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楼梯滚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引得酒馆里的食客们纷纷侧目。我抬起头看见嘉洛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背影甚至没有一秒钟的停顿。
我以为出于对一个陌生人的同情他也应该回头看我一眼才是,到底是“我以为”。
坐在我边上的男子向我递来一只手,我道了声谢之后看到另外一只手出现在我面前。他慢慢地蹲在我面前,映入我眼帘的面容却不是嘉洛。
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坚持要自己爬起来,只是我的身体抽搐了半天还是爬不起来,我颓败地捶打着自己的脚,有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悲怆。
东煌见我如此干脆把我扶了起来,我飘飘然地由他架着,脑袋还晕乎得厉害,两眼看到的东西好似都在空中飘,身体一倾又差点倒他身上去了。
“他走了。”
东煌见我目光还往外面瞟轻声地提醒我,我把他的手从我身上拿来,不知道该笑着面对他还是哭着面对他。
真是丢脸至极,从前我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好面子。
“真不好意思,让你看这么大的笑话。”
我揶揄道,东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把目光挪到了阳光投射进来,嘉洛离开的地方。
“他很在乎你。”
我把东煌推开又差点摔了下去,他要来扶我我摆摆手示意我可以的,一瘸一拐地往前面走去,愤懑地说:“这身体可真不好使,你这次回去的时候帮我弄点庭狸树过来吧。”
“他就在外面。”东煌避开我的话题又转回嘉洛身上,他的声音又冷又淡。我烦躁得又转了回去,他一步上前抓住我的胳膊,“阿昙,不怕他恨你,就怕他把你放下。”
放下?
把我放下?
我明明站着干嘛要放下?
身体不是自己的就是有这种副作用,四肢不好使就算了,关键时候脑袋还转不过弯来。我浑浑噩噩地又调头走,我一只手按着额头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倒下去。东煌从我身后追到我旁边,我迷茫地看着他,等着他给我一个指示。
最近我的反应真是迟钝,我琢磨了很久才想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承认,在感情上我一直很被动,有时表现出来的行为会让人误认为是没心没肺。我对此的解释是,这必定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段感情,没有经验而犯错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所以我用征求的口吻问他:“那我要追出去?”
“你很在乎他?”
我脑袋闷了很久,想不明白嘉洛在我心中占有多重要的分量,可我明白如果这次我不追出去的话,以后我一定会后悔。
我的身体替我做了行动,我朝门外跑去时突兀地把东煌留在酒馆里,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他一眼。
在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不愿去想去猜东煌当时的心情,或许我走时应该对他说些好听的话。
我寻着嘉洛的背影一路找到了上次我与宋慈泛舟的地方,一路上我无比的忐忑激动。那感觉好像把我拉回了十八岁的花季,拾起了被我遗漏的时光,体会了一把新鲜的心情。
那时我第一次想大声告诉他,我很在乎他。
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日这样勇敢过,如果很傻的话,那我做个呆子好了。
嘉洛就停在河边上背对着我,我站在离他好几米远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段段我们的过去。
我越看就越紧张,越紧张我的勇气就被消磨得越来越少,踌躇不前时我满腔的热血快被消磨殆尽了。
我又被打回了从前的怯弱,他希望他主动向我走来,然后我才有勇气跟他说话。
“嘉洛。”
踯躅了很久我终于抬起第一步向他走去,我所有的勇气到嘴边只剩喊他名字的力气,唤他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这一个过程好漫长,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他始至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站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袖袍,本以为他会一甩手把我摔倒在地,结果他没有,我这才欣慰了些许。
“早知道你心有所属我就不应该这样子纠缠你,你若早说我肯定会放你走的。”
嘉洛呢喃地说着,我站在他身后有种挖心的痛,我更用力的扯了扯他的袖袍,不知该从何解释,却又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从前的事是我不对,那样子对你。我本也该想到的,你与他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会没感情。石昙,你跟他一起走吧,反正我对你的感情也只是借位。”
我一边拉扯着他的衣服一边摇头否定,我明明想对他解释些什么来着,可话太长我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如何表达。
他对我是不是已经放下了,要不然他怎会心平气和地与我说话?
如果他还在乎我的话,怎会叫我跟东煌一起走?他说他对我的感情是借位,如果我告诉他我们的过去,他会不会留我?
我想了很久就是不敢说,我希望他能冲我发脾气,这样我心里还会好受些。
那时我是这样认为的,认为我们的关系走到了陌路,殊不知他还是在乎我的。因不想伤害我所以才不冲我发火,不停地跟我说话不过是想听听我的声音。
我不知他比我更需要人安慰,哪怕是我从背后给的一个拥抱。
我无助地站在嘉洛身后不知道该退还是该进,我希望他能再对我说一句话,这样我敏锐的神经就会在他的言语中找到蛛丝马迹。
就这样我们僵持了很久,他没再同我说一句话,我也未向他表明我的心思。
突然他转过身,我心中一喜,以为他是来看我的,差点叫出他的名字,结果却看见他手中骤然出现一团火一样的灵力,急剧向我的身后打去。
我吓得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东煌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本来就乱成一团麻的大脑在看到他之后更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猝不及防间嘉洛把我往他身后一拉,东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转而大怒,身体未动周围的树木顿时折了一半。
嘉洛飞身迎去,两股灵力打在一起后发出震耳的闷响,身后的水花溅得我的背脊湿了一片,周边的树木应声而倒。我被两股冲撞在一起的戾气打得差点跌到水里去,不过他们并未伤及我。
我还记得上次见嘉洛舞剑时的样子,霸气外漏得有种气拔山河的气势,如今得了灵力再看竟有种阴柔之美,把阳刚的招式舞得如舞女瞬息万变的姿态,可又招招致命,一点也不逊色于东煌。
多年来他已经把我渡给他的灵力修炼到如火纯青的地步,如果是我还真没这种悟性。
只是他方才不是才说要我走,成全我与东煌之类的话吗?
怎现在就下如此狠手呢?
我目不暇接地看着他们过招时的狠厉之势,变招之间惊觉两人竟都有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杀心,而嘉洛的身上似乎被一股内力牵动桎梏着,好似受了点伤,不过他掩饰得很好。
眼看着两人越打越凶,双方僵持不下,我急忙出手去阻止,飞在两人之间我竟不知道该站在谁那一边。
一个是嘉洛,一个是东煌。
如果我出手势必会伤了其中一人,迟疑不决中,我看见嘉洛手中的灵力结印打出,这招快又绝又美得像万花之林。
我不知他到底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会对东煌下如此狠手,那可是十成的内力。如果东煌躲闪不及打在他身上的话,他必是重伤,何况铭樟曾跟我说过,东煌当初为了救我去北海求解药时受过伤,调养了几年才康复的。
不行,我的脑袋开始偏向东煌。
绝对不能让嘉洛伤了东煌。
我飞身挡在东煌身前,一挥手已有内力自掌心打出,嘉洛显然想不到我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东煌,更想不到我会对他出手。
嘉洛见后大惊急忙收回近在咫尺的内力,因收得太急太猛而受反噬之力,我的内力随之打在他身上。
一口嫣红的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他的身体往后一倾差点摔落在地上,不过他还是稳住了身子,稳健地落在地上。
我甩开东煌急忙向他奔去,跑到他跟前的时候看到他一双眼睛血红地瞪着我,那眼神仿佛一只野兽看到了久违的食物。我吓得抱住他的肩膀,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嘉洛的眼睛逐渐由殷红变成了往常的墨黑,颓败的失望在把我推倒在地后变成了万念俱灰的绝望。因刚才出手太重我有种虚脱了的无力感,两只手抓着草根感觉浑身发软,低着头听见他嘲讽的声音。
“我又做错了,竟对你的有情人起了杀心。若不是他把你强留在身边,你我会错过这么多年吗?我真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嘉洛一边说一边笑,我又悔又恨,强撑着快晕厥过去的身体稳了稳身子,一步一步向他挪去。
瘫坐在他面前的我终于有勇气抱住他了。
“不管我们错过了多少年,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
“不会变吗?”嘉洛自嘲地笑了两声,我抱住他的身体感觉正在颤抖,“所以为了他你可以对我下狠手?石昙,难道你以为只要你不变我就不会变吗?”
我抱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总希望用沉默来赢得他的眷念,如果他对我无心,那同情也好。
所以当嘉洛推开我踉踉跄跄地走开时,我还是没对他再说一句话。我们都表现得异常的冷静,好像从前的我们因为各种琐事吵过无数次,这次真厌倦了。
可是谁会知道这几个月以来,我与他见面的次数掐指可数。
那天我是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晃回去的,走错了好几条街才飘到王府的。东煌本想送我回去的,不过被我拒绝了,我冷着一张脸十分不悦地对他说:“饭也吃了,今天你就带着铭樟回去吧。”
“你就这么着急赶走回去吗?”
我沉着一张脸回了他一句“嗯”,心想着如果他不出现我也不会出手误伤了嘉洛,我把这一切都怪罪在他身上。
反正都是他害的,谁叫他一路跟着我,他不是早就该离开的吗?一想到这我就有种被诓骗了的感觉。
本就需要被安慰的三个人这下子更不知道该向对方坦露什么才合适。
我们以为沉默是对对方尊严的照顾,固执地认为那是我们的骄傲和慈悲。
东煌沉默了一会儿后没再多说,简单地回了一个:“好。”
东煌果然说走就走,旋即便消失在我面前,在我还没来得及跟他道别的时候就走了。
我回到王府的时候嬷嬷正垫着脚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地等着我回来,也许是今天发生了很多事的原因,我一踏进来就有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沧桑之感。
嬷嬷见我脸色苍白急忙扶我进屋,我一边走一边问:“王爷回来了吗?”
“哟!”嬷嬷罕纳地看了我一眼,说话的语气抬得略高,唯恐府里的丫鬟听不见似的:“难得姑娘您会主动提起王爷呀。”
我懒得不愿多说一句话,感觉我多动一下嘴皮就会多消耗身上的一分灵力,只能挑简单明了的问:“回来了没有?”
“刚回来了。”
“我去看看他。”
我甩开错愕的嬷嬷一摇一摆地向嘉洛的住处走去,嬷嬷好似想起了什么跟在我身后追了过来,拉住我说:“姑娘,老奴刚看王爷的脸色不对,您去的时候可要当心着些,可别再把他给惹生气了。”
“谢谢嬷嬷,我知道了。”
我扭头要走嬷嬷又拉住了我,观察了下我的脸色说:“姑娘,还有一个事。”
“什么事?”
“今天礼颂姑娘又来了,她说她要找您。”
“找我?她又有什么事?”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我不知道嘉洛讨厌东煌是不是就如我讨厌礼颂那样。反正我是没那么大的胸怀,无法把面子功夫做得那么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反正我也不反感她,这算扯平了吗?
“她没说。”
我猜不出她一趟趟过来的用意何在,但想着和平至上的道理我还是拒绝了,揣摩着她的心思鄙夷地说道:“恐怕是来找王爷的吧。”
“老奴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替姑娘您回了。”
“知道了,下次她再来就跟她说,我没功夫见她,如果她要见王爷不必通过我,他们的事我没心情知道。”
“我知道了,姑娘。”
也许是泰极否来吧,我去找嘉洛的时候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他甚至还在门口设了一个结界把我挡在外面。
我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索性就在他门口等了下来,没想到这样脚都不带挪地一等就是三天三夜,在这段时间里我没等到他出来。
那时我以为他可能与我一样,都不知道如何交代自己,所以一直没准备好面对另一半。说实在的,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我确实也没想好该怎么向他坦白我与东煌的百年岁月,更不知该如何与他一起筹划未来。我就这样傻等着,等着他开门来见我。
嬷嬷一天过来看我好几次,中午的时候带着油伞过来为我遮阳,不过都被我训斥回去了。嬷嬷不忍心我一直这能干等着,心疼得几次劝我先回去歇着,可我一次又一次地对她说:“再等等,再等等,等等王爷就出来了。”
我倔强得跟嘉洛较上劲了,我甚至还视死如归地想,如果他不出来我就不走了。那时我以为我可以等到他出来看我一眼,我以为只要我一直等下去他没有理由不出来见我,毕竟我们是那么在乎对方。
直到第七天的时候嘉洛还是没有丝毫所动,甚至连门都没有开一下,半夜里也没看见有烛的光亮,如果不是我的身体不行我早打破结界冲进去了。
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等下去,不眠不休的每一天对我而言十分难熬,因为有期待更变成了煎熬。每过去一天我对嘉洛的心也沉了一点下去,可回忆是漂在湖面上的浮萍,努力让我不要跌入湖底。
在那段时间里我不停地问我自己,他到底是恨我还是不在乎我了。
如果他是恨我的他完全可以把门打开,我们进去大吵一架的,可他却不愿见我一面。想了好几天我才算想明白,他可能已经不在乎我了,要不然怎会让我这样无望地等下去。
可如果我走了呢?
像从前那样离开他,他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动容呢?会不会有一分的挽留呢?
或者是一分一毫的后悔?
想到这我感到迷惘可怕,我甚至想到了死,这个死是彻底化为灰烬,永生不再见他。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想,越想就会越往悲观的地方去想,想到后面我居然想到了我们的死别。前提是他必须活着才能体现我走之后的价值,是不是?
当这个念头从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后来我想,是呀,这一天是早晚的事,今日他对我无情是对自己的有情。
我有时还想,会不会他已经离开这里去了别的地方了?设的这个结界不过是诓我回去的幌子,不过想想又不对。就这样过了几天我又想,难道他死在里面了?
什么时候我竟变成了一个阴毒的怨妇了,居然萌生了这种诅咒的念头。
我在嘉洛的房门口苦苦等了八天八夜后终于扛不住了。因先前对嘉洛出手没掌控好力量而造成的内伤未得到调理加上这几日心结越来越大,我的身体还是受不住了。
我崩溃的意志告诉我,石昙,你已经尽力了,他不愿意见你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
那天中午嬷嬷熬了碗汤药给我送来,我整个人趴在石桌上连抬手接过一碗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嬷嬷把碗口送到我嘴边我这才勉强喝了几口,喝完之后嬷嬷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我说明了。
“姑娘,这几日礼颂姑娘天天过来找您。”
我在嘉洛门口苦等了几天无果后心情本就怨愤,今日听到这个消息犹如雪上加霜,一下子把我心头的愤恨全部激上来了,我心烦气躁地冲嬷嬷吼:“我说了,我不愿意听到她的消息,帮我回了就是。”
“可是她天天来,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
“有什么事非得找我说?”我想了想继而酸溜溜地说:“找她的嘉洛哥哥说不会,找我多没意思呀。她如果真要见,叫她等着,我哪天心情好兴许会见她。”
说完这话我以为我把对嘉洛的报复感全加注在礼颂身上,以为这样子便痛快了许多,事实却不是,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嬷嬷见我情绪极不稳定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一如既往地说了些劝我的话之后便走了。
那一天夜里毫无征兆地下了场暴风雨,我的身体酸痛得不能自理,一不小心就从石椅上滚倒在地上。我四肢伏地地趴在地上,一边喊着嘉洛的名字一边向他的房间爬去,在触碰到结界的时候又被打了回来。
挂心我的嬷嬷打着一把油伞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她一边哭着要我回去,一边说着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体会扛不住之类的话。
我苦笑了一声,身体虚弱得连把嬷嬷推开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悲壮地想,我的身体早不是自己的了,这个躯壳如果离了燕归玉早就一命呜呼了,还怕扛不住?留到现在就是想跟十味还有鬼娃来个了断罢了。
这样一想我变得十分悲愤,我认为这是我和嘉洛的诀别,他不能不见我。这下子我又来了执拗劲,不见到嘉洛我绝对不回去。
嬷嬷愤慨得我怎么撵都撵不走,索性跪在我身边朝着嘉洛紧闭的房门不停地磕头。她一边哭着一边喊:“王爷,姑娘是做错了什么事让您这么不待见?如果姑娘有大错她也在您门前等了这么些天,您怎么说也应该见上一面才是呀。”
老天爷到底是同情我的,那一夜的雨下得很大,仿佛有人拿着水瓢往我们头上灌水,打了我几次差点晕过去。我扶着嬷嬷又推又赶地求她赶紧回去,嬷嬷反而有了做给嘉洛看的报复性,额头都被磕破了,血沿着青石流向了庭院里的泥土里,滋养了树根。
我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把体内稀薄的灵力聚集在手心,打在嬷嬷身上将她迷晕时,我已力竭,随之歪倒在嬷嬷身上,浑身动弹不得。
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往嘉洛的房间看的,黑漆漆的屋子里看不见他走出来拉一下房门的动作,听不见他点烛火的声音。
嘉洛,你当真就那么不愿意见我一面吗?
嘉洛,你可知道如果今日你不肯出来,那么往后我与你便永无希望。
他到底连同情都不愿意给,如果是一个陌生人在他门口不吃不喝地等了八天八夜,出于怜悯之心他也应该出门见一面的吧?
嘉洛,你好狠的心呀。
石昙,我好像明白了,他并不恨你,他是完全把你放下了。
在我晕过去的前一秒,我还是没等到他打开房门向我走来的时候,那时我心冷到了不得不放弃的地步。这种放弃好像是流放,更像是丢弃了肩上沉重包裹的释然。
晕过去之后我有了把他放开的理由了,这个理由比从前的更坚定更合理,更不得已。
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几天才醒来的,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是个清晨,从前发生的事对我而言好像做了一个梦。晚上睡觉,清早醒来,这一切都正常得没有破绽。
转过头看见嬷嬷坐在我的床边打盹,我掀开锦被想下床走动走动,脚还没放在地上就把她给吵醒了。
“姑娘,您醒了。”嬷嬷惊喜地看着我,继而转过身从桌上端起一碗还冒着烟的汤药:“姑娘,把这碗药喝了吧。”
我向来最讨厌吃药,故意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又想跳下床,眼一瞟看见嬷嬷额头上还未结痂的伤口,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我梦中所看到的一切不是梦,是真实的。
为什么她要让我明白?
我一气之下把嬷嬷手中的汤药甩在地上,拉过锦被把脸蒙住又躺了回去。嬷嬷倒也不恼,摇了摇我的胳膊安慰我道:“姑娘,这药是王爷亲自为你调配的,姑娘晕过去之后是王爷把你送回来的,他在您床前守了三天三夜,一个劲地跟您说话呢。”
嬷嬷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气得直咬牙。我两眼瞪得大大的,不管怎么回想都记不起有人在我耳边跟我说话,只是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是他送我回来?
任何人都可以,为什么会是他?
这个现实我无法接受,这是不是等于他默认了在那段时间里他一直都有在的,是不是?
他知道我在门口等他还视而不见的是不是?
既然他待我如此绝情无所谓又为何要把我送回来呢?
让我从嬷嬷口中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呢?
他真当我石昙的身体是铁打的是吧?
他当我的心会永远放在他身上是吧?
我多么希望嬷嬷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安慰我而编出来的谎话,我更恨不得做点出格的事来让他后悔。
他如今这样对我又是什么意思?
是在我胸口割了一道口子然后再虚情假意地为我请郎中疗伤,是吧?
我石昙没那么贱,贱到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博得他的同情。我也是有尊严的,卑微用尽之后我就是从前高傲冷漠的我了。
嘉洛,既然你可以这样对我,我石昙也不是宽容大量,无私奉献的主,往后定会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那时我想,如果嬷嬷把我的被褥拉开我绝对会跟她急,还好她没这样做。嬷嬷坐在我床边身体别扭地扭了几下,叹了口气。
“姑娘,有个事还得跟您说下,礼颂又来了。”
“那贱人又来干嘛?”想到嘉洛我情绪本就有点偏激了,再次听到礼颂的名字已经变得无法控制了。我掀开锦被红着一双眼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把对嘉洛的怨恨全部发泄在礼颂身上,“她要真有事叫她找嘉洛去,我这里不收孤。”
嬷嬷慈怜地看了我一会儿后用手拭了拭我的眼角,我这才惊觉原来我哭了。我还以为我不会有眼泪呢,原来我还是可以哭的,这真是另外一种惊喜。
“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另一件事呢,王爷昨天就已经离开王府了。”
嬷嬷照顾着我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说着,我嘴角抽搐着,打心底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是走了还是根本就没来看过我?
这一下两种结果我都不希望知道了。
我望着窗外冷漠地说:“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有什么好说的。”
“姑娘,老奴不知道您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老奴给姑娘您送药进来的时候听见王爷不停地跟姑娘说着从前在一起的事情呢。王爷还说,他说他很后悔。”
我背过身去,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这是多可悲可笑的事呀。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我想哭更想笑,更多的还是讽刺跟报复。多种情绪挤压在一起都快把我的身体膨胀开来了。
从前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自残,这次我仿佛明白了,这是一种泄愤时的爽快。
如果我身边有一把刀子,我肯定会拿它来割手腕,然后举得高高的让嬷嬷跑去告诉嘉洛,我是一个不会呼吸不会流血的人。
“后悔再次见到我是吗?我也该想到了,如果他是在乎我的,当初接我回来的人不应该是宋慈,而是他亲自来。”
“姑娘您听老奴把话说完……”
我气得打断嬷嬷的话:“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爷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姑娘您的刺绣。”
“什么?”
我顿时如同五雷轰顶般从床上跳了起来,刚才的自暴自弃的坏情绪因这话一扫而光,心头隐隐浮现出不祥的预兆。
这种不好的念头如病毒在我胸口不断地弥漫扩散,刹那间我感觉哪里都不对,连呼吸都是错的。
“是的,王爷走之前叫老奴好好照顾姑娘您,如果您愿意原谅他,他就回来。”
“如果我不愿意呢?”
“王爷没说。”
我呆愣地坐在床上,环顾着四周,然后身体往桌边倾去,颤巍巍地拿过一杯凉水并一饮而尽,可还是消散不了我的心惊肉跳。多坐一秒我便感觉我做什么都不对了,再想剥丝抽茧地分析这其中的关系时,我已经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礼颂,对礼颂,礼颂一定知道,她天天过来肯定知道了什么求我来帮忙的。
对,礼颂。
想到我对礼颂拒之门外的傲娇,我悔恨得想盖自己几个脑门。
“礼颂姑娘可说了什么?”
“她说她知道王爷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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