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的爱

  我指着槐树下面，微微隆起的小土丘，对至柔说，“至柔，这里埋着你喜欢的武媚娘。”
  “武媚娘？”
  “嗯，它是一条忠诚的母狗，温驯、善良。”
  “那它一定很漂亮吧。”
  “和其它狗比起来，它并不漂亮。但因为它的忠诚，它看上去很美。”
  “我有一条很美的狗，叫武媚娘。”
  至柔拿出一个小本，把武媚娘的名字记录下来。
  至柔的小本子里，已经能够记录了不少东西。可是这些跟她飞逝的记忆相比，似乎微不足道。
  她现在已经不愿意开口和别人交流，甚至是自己的父母。在她的世界里，老公成为了自己的一切。
  
  除夕过后，天气开始变温暖起来的时候。我们告别至柔的父母，来到了乡下。
  临行前，岳父拍着我的肩膀，希望我好好照顾至柔。
  “阿川，至柔就拜托你了。”
  “放心，爸爸。我一定让至柔好起来。”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通知我们。”
  “好，我会照顾好至柔。”
  
  来到乡下的时候，天气还有些微凉。我每天都要去树林里找些木材，到后院把暖气烧热。这样屋里才会暖和。至柔也每天跟着我，跑来跑去。
  我也常带她到附近的市场，向卖菜的摊主介绍我的老婆。至柔也随声附和。
  我想让至柔知道，除了我以外，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一定不能够让至柔丧失和别人交往的能力。
  令人遗憾的是，春天来临的时候，至柔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是谁了。
  我所做的一切，没有达到任何效果。有时候，我一个人会躲在角落里，看着温柔善良的至柔，暗自流泪。
  至柔的父母一直建议把至柔送到疗养院治疗。
  可我一想到至柔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爱我，就觉得自己复出的太少了。既然爱可以让一个人失去自己，那么我也可以通过爱，让至柔重新找回自己。
  后来，我断然拒绝了至柔父母的想法，坚持自己照顾至柔。
  我绝对不会放弃至柔，因为我答应过至柔，不管世界怎么改变，我都不会离开她。
  至柔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每天都会问同样的问题。
  “老公，我是谁？”
  “你的名字叫至柔，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啊，老婆。”
  “哦，至柔就是我吗？”
  “对啊。”
  即使在房间里贴满了至柔的纸条，第二天至柔还是会问，“老公，至柔是谁？”
  “至柔，就是你啊，老婆。”
  渐渐地，我觉得至柔仿佛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
☆、第15章
?  春天来了，我想在院子里播种至柔喜欢吃的小黄瓜。我带着至柔来到市场，让她挑选自己喜欢的种子。
  “至柔，你喜欢什么？我们在院子里种一些，好不好？”
  “哦，我喜欢什么呢？”至柔的脑子一片空白，我知道这样会让她很痛苦。
  “不如我帮你挑选吧。”
  “好。”
  “小黄瓜怎么样？”
  “嗯，好。”只要我喜欢的东西，至柔一定会喜欢。
  “向日葵呢，很漂亮，至柔一定喜欢。”
  “嗯，喜欢。”
  我发现至柔在看这些种子的时候，看到仙草的种子眼神一亮。
  “这个也喜欢吗？”
  “老公呢？”
  至柔自己没办法拿主意。
  “很喜欢呢，不如也买一些。”
  “嗯。”
  或许至柔真的很喜欢仙草，也不一定。我只能根据至柔的某些不自觉的表情，揣测她的心情。
  回到家，我和至柔在花园里用小铁锨，开垦出一小片空地。把种子一粒一粒的种了下去。至柔拿着喷壶，一棵一棵的浇水。系着围裙，头上裹着画布方巾的至柔，看起来像一个小村姑。
  “至柔，简直像个村姑啊，哈哈。”
  “至柔？”
  “至柔就是你啦，哈哈。”
  “老公说我是村姑。”至柔撅起嘴来，“老公更像个农夫呢。”
  “农夫配村姑，天生一对嘛。”
  “呀，老公的衣服弄脏了，快脱下来洗洗吧。”
  “至柔的衣服也脏了呢，一起洗吧。”
  “好。”
  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希望至柔能够想到自己。
  至柔洗衣服的时候，我也想帮忙，就问她，“我可以帮忙吗？”
  “老公坐在一旁就好了。”
  “不行，至柔，你教我洗衣服，我教你做别的好不好。”
  “哦，好吧。老公帮忙把衣服晾上吧。”
  “好，来给我。”
  “要弄平整哦。”
  “好的，遵命。”
  我把衣服挂在了院子的晾衣绳上。
  “老公要拍一下的。”
  “好的，是这样吗？”
  我在刚晾好的衣服上拍打了几下。
  “恩，可以了。”
  
  我要教给至柔的，是能够让她独立生活。我们路过附近的饮料铺门口的时候，我会对她说，“至柔，可不可以帮我买一瓶饮料呢，我很渴。”
  “我？”
  “对。”
  “我可以吗？”
  “你可以的，我就在门口看着你。”
  至柔拉着我的手，迈不开步子。
  “至柔，老公很渴，想喝饮料，可不可以帮忙买一瓶呢？”
  “一起去不可以吗？”
  “可是我想喝至柔亲自给我买的啊。”
  为了能够让至柔能独立的做一些事情，我一直要坚持不懈地鼓励至柔。直到至柔松开我的手，按照我说的做了。
  至柔飞快地跑进饮料铺，买了饮料，付完钱，又冲出来。我看到那个时候的至柔，像离开了爸爸妈妈的孩子一样，战战兢兢。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只有这样，至柔才能够慢慢找到自我，独立的生活。
  “老公，买来了。”
  “谢谢老婆。”每次至柔完成任务，我都把这只惊慌的小兔子抱在怀里。我知道至柔这么做，需要很大的勇气。
  回到家里，我教给至柔做菜的技巧。我已经不再吃肉，我爱上了至柔喜欢的蔬菜，并告诉至柔，这是我喜欢的东西。至柔也慢慢接受了我的改变。
  至柔做菜的时候会手忙脚乱，忘记放盐，或者忘记放香料什么的。我要站在一旁不断地提醒她，才能顺利完成一道菜。
  每当看到至柔的进步，我的心里就非常高兴。我希望我的妻子能够回到曾经那个可爱、善良，人人喜欢的女孩。
  我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过于天真了。
  自从忘记了自己以后，至柔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我身上。晚上除了给我洗脚以外，还要做各种按摩。从脖子到后背到大腿，每按一处，都问我，舒不舒服。听到我说舒服，她就会很开心。
  不过钻进被窝里，至柔仍然喜欢我温柔的抚摸。只是面对像一张白纸一样的至柔，我似乎有一些不忍心了。每次听到至柔发出痛苦的声音，我总有一种愧疚的感觉。
  每一天，至柔都是一个崭新的个体。除了我以外，她不认识任何人。我每天都在讲述至柔的故事，从小时候那个充满奇迹色彩的女孩，到爱上一个笨的出奇的穷小子。
  至柔看上去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说到我的时候，她又总会打抱不平，“老公是个很棒的人呢，才不会笨呢。”
  
  阳春三月，天气转暖。
  我和至柔种的蔬菜都冒出了头，长势喜人。至柔每天都在把弄这些小东西，希望它们快快长大。
  
  乡下有一个很大的马场，我准备带着至柔去骑马。至柔需要更多的乐趣。
  我和至柔选了一匹高高大大的马，那匹马的眼神看上去竟如武媚娘一样温顺。我想了想跟至柔说，“不如把这匹马叫武媚娘吧。”
  “武媚娘？”至柔拿出小本本翻来看，“武媚娘好像是一只家犬。”
  “没关系，至柔，现在，它就是我们的武媚娘了。”
  “是吗？”至柔抚摸着马的鬃毛，好像见到了失而复得的武媚娘。
  “是的，来吧。看一下武媚娘的功夫。”
  我把至柔拉上马，冲着武媚娘大喊一声，“驾！”
  武媚娘果然有一身好功夫，载着我和至柔仍然身轻如燕。
  至柔坐在武媚娘身上，高兴得大叫，“老公，慢一点，要飞起来了。”
  不知道在这个疾驰的速度里，至柔是否能闪现出曾经的回忆。
  
  大概骑得时间过长了，回家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屁股很痛。
  至柔让我爬下来，掀开裤子一看。整个屁股蛋变得通红，有的地方还磨出了一点皮。
  “不好了，老公的屁股开花了。”
  “至柔，有什么办法没有？”
  “抹一点药好了。”至柔给我抹药的时候，实在太疼，只好停下来。
  “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我问至柔。
  “不如，在阳光下晒一下吧。”
  “或许这是一个好办法。”
  至柔也趴下来，陪我一起晒屁股。以后每次去骑完武媚娘，至柔都要我回家晒一晒屁股。
  除了和至柔外出游玩，我们之间还发明了很多小游戏。为了能唤起至柔的记忆，我会拿着照片考验至柔的记忆力。
  “至柔，这个是谁呢？”我指着至柔的妈妈问她。如果至柔答对了，我会奖励她一个吻。为了得到这个吻，至柔也会绞尽脑汁地去想。不过通常她什么也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