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照溪流

第9章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嘟囔:“不知道会不会被旁人发现。”
  “那花妖过不了几日便会消散。”
  杜小溪呆住:“为何?她离开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岑慕扬道:“那花妖同人一样有了七情六欲,应是屋主日日浇灌山泉,得了些灵性的结果,但草木成精不同妖兽,练不得灵珠,没有灵珠便不能成形,如今它强行聚形,灵气已毁,不过是强撑一时。”
  杜小溪心中不忍:“它这般都是为了那男的,实在太过可怜。”
  岑慕扬脚下一滞,他并不转身,杜小溪看不到他神情,只听他淡淡道:“那花妖吸食死人之气,不可再得灵气。记住,降妖师以除妖卫道为己任,此话往后不可再说。”
  两人又走过半日,见到一处山坳,白雪层层叠叠,比起路上所见显得厚上许多,细细看来,雪粒仿佛凝结成珠,纤尘不染,几近通透,倒也让人啧啧称奇。
  岑慕扬向四处打量一番,接着向深处走去。
  在山脚下,地势略高出处,一座华丽的牌楼渐渐显现出来,看来,这便到了景门门口。
  通过牌楼,便是一段长长的花石铺路,岑慕扬带着杜小溪沿路行走,过了一刻,景门钉着金色门钉的大门便出现在前头,门庭上站着一人,英挺秀拔,一身锦绣衣袍,披着一件玉色斗篷。
  他缓步迎上前:“多年未见,岑门主别来无恙。”
  岑慕扬回礼,转身向杜小溪道:“小溪,见过景门少主。”
  杜小溪抬头一看,面前这人样貌俊秀不凡,只是笑容邪肆又有些佻达,下巴微微抬起,一双桃花眼望着杜小溪,仿佛带着一丝探究与玩味,直达心底。
  杜小溪心中没来由的一慌,顿时不喜起来,她故作怯生地行了礼,便躲到岑慕扬身后。
  岑慕扬愣了愣,只得歉意道:“这是我门下弟子,年纪尚小,礼数不周,还请少主莫怪。”
  那人朗声笑道:“我景翰虽不学无术,也不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岑门主这边请。”
  他笑容满面地为岑慕扬引路,微微侧眼,见跟在后头的杜小溪正好奇地四处张望,哪里还见方才怯弱的模样,不由得嘴角飞扬。
  “有趣,真是意外之喜……”
  
☆、景门少主
  
  岑慕扬来到景门议事堂,堂上已坐着数人,正前的是景门门主景骁天,一身赭红绣金线的衣袍,面目威武霸气,在他右侧座首的老者正是骆门门主骆震,鹤发童颜,双目炯炯有神,身侧还站着一个粉绿衣裙的美丽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体态娉婷美好,原来她便是骆震的爱女骆嫣然。
  “慕哥哥。”骆嫣然巧笑倩兮,美目顾盼生辉,骆震朝她望望,意味声长地笑了起来。 
  寒暄过后,堂上一时静了下来,景骁天从座上起身,来回踱步,过了一刻才神情凝重地说道:“有劳二位门主聚到我景门,实在是有极为危险之事发生。”
  他向门外传令:“把罗鹏叫上来。”
  一个年轻的弟子走进来,他失了一条手臂,躬身行礼后,抬起脸来,只见他脸上直到脖子布满伤痕。
  “罗鹏,将事情向骆门、岑门两位门主说来。”
  “是。”
  罗鹏道:“九日前,我同师兄师弟们出去历练,走过三百余里,一路上未见动静,领队师兄正打算调转方向,突然就见罗盘厉害摇晃起来,我们急忙照着罗盘所示赶去,走过一段十分崎岖小路,远远听到有呼号声传来,我们顺着声音找寻,在山后一处偏僻的小村子,竟然看到……”
  罗鹏双目通红:“那村中有七八只妖兽正在屠人,极其残忍疯狂,我同师兄师弟立即杀了过去,岂料不知从哪儿又跳出几只,好像早就等在那儿一般,我们实在不敌……”
  他挣扎一番,哽咽道:“我身受重伤,师兄舍命相救,吩咐我死也要回到景门,向门主报告此事……”
  与岑门不同,景门中的屋宇建设得华丽气派,园林分布其间,池塘、假山、亭榭布置得十分精巧。
  杜小溪坐在一座小亭子里,手边堆着一堆石子,拾起一颗,随手向前头的假山砸去,她心里头有些事,自然心绪不佳。
  一阵悠闲的脚步声传来,杜小溪抬头一看,只见景翰正拎着一壶酒,笑眯眯地过来。
  杜小溪见他那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就觉得厌,无奈正在人家屋檐下,只得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转身向别处走去。
  她刚换地方坐下,哪知景翰也优哉游哉地走过来,杜小溪憋着一口气,也不管什么礼数,径直走到池塘边,再觅处地方,可那景翰仍旧不慌不忙地跟来,索性在她身后的长石椅上躺了下来。
  见他一脸坏笑,杜小溪忍气道:“少主为何要跟着小溪?”
  景翰懒洋洋道:“闲来无事大半天了,好不容易见个人,当然要逮住谈谈天,说说地。”
  杜小溪鄙弃道:“真不凑巧,小溪刚满十二岁,年纪小,怕坏了少主的兴致,少主还是回议事堂上高论的好。”
  景翰也不气恼,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这块地方只有我与你不是降妖师。”
  杜小溪惊讶道:“你竟然不是降妖师?”
  景翰不屑道:“这天底下难道人人都要当降妖师不成?整日喊打喊杀的,不要不要。”
  杜小溪奇道:“可你身为景门少主,难道你爹能准?”
  景翰一脸无奈:“是啊,所以我也是头疼,可我既吃不了那苦,也不想做什么降妖师。”
  杜小溪瞥了瞥景翰,这人模样虽讨厌,听他说话倒是不做作,想着左右也跑不掉,杜小溪便随意找块假山石坐了下来。
  议事堂上一片哗然之声。
  景骁天神色凝重:“十三个弟子,只回来了一个。我知情后立即赶到那村庄,全村早已被屠尽,连同我那些弟子,都被吸干了精气。”
  他额上青筋暴起,双拳捏得咯咯作响,半响才略微平缓下来:“为了避免恐慌,景门封锁了消息,望岑景骆三门能共同商议此事,早做决断。”
  骆震手抚胡须,沉思道:“自天地开辟,人妖便共存于世,妖多从禽兽而来,本该吸天地精华以修炼,可这过程万分漫长,吸食人的精粹,在时日上能以一当十,不过……妖虽甘愿万劫不复,但千百年来始终都是人在明,妖在暗,它们并不敢逾越到明处,成群出现的情形更是前所未有。”
  岑慕扬沉声道:“难道是受了蛊惑?”
  景骁天皱眉:“妖野性难除,是非不辨,何人能蛊惑妖?”
  堂上安静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天气寒冷,池塘中的水早已结成冰,一个小石子扔下去,滴溜溜地打着转,好像个慌得没主意的小东西。
  杜小溪总是想起小院中的情景,梅花树下,相拥的男女,可怜那花妖做了许多事,烟消云散了,那个与她亲密温存的男子,却不晓得怀中人是谁,还以为是自己的妻。
  杜小溪心中隐隐替那花妖有些不值,这世上看似美好的东西,是不是总是经不起风雨?如果他知道她是妖,会怎样?
  她叹了口气,景翰笑道:“说你人小鬼大的,心思果然不少。”
  杜小溪幽幽问道:“你说……妖都是恶的吗?”
  景翰朝杜小溪望望,嘴角微微扬起:“难道你不这么想吗?” 
  “师叔们都说,如今这世道,妖便是万恶之源,唯有将妖屠尽了,才有天下太平。”
  “既是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
  “可我碰到一个人,妻子跑了,照顾他的却是一只妖,妖又为他,自毁生路。你见多识广,是非到底是什么?”
  “我可没有见多识广,还不如让岑门主去讲这些大道理。”他笑了,抬眼望她:“只是人亦有善恶,怎知妖的天地定是一团漆黑?”
  杜小溪听得迷糊,正要再问,只听有人唤她。
  岑慕扬站在不远处,一身月白衣袍,宛若谪仙。
  景翰喝了一口酒,笑道:“岑门主的美貌,这天底下怕是无人能及了。”
  岑慕扬微微皱眉,他素来不喜旁人议论他相貌,见杜小溪已跑来,便略一施礼,带着她缓步离开。
  景翰又喝了几杯,只觉得百无聊赖,起身走上游廊,迎面便遇上景骁天走过来。
  “爹爹。”
  景骁天望了望景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唯一的儿子,不仅资质平庸,始终练不成降妖术,这些年来,更是变得像个浪荡的纨绔子弟,让他怎能不心痛?
  “明日我要同岑门、骆门一齐去那小村子,你这几日便在家中主持日常事务。”
  “那村子爹爹已探查过,为何还要再去?”
  “兹事体大,自然是要查清楚才行。”
  “是。”景翰笑了笑,送走景骁天,拎着酒壶,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鬼井毒虫
  
  第二日一早,众人跟着景骁天快马加鞭,日暮前到了出事的村庄。
  村中一片狼藉,遍布的血迹已成黑褐色。
  景骁天道:“我已吩咐弟子将那些村民埋了。”
  岑慕扬四下察看一番,这处小村庄虽地处沟壑间,但村前有浅溪流过,背山面水、负阴抱阳,四周古木围绕。
  “是个养气绝佳的地方。”骆震道:“这村中应有不少长寿之人。”
  景骁天点点头:“确是有不少须发皆白的老农。”
  岑慕扬思索道:“那些妖物在此处作祟应不是偶然,只是要进入通真达灵之处,对它们来说并无可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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