眼，仍然是熟悉的浅黄色T恤加牛仔裤，这次她倒是把头发放下来了，看起来终于有点成熟的样子。
  她隔着一道湖跟朋友打了招呼然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也在这？好巧！”
  “我来看看母校，你怎么会来？”
  “我是这旁边毕业的啊。好吧，是A大工程学院，一个三本。不过我有同学考到这边，今天来看看她。”
  “嗯。”高宸点点头，蓦然发现手机来了一条微信。他打开看，原来是之前想给余林林发的母校的照片和话不小心发出去了。
  她只很简单的回了一句：嗯，很好看。你回学校了？
  “吃饭了吗？”卫红红问他。
  高宸抬起头，“还没呢。”
  “那一起去吃。我知道这学校有家非常出名的麻辣烫店，我带你去。”她显得兴致勃勃。高宸笑：“你说的是云林那家吧，这学校我比你还熟呢。”
  “对哦，那你带我吧。”
  高宸带她去吃麻辣烫。云林并没有变，连老板都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只是他们大概已经认不出他了。
  他们选好了菜。
  “两位要加辣吗？”
  麻辣烫店里人很多，人声嘈杂。高宸只有说得很大声才能被听清，“加辣，还有特制麻酱。”
  “我也要特制麻酱。加辣。”卫红红又往旁边瞅瞅，“我去看看还有什么饮料？”
  不久，她拿了两瓶北冰洋来。
  高宸拿过一瓶，真的都是好怀念的东西。
  卫红红往前挤了挤，“今天你怎么没跟你女朋友一起来？”
  “她在家休息。”高宸放下手机。
  “噢。”卫红红点点头，主动找起话题，“感觉你最近好像不开心啊，工作上遇到麻烦了吗？”
  “很明显吗？”
  “有点。”卫红红托着下巴，“我发现你老锁起眉头。”
  高宸笑，“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只是有点不顺心的事。”
  “哪方面的，感情？”
  高宸总觉得她特喜欢替人解答疑惑和心理难题，难怪她说她的理想是去当一个心理医生。
  “我想想你碰到什么问题了？嗯……吵架了？哪方面的分歧？”
  “没什么大分歧。”高宸拿起筷子，因为老板把麻辣烫端上来了。久违的麻辣烫，他吃了一口，
  卫红红想着自己的也快上了，不禁有点激动，“好吃吧？”
  高宸点了点头，再吃一口，又说：“不过不像记忆中了。”
  “也难免的。人的记忆总是很奇怪的，会美化很多东西。实际上，现实根本不是那样的。”
  高宸笑笑，继续吃。
  的确跟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大学四年，他最喜欢和余林林在这里吃麻辣烫，总觉得这里的麻酱味道最好，辣椒香辛，但是现在却觉得太咸了，味道太重了。
  是他口味变了吗？
  很快，卫红红的麻辣烫也上来了。她早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吃了一口便大呼，“好吃。”
  “你爸的事怎么样了？”高宸问。他看到卫红红动作一顿，然后抬起头看他，“没什么，我才不会去看他，一辈子都不会去。”
  高宸望着她。他也是之后才听到她说的那些事。她小时候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猥/亵过。长达一年。那时候她正上高中，正是敏感多疑的时候，身体的变化让她害怕。这件事她也不敢跟任何人说，可每每总能做恶梦想到自己怀孕，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那段时间她简直生活在黑暗的孤独与无助中。
  所幸最后她妈妈发现了，毅然决定带着她离婚再嫁。现在公司的老总实际上是她的养父，但总算对她算很好了。不过他们后来生了一个儿子，难免会有些偏颇。
  她之前说起这些显得很轻松。但高宸知道这样一段经历对于一个女孩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有多少女孩直到现在还无法摆脱那段过去，一辈子活在阴影里的。
  半年前，她的亲生父亲查出了肺癌。前些时日，医生证实她亲生父亲没几个月了，她母亲把这个消息带给了她。
  高宸对于她的事并不想给出想法。他并不想用自身对于仁义道德的概念捆绑她去还是不去，他尊重她的想法，正如她的母亲。
  “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他意味这种事大部分人都会藏得很深，少数的只会告诉自己最亲密的人。
  “因为我想安慰你啊，别老自怨自艾的，好像全世界都因为你坐过牢看低你了。我的事情我几个发小和朋友都知道，她们说起这件事都会替我生气，但不会大惊小怪。对于她们来说，那只是我的一段过去而已。”
  “你有一群好朋友。”
  “那也看是谁啊，不是谁都能有这么好的朋友的。”她得意洋洋的笑。
  “你为什么一直没交过男朋友？”如果真的不介意？
  她用筷子戳戳碗里的菜，“那是因为我一直都很讨厌男人，看到他们就恶心想吐。不过大四那年遇到一个很好的心理老师，这才缓解了。其实男生也有很多很好的，后来我就想找个男生好好谈一场了，哈哈。”
  “你很坚强。”他欣赏她。
  “那是。我大三那样出了一场车祸，差点就死了。能不坚强吗。现在腿上还有疤呢。”
  高宸看着她，“你真的觉得坐牢没什么吗？”
  “没什么啊。干嘛你老觉得有什么？”
  “这也许只是因为你是旁观者吧，要是你的男朋友，或者你的老公坐过牢，你就不会无所谓了。”
  “无所谓啊。”她仿佛无知无畏，“我要是喜欢他这个人，他什么我都接受的。”
  “你想得太简单了。”他感叹。
  “那为什么一定要想复杂呢？”她眨眨眼睛，甚是不理解。
  他决定解释给她听，“你的父母呢，周边人的眼光呢，哪怕你生了孩子，你孩子会愿意承认他的父亲坐过牢吗？”
  “你想得真多。我的爸妈都尊重我的意见，就算不尊重我的意见，也没法干涉我的意见。周围人的眼光是什么东西，我从来都没当一回事。孩子等生了再说吧，他敢介意我打死他。”
  高宸看了她许久，“你这么义无反顾是容易吃亏的。”
  “可是我觉得真正懂我义无反顾的人是不会让我吃亏的，所以我要做的是找到懂我义无反顾的这个人，而不是停止我的义无反顾，你说对吗？”
  她的眼睛清澈无垠。
  高宸望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卫红红悄悄凑过脑袋，“哎，你跟你女朋友闹矛盾是因为你坐过牢这件事吗？”
  “还有其他很多原因。”高宸低下头。
  “哦，那你还喜欢她吗？”
  高宸看着碗里的麻辣烫，隔了有一分钟，“也许我喜欢的只是过去。”
☆、所有的爱情都是为了爱自己
  余林林等了许久，高宸都没有回那条微信。
  她余林林放下手机，起来给自己做中饭。一个人吃也没什么劲，她只把昨天晚上的菜热了一下。稍微吃几口便饱了。
  想想好久没有整理房间了，余林林又把整个房子重新打扫了一次。床单被套全洗了，厨具全刷了，一直热火朝天忙到下午三点半。
  后来她终于累了，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脑。
  登上□□，发现公司的群里还一直闪动，他们好像今天还在加班。余林林又把□□给退了。有点无聊，余林林只能刷着微博和电视剧。
  到了下午五点半，余林林寻思着该做饭了，可是高宸还没有回来。
  想了想，余林林给他发了个微信：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高宸回复：不了。
  余林林想和他聊会儿天：你今天怎么突然去学校了？
  高宸：正好带人去那边看房。
  余林林：噢，那有没有碰见过去的老师和同学，去宿舍楼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