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照溪流

第10章


  骆震道:“我们还是分头查探,之后在村中汇合。”
  三人各带了些人手分头行进,杜小溪紧跟着岑慕扬,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岑慕扬朝她看看:“小溪,你在原处等候吧。”
  杜小溪急忙摇头:“我还是跟着门主,也好有个照应。”
  身旁一个年长的景门弟子笑道:“小姑娘家的,怕是一个人待着害怕吧。”
  杜小溪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岑门中人怎会害怕?”
  又走了一段,并无异样发现,岑慕扬吩咐再分两路,他同杜小溪朝东向查探。
  两人往深处走,一路上草木密密匝匝,枯而不死,死而不倒,倒而不腐,张牙舞爪的。
  翻过一座土坡,此时突然一阵“呀呀”声传来,岑慕扬停下脚步,抬头一看,空中一群鸟雀飞来,乌乌泱泱,飞到远方一处,盘旋在上空,久久不离散,却也不落下。
  岑慕扬沉思一刻,朝那方向大步走去。
  他走得有些急,听见“哎呦”一声,才想起身后还跟着个小人儿,转过身,只见杜小溪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地拍着身上尘土,懊恼地自言自语:“没用,真没用。”
  岑慕扬见她那可怜模样,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来。
  那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微显,隐约可见分布着的青色经络,显得十分有力,杜小溪愣了愣,看看岑慕扬,又看看面前那只好看的手,终于明白意思,立马雀跃着伸出小手握住。
  岑慕扬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带着杜小溪继续大步赶路,他只当牵着一个淘气的孩子,却不想手心中的那团融融的暖意,不知不觉间化作了细流,悄悄流进心里。
  两人离那乌鸟盘旋之处愈来愈近,此时天色已现暗淡之意,不知何时,有灰色的烟雾暗自飘散。
  岑慕扬眉头紧锁,顺着那烟雾探去,在一片繁杂枯木后头,一处洞穴显露出来,洞口不小,宽、高皆一丈有余,洞内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灰色的烟雾正是飘自此处。
  岑慕扬折下一根树枝,以随身携带的火镰取火点燃,弯腰谨慎地向洞中走去,杜小溪跟在后头,不自觉地紧拽他的斗篷。
  洞中十分潮湿,洞顶的水滴滴到脖颈上,冰入心脾,杜小溪缩着脖子,四处张望,幽暗的火光在洞壁上跳跃,看来十分诡异。
  走了约有半里,杜小溪正惴惴不安,冷不防岑慕扬突然停了下来,她躲在他身后,探头望去,只见前头出现一个井口大小的水窟,那水窟中的水黝黑黝黑,“哱哱”地翻滚着。
  “鬼瘴井。”
  “什么是鬼瘴井?”没见其他怪东西,杜小溪稍稍放松下来
  “妖气溶于水中,便成鬼瘴井,妖气浓烈,黑水便翻滚起来。”
  岑慕扬神情冷峻,那些妖能进入村子,应该与这鬼瘴井有关,水窟散出的妖气将灵气所污,妖物趁机而入,可究竟谁能设下妖气如此浓烈的鬼瘴井?怎么所有人到了村中,都察觉不到呢?
  杜小溪俯身好奇地望着那水窟,里头的水滚得像开水一般,冒出的气却森冷异常,不知到底是冷是热。
  杜小溪靠近过去,这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她出神地望着水面,谁知猛然间,一个如瓦罐大小,长圆形的水虫一下跃出,杜小溪只觉得小臂上一阵刺痛,那东西竟然还有长尾,瞬时将杜小溪蛰伤。
  岑慕扬将杜小溪一把拉到身后,四周诡异气氛陡变,原来鬼瘴井四周竟然藏满了水虫,蠕动的细足爬在湿漉漉的洞中,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阵紧着一阵。
  杜小溪看得头皮发麻,牙齿不停打颤,她捂住伤处,那伤口不深,却有道道冰寒入骨之感贯穿身体。
  杜小溪支撑不住,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子瘫软下去,岑慕扬将她抱住,看她在怀中已经微微抽搐,淡漠的眼中寒光乍起,蓦地放出银鞭,那银鞭伏在地上,像活的一般缓缓游走,发出“嘶嘶”的声音,鞭身覆盖着的怪异鳞片上,银光与火光隐隐交融。
  那些水虫一见银鞭,迅速向后退去,紧缩至一角,好似十分畏惧,不敢再向前蔓延分毫。
  ……
  ……
  迷雾重重,仿佛厚重的帷帐,四周灰黑,只见怪异扭曲的树影。
  杜小溪挥动手臂,使劲驱散的浓雾。
  “喂……有人吗?”她叫喊着,只听见层层叠叠的回声。
  杜小溪愈发惊慌:“这是哪里?”
  依旧只有空空荡荡的声音回应。
  她慌张失措,拼命向前跑,许久许久,仍然不见出口,四处都是一样的树影,一样的浓雾,仿佛又回到原处。
  杜小溪强压下心中的惊恐,望了望离她最近的树影,颤抖着伸手探去,那树影缓缓破碎开,不多时,又渐渐合拢。
  假的?幻像?莫非这是个幻境?
  杜小溪愣住,不经意间,手中似乎多了一样东西。
  她展开掌心,一枚透明的珠子出现在眼前,包裹着异彩,灼灼生辉。
  杜小溪惊奇地揉揉眼,再看向掌心时,那珠子竟然又不见了。
  这也是幻像?可方才珠子就躺在掌心里,那般真实……
  一阵轻笑声传来,杜小溪立刻回过神:“谁?”
  她警觉地望着前头,一个身影向她缓缓走来,那人一袭深紫衣袍,慵懒的声音中又带有一丝魅惑。
  “果然是个鬼灵精的丫头,这么快便勘破幻像。”
  杜小溪逃脱不开,仿佛被定住一般,任由那人靠向她,明明就在眼前,可杜小溪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细长的手指在杜小溪的脸庞轻轻摩挲。
  “告诉我,镜心狐的灵珠如何在你这里……”
  
☆、情愫暗种
  入夜,寒风渐弱,几块断石的后头,篝火燃烧得正旺,杜小溪倚在石头上,小脸皱成一团,浑身微颤。那伤她的水虫为虿,尾部生有寒毒,虽不是剧毒,但如今虿毒侵入体内,整个人仿佛浸入冰水一般。
  岑慕扬将一粒丹药放进杜小溪嘴里,又脱下斗篷给她盖住,过了许久,她的身体才渐渐松弛下来,只是依旧昏迷不醒,冷汗涔涔地说着胡话:“……我不晓得……不晓得……”
  说着,她的小手又紧握成拳,泪珠滚滚而下:“火……好大的火……爹爹……”
  岑慕扬心中不忍,犹豫片刻,伸过手来擦拭杜小溪脸蛋上的泪珠,那泪珠不住碎在她的手背上,怎么也擦不尽,小人儿口中呜呜咽咽,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挪动着将脸埋进他的衣袖中,又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
  岑慕扬微微一愣,想抽出手,无奈被这丫头紧紧拽住,就是不放。
  又过去几个时辰,深夜,杜小溪终于晕晕沉沉地有了一些神志,她缓缓苏醒,眼前的混糊一片慢慢清晰,橙红的火光之上是繁星闪烁的夜空,一轮冰轮淡淡地悬挂当中。
  周身暖融融的,杜小溪心神安定,稍稍动了动,伤处的疼痛让她更醒过来些,这才发觉自己盖着银色的斗篷,正抱着一条精瘦的手臂,她愣愣地顺着手臂往上看,入眼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侧脸,双目轻阖,唇若涂朱。
  杜小溪呆呆地望着,头一回离得如此之近,世上真会有这般美好的容颜,除却了冷漠,尽是温柔,如月光笼罩碧波,歌声缥缈而至,亦如落花拂动琴弦,香烟袅袅而升。
  ……
  岑慕扬睁开眼,望见杜小溪一双明眸又灵光流动,微微安下心来。“好些了没有?”
  杜小溪一惊,连忙松开岑慕扬的胳膊,结结巴巴回话:“没……没事了,门主放心。”
  瞥见那段被自己揉得皱皱巴巴的衣袖,上头好像还挂着一缕风干的鼻涕,小人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岑慕扬皱了皱眉,以为她虿毒未清,伸手覆在她额上。
  他掌心微凉,杜小溪忍不住阖上眼,只觉得很喜欢这感觉,就像那年和老半仙一道偷了一瓶酒喝,飘飘然然,再也记不起身上的痛意。
  “需快些与景门、骆门汇合才好。”见她已无大碍,岑慕扬站起身,仰头望了望:“你再歇息一刻,天一亮便动身。” 
  岑慕扬多时未归,景骁天与骆震早已觉出异常,派人四处找寻,到天色微亮时才寻着他带着受伤的小弟子,听闻鬼瘴井一事,景、骆二人均大吃一惊,迅速赶至那洞中。
  黑水仍在“哱哱”翻滚。
  骆震皱眉道:“看来只能将这东西封印了。”
  景骁天思索道:“这处山洞坐向模糊,鬼瘴井位于交界之处,五行封印术恐怕行不通。”他围绕鬼瘴井查探一番:“只能以我景门之法将其封印。”
  众人纷纷散开,景骁天从腰间锦袋中拿出几枚骨印,小半个手掌大小,细细看来,通体透彻,微有晕气环绕。
  他沉声念咒,双臂慢慢展开,那骨印缓缓腾起,各自移动,朝八个方向分布于鬼瘴井上方,两两辉映,光亮交织成奇特的形状,犹如细网,将那鬼瘴井置于中央。
  骨印愈升愈高,景骁天眉头紧锁,待那光亮最为强烈之时突然一声大喝,悬于空中的骨印猛地直坠而下,“嗖”的钉入土中,妖气随之震荡,声如闷雷,被牢牢锁于井中。
  黑水渐渐停止翻滚,如一块浓墨,景骁天额上布满细密汗珠,忿忿道:“竟耗我八枚骨印。”
  “妖气如此强劲,却能叫你我察觉不到,设井之人必不简单。”骆震道:“不知到底有何阴谋,如今之计唯有静待。” 
  岑慕扬默不作声,心中涌上疑虑。
  众人又在小村庄留了三四日,以仔细确认周围再无如同鬼瘴井一般的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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